《浮生一二情》念寒雨

11、第十一章 真心话亦是大冒险

　　我迟疑了一下，悄悄退了回来。看着刘素媚颤抖着的落寞背影，原本的愤怒突然变成一丝心酸，仿佛站在那里啜泣的是我自己。
　　回到座位时，原本乱七八糟的桌面已经被人收拾得整整齐齐，那个被咖啡弄脏的靠枕也不见了。不用猜也知道是白朔干的，然而当我去茶水间路过他的位置，看见那个被塑料袋套着的靠枕时，内心还是五味杂陈地翻涌了好一阵子。
　　五点时，公司聊天群里弹出了一条不明所以的信息，是小玫发的，写的是：8802转1983。
　　接着其他人纷纷跳出来，发着雀跃的□□表情。
　　我问了句：怎么了？
　　邱葛墨说：是了，你还不知道我们公司的惯例，公司每月会有一笔员工活动经费，通常都是杂志定稿那晚去聚会的，这一期由于特殊情况，提前到今晚了。晚饭在聚宝盆8802房，吃完到乐嗨酒吧1983包厢。
　　我：哦，原来如此，谢谢老葛耐心解疑。
　　邱葛墨：额，你老这么叫人家还以为我姓葛呢！
　　我：叫老邱总让我想起那滑溜溜恶心巴拉的类蛇物体，还是老葛好，有种在喊诸葛亮的感觉（偷笑）
　　邱葛墨：= =
　　我：嘿嘿。
　　苏凯：你俩别调情了，看着多腻歪！对了，吃了晴天的猪请把名字按照“部门-真实姓名”的格式把群名片改过来哦！
　　我：哦！
　　我赶紧将昵称改成了“行政部-李欣洛”。

　　杂志社不但聚会地点百年不变，就连菜单也是固定的。杂志社里的人多吃得清淡，而我是个无辣不欢的人，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随便拨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筷子。
　　大家以雷厉风行的速度解决完晚饭，便兴高采烈地往乐嗨酒吧走去。
　　一进酒吧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绚烂动感的灯光便闹得我心慌意乱的。我向来喜静不喜闹，偶尔想喝点小酒时，多半是买了回家对着电视喝，或者找一间环境清幽的清吧，这种闹吧我是极少踏入的。
　　一行人从涌动的人群艰难穿梭，最后总算到了他们预定的1983房。
　　包厢还算宽敞，里面摆着两张并拢的长桌，还有个小舞台。
　　包厢隔音效果倒是不错，门一关，外面的喧嚣只剩微弱的蚊蝇声。小玫让服务员把酒和小吃果盘端上来，交代完又跑到点歌机旁，快速点了好几首歌。
　　我以为是她要唱，没想到都是点给主编、副主编的。我心想，这小女生还真挺圆滑的。
　　前奏一想起，小玫立刻拿起话筒说：“下面有请漂亮优雅的主编大人给我们来一首吧！”说完便将话筒递给了梦瑶，而梦瑶则红光满面地接过话筒，说了句“献丑了”。
　　孟瑶唱的那首歌是《十五的月亮》，腔调十足，可惜五音不全，听到耳里简直是折磨，但大家时不时发出喝彩，捧得孟主编越唱越起劲，最后直接变成吼叫了。
　　孟瑶的歌声刚停，邱葛墨的《离歌》又上来了。我跟老葛还算熟，一起去过好几次KTV，深知他的实力，于是起身去了厕所。
　　在厕所估摸着歌曲长不多唱完了我才出来，推开包厢的门，里面一派火热。我一眼便看见了穿着一身低胸大红吊带衫和齐臀牛仔裤的刘素媚，她此时正站在舞台上配合着严正花的《招待》性感热舞，大家都围在舞台边拍着手掌起着哄。我特意找了下白朔，他正坐在包厢最角落独自喝着啤酒。
　　我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安静就近在门边位置坐下。
　　我很想坐到白朔身边去，但是却不知为何没有勇气移步，只能假装不经意地频频往他那边瞟去。
　　一曲终了，刘素媚大汗淋漓地走下舞台，然后不偏不倚地朝白朔走去，一屁股挨着他坐下。我暗暗腹诽了一阵，感觉气短胸闷，赌气似的拿起桌面上的一罐啤酒便仰头喝干。
　　也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声突然停了，老葛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直唱歌也怪无聊，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此话一出便受到了热烈的回应，于是大家围着桌子坐定，桌面也清理干净，中间单留一个空啤酒瓶。
　　第一个被抓的是苏凯。
　　他们的游戏规则，被抓后只能在真心话与大冒险中选一项。
　　苏凯选了真心话。
　　编辑宋友楠忍着笑问：“跟老婆亲热时最短的记录是多少？”
　　苏凯脸色瞬变，最后迟疑地说：“五分钟吧……”
　　“骗鬼啦，上次嫂子还跑到杂志社告状……”宋友楠立刻打断。
　　“噗——”邱葛墨也笑出声，说，“这个我可以作证！当时你家那位为了给你申请五天休假去澳洲旅游，硬是跑到社长室找到社长，说无论如何也要给你放假，还说你因为工作老是加班劳累，都早泄了！”
　　“快快快，从实招来！不然就大冒险惩罚啦！要知道我们的大冒险级别可不一般哦！”宋友楠恐吓道。
　　“可以问下大冒险是什么吗？”苏凯可怜地问。
　　“打电话给社长，说‘社长啊，我是苏凯，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出柜’，然后立刻挂掉！”宋友楠一脸坏笑地说。
　　苏凯打了个冷战，说：“那我还是选择真心话吧……大概……30秒……”
　　“哈哈哈哈……”苏凯话一出，大家顿时哄堂大笑，都说小苏凯的诞生绝对是世界十大奇迹之一。
　　苏凯被他们整得脸都红了，他拿起酒瓶，似乎要导入怨念似的喃喃自语了半天，然后“哈”一声，转动了啤酒瓶。
　　大概是苏凯的意念太过强烈，竟然真的把宋友楠抓到了。
　　这回轮到苏凯幸灾乐祸了，他咬牙切齿地问：“怎样小楠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友楠拧着脸考虑良久后，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大冒险！”
　　“这一轮的大冒险是拔鬓角，一次拔出三根才能停，过来受刑吧！”苏凯摩拳擦掌地冲着宋友楠招了招手。
　　苏凯绝对是故意，每次拔出来不是没有就是好几根，痛得宋友楠哇哇大叫了好久。最后还是梦瑶看不过去了，让他差不多就得了，苏凯这才收了手，一口气准确拔下三根鬓毛。
　　这下子，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浓浓的怨念，害怕惹祸上身，都微微往后退了些。
　　然而这回宋友楠没能成功复仇，他抓到的是白朔。
　　白朔选了真心话。
　　宋友楠出题：“公司所有单身女性中，哪一个最接近你的理想型？必须准确地说一个。”
　　这题一出，大家纷纷抗议这个太小儿科了。
　　然而白朔居然放弃了回答，另选了大冒险。
　　我提起的心又沉了下去，不管怎样，我内心是渴望听到答案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弃权，那哥哥我也帮不了你了。这样吧，在在座的单身女性中挑一位，两人反锁在那里面半个小时。”宋友楠指了指包厢内的小卫生间道。
　　白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越过刘素媚炽热的眼神，将手伸到了我面前。
　　我惊讶之余，内心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在众人的推攘下，我们进了那狭小的卫生间。卫生间实在太小，门一关上，我便听见了不知是他还是我的心跳声。
　　心跳声、呼吸声一起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响起，我的脸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或许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沉默了几分钟后，我鼓起勇气出了声：“昨晚……真的不好意思，我脑子大概搭错线了……”
　　“没事。”白朔低头说，温热的气息喷在我头顶，惹得我一阵酥麻。
　　又沉默下来。
　　我们之间仅隔着一拳的距离，但就是那一段小小的距离，我却无法继续靠近一丝。
　　卫生间里比外面闷热，有没有坐的地方，只能一直站着，不一会儿我的额头便渗出了密密的细汗。
　　白朔似乎也很热，时不时抬起手扇了扇风。
　　陷在这种又尴尬又心动的气氛里，一种难以表达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我们曾经有过许多更亲密的接触，小时候不必说，就连到了大学，我们看书看累了也会靠在一起休息。我偶尔还调皮地坐到他前排，倒转过来盯着他的脸，而他常常无奈地笑笑，然后继续看书。有时玩累了，我就趴在桌上睡着，好几次醒来时睁眼便对上白朔的眼睛，两个人的头几乎马上就要碰到一起。白朔若被我吵醒，便会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凝视着我的眼，彼此眼中都是对方放大的脸……那时如此靠近，竟没有半点违和感，多么怀念啊！
　　每每想到这，我就心痛不已。如果当初没有告白，那么一切还能如旧吧，即使不能更进一步，但至少能像亲人一般互相拥抱。是我太贪心，我不甘心只拥有这份亲情般的感情，我不满足于那友好的拥抱与牵手，我还想要得到他的亲吻、情人般的爱抚，想要与他相拥而眠，给他生儿育女，跟他相守一辈子……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我不想让给任何人……正是因为我内心一直怀着这种无法控制的自私的占有欲，所以我们的关系才会瓦解……也许毕业时没有告白，我们的关系也终将走向终结，因为我实在没有信心一辈子自欺欺人下去……
　　一想到这个事实，我忍不住又生出一股宿命感的悲凉。我偷偷从卫生间的镜子里看了看白朔，心想，如果我们能够相爱多好……
　　白朔似乎越来越热，呼吸声也越发粗重起来，最后他小心转身，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趁着洗脸的时间，我忍不住扭过头仔细凝视他。他的刘海被水沾湿，脸上的水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流到脖颈再流过锁骨流进胸膛……糟糕，心跳越来越快了！
　　我连忙将脸转过来面对着墙壁，伸出手猛地往脸上扇了扇风。
　　“擦擦汗。”白朔扯下纸巾，轻推了我一下。
　　“嗯。”我依旧背对他，伸出手往身后一握——没有拿到纸巾，却握住了白朔的微凉的手。
　　“啊！”我吓一跳，正欲抽回，却被白朔用力握住。
　　他用另一只拿着纸的手替我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汗，另一只手却反手握住我的手，紧紧不放。
　　我狂乱的心跳已经传到了指尖，与此同时，我也感受到了白朔同样紊乱的心跳。
　　我努力不让大脑变成空白，用仅存的意识去分析这个动作的意义。还未分析出结果，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我们默契地迅速分开了手。
　　“时间到啦，可以出来喽！”宋友楠拉开门，略带遗憾地说，“还以为开门后会看见你们拥吻的画面呢，没想到还像刚进去那般愣站着。”
　　“别闹了！”我脸上露出一丝羞赧，趁机走出了卫生间。
　　这一次，大家让白朔转瓶。瓶子转了好久，最后命运般的指向了我。
　　“真心话吧。”我说。
　　按规则，由白朔出题。
　　白朔想了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告白？”
　　“诶，这算哪门子真心话！”
　　“就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换一个换一个！”
　　“来点劲爆的！”
　　“……”大家七嘴八舌起哄。
　　“还是我来问吧！”多事的宋友楠又挤上前，说，“来个实际点的，你喜欢白朔吗？”
　　“啊？”我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如果说不喜欢，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跟白朔在一起了，刚刚在卫生间里燃亮了那一点星星点灯般的希望不就彻底幻灭了？但如果说喜欢，会不会让他感觉到压力，被吓跑？
　　“我……”我支吾了半天，还是没能回答。
　　心急的宋友楠等不及了，忙说：“算了，不好回答咱就来大冒险……”
　　“我反对！”宋友楠还没出题，刘素媚立刻打断。
　　“大冒险！大冒险！大冒险！”然而大家都是爱看热闹的主儿，哪里顾得上她的反对，一致要求大冒险，我被他们哄得越发不安，也不知他们会想出什么样奇离古怪的点子。
　　“苏凯，你来出吧！”这群人里面，我跟苏凯最熟，我想他应该会对我好点。
　　“好好好！”苏凯兴奋地赞同，不假思索便说，“既然刚才在卫生间没能看到我们想看的画面，那现在你们就满足一下我们的想象，来一个kiss吧！”
　　“……”我无语地看着苏凯，目光里充满被背叛的怨恨。
　　“好！”大家一齐喝彩。
　　“这个……”我向白朔投去询问的眼神，白朔出乎意料地淡然点头，然后走到了我面前。
　　我轻轻握紧了拳头，红着脸，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下。
　　“不算！”宋友楠第一个跳出来抗议，“kiss不是啵啵，要嘴对嘴才算数！”
　　“什么呀！”我的脸更红了。
　　“嘴对嘴！嘴对嘴！”大家再一次不约而同起哄。
　　“来吧！”白朔浅笑道。
　　“你闭上眼睛……”我被大家闹得下不去台，而白朔似乎也不介意，我只好心一横，再次踮起脚尖轻轻贴上了白朔的唇。
　　正打算分开，白朔却突然伸出手搂住我的腰，将我紧贴他的胸膛，嘴唇反被动为主动，略带霸道地吻了下来……
　　“嗡——”这一回，大脑完全变空白了，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仿佛只剩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