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鬼玲 读档重来》谭舟匀

3、第三章

　　当世孙李允问我叫什么时，万语千言梗在喉间，我几乎要落下泪来，然后艰难地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您可以叫我明熙。”

　　对不起，世孙。我在心里小声地说，我又欺骗了你。

　　在宫中相遇时，他问我：“你明明叫慧玲，之前为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明熙？”

　　我笑道：“曾经有人这么叫过我，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私下里还是叫我明熙吧。”

　　我像上一次那样一步步接近他，更精密，更小心，更快地取得了他的信任。我与鬼做的交易是，我要成为权力顶端的女人，这样才可以把我不可一世的父亲踩在脚下。我深深地体会到弱小的人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的，只有站的够高，才是保护自己和心爱的人。金圣烈是一个很悲惨的例子，而我是一个很残酷的例子。

　　“你想保护你的母亲吗？”

　　“是的”，我坚定地回答，“她是一个无助的女人，她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鬼对我说，又似乎透过我对其他人说：“就是因为这样，人就有了弱点，才会变得如此弱小。”

　　我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动人心魄的眼睛，被盯上就逃不掉的眼睛，“也正因为如此，人才会变得强大，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才会变得更勇敢，不是吗？”

　　鬼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一瞬间就到了我的眼前，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比起掐，更像是仅仅握住我的脖子一样，他没有用一点力气，但那冰凉的触感，就能让我整个人汗毛竖起，全身进入警戒状态。

　　“你做了世孙嫔，就没有什么不敢说出口的了。”

　　“我只是说出了我想说的而已。”

　　“你觉得人类比我更强大吗？金圣烈，世孙他们能赢得了我吗？”

　　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看着他，把我一直想的说了出来，“世孙只是人类，他根本无法与您对抗，这一点您比谁都清楚。金圣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吸血鬼，一百年前您就打败过他，可是现在，您这样乐此不疲地与他们周旋，不怕受伤吗？”

　　他曾经问过我这样的话，不怕受伤吗？那时我的心坚如铁石，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权力，那么伤痛不过是点缀而已，有何可惧。

　　他皱起了眉头，缩回了手，与我拉开了点距离，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我，“你的意思是，让我不再为难世孙？”

　　看吧，他只能理解到这份上了。我有些郁闷，无力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打起精神，给他打了个比方，“有一群猎人在打猎，他们都在追一只鹿，其中三个人从东西南方向进攻，而另一个猎人什么也没有做，那只鹿受到威胁，便只能向剩下的那个猎人跑去，结果那个什么也没做的猎人抓到了那只鹿。”

　　他抱着手臂，嘴角微微下沉，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然后捋了把他的卷发，“世孙是那只鹿？”

　　我点头，“正是如此，世孙一旦感到危险，便会想寻找帮手，即使金圣烈是吸血鬼，他也不会顾及了。您的本意不过是抓住金圣烈，为什么还要增加敌人，让自己费更大的力气呢？”

　　鬼最大的弱点就是自负，我如果直接说无异于挑战他的底线，鬼对我的包容心不一定有那么大，不知道这样说他能不能明白呢。

　　他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我，我咽了咽口水，有点发怵，他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坐回宝座，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欠了欠身，正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对他说：“听说世孙邀请您参加婚宴，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去了。”

　　鬼一副被勾起了兴趣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说：“为什么，世孙可是诚意邀请了我呢。”

　　他明明知道！我瞬间火大，但不得不维持着礼仪，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是一场婚礼，我怕浪费您的时间。”我转念一想，不行，老毛病又犯了，我总是习惯地与他斗嘴，不肯相让。于是又补了一句，“我不清楚主上和世孙准备了什么，但我担心您。”

　　鬼显然是被我这一句“担心您”吓到了，惊愕地看着我，但嘴角好像止不住地上扬，他轻咳一声，又正襟危坐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能听进我的建议的话就不是鬼了，我木然地看着鬼踹开宫门，手上还拎着一个可怜的侍卫。像上次一样，王安排了埋伏，鬼顺势大闹了宴会。世孙一把拉住我跟着王撤退，又被我的父亲带兵拦住。

　　这时候金圣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两方打作一团，我没想到金圣烈此时能够出现，一时愣在原地没有跑。世孙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明熙，快走！”

　　这样的环境下，金圣烈居然瞬间捕捉住这个名字，他震惊地抬起头来，不期然与我对视。这是他第二次遇到我，看清我的脸时，他毫不留情地把挡在他面前的人全部撕碎，瞬间冲破人群，到了我面前。

　　世孙叫道：“不要伤害她！”

　　我慌神，鬼突然从身后窜出来，飞起一脚踹中了金圣烈。金圣烈应声飞了出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里成了他们二人的战场，凡是靠近的凡人无一例外不被绞成碎片。我们几人便趁机逃走。

　　两个吸血鬼同时出现在皇宫，一时间人心惶惶，事态超出了王的掌控，他留下世孙单独议事，我这个世孙嫔自然被隔绝在外。

　　安抚了周围的人，我趁着夜色返回了地宫。鬼已经回来了，衣裳半褪，正已一种别扭的姿势回头看自己后背的伤痕。我又看见了那个伶人秀香，她正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

　　我讨厌她，她是个有很多想法的女人，也是可以代替我的女人。

　　看到我走了进来，鬼丝毫没有穿好衣服的意识，露着胸膛坐在那里。我拿着药包走上台阶，不客气地把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没好气地问：“不是跟您说过不要去了吗？”

　　鬼哼笑一声，“竟敢用这种方法对付我，王还是有几分胆识的嘛。”

　　鬼真的很奇怪，明明吸血鬼的伤痕可以自愈，他偏偏热衷于用人类的药膏治伤

　　我继续撒药，暗暗嘲讽道：“还以为您是不怕痛不怕受伤的吸血鬼呢。”说着，我指尖用力按了一下他的伤口，他痛地一抖，倏得愤怒地转过头怒视我。

　　与那天晚上一模一样，两张同样愤怒的脸重叠在我面前，然后我的喉咙被划开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他意识到吓到我了，便缓和脸色，抬手握住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整个人都是僵直的，药包死死地捏在手中，为了避免他猜忌，我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掩饰性地低下了头。一低头看见他的手也在流血，我便撒了一点药在他的手背上。

　　看见那只手，我不禁回想起我做游魂时在地宫看到的，没头没脑地问他：“您牵过我的手吗？”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认真回想，“没有。”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握住了那只手，感觉很好，凉凉的，有点柔软，并不讨厌。我愣住了，鬼也愣住了，他用了点力气，似乎想回握住，我立刻抽回手，站了起来。

　　“您要留着这个孩子吗？”我问。

　　他捏了一下手指，“啊，怎么，不行吗？”

　　我微笑，“您想留一朵花装饰这里，有何不可呢。为了避免世孙怀疑我，我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地宫了。”

　　鬼的脸色冷下来，“是吗，那你可要小心，世孙如果发现你是我的人，他不会放过你。”

　　我心里暗笑，世孙早已知道我受鬼的胁迫，为他做事了。面上却故作正经，“谨遵您的教诲。”

　　“下一步您想怎么办呢，此刻王和世孙在宫中惶恐不安呢。”

　　鬼笑道：“轻易杀了他们岂不是太无趣？”

　　我瞥了一眼秀香，“我倒有个想法。”鬼循着我的眼神望去，问道：“怎么，有什么话她不能听吗？这孩子我很喜欢。”

　　我抿了抿唇，试探道：“那留下她让她一直陪着您如何？”

　　鬼又冷淡道：“我自有想法，你管不着。”

　　我一直没弄懂他对秀香的态度，我几乎要怀疑他喜欢上这个人类女子了，但我也不在意，对他说：“王的计划失败了，一定想到您会惩罚他，性命不保。借此机会，您不如与他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