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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袭云军分十卫,共五万人。每年演武堂的名额也是不偏不倚的每卫五人。不过分配住所时第四卫另外两个同伴和第三卫的家伙们被分在一处,所以林衡等人也和五卫的魏乐羽要同屋三个月。禁军官兵众多,三人不识魏乐羽也是情理之中,只有楼雪石听到这个名字时扑哧一笑,“魏乐羽――喂了鱼,他怎么叫这么个名儿?”
      说笑归说笑,几人对这位新同伴倒很有好感,魏乐羽虽然黑黑瘦瘦其貌不扬,言语也不多,却身手利落,精明强干。几人还在屋子里瞎扯,他已出去将整座演武堂摸个遍,傍近午时转回叫同伴去饭堂。听他提醒,几人才感到肚子里是饥肠辘辘,忙应声同去。
      演武堂虽名声在外,内里却十分朴拙。临街两道门后便是间向阳的青瓦大厅堂,堂前两道朱红漆柱巍然屹立,高悬的匾额上“兵斋”两个大字嶙峋峭拔直欲破匾而飞,乃是三百年前明帝手书。兵斋左右分立两层高的御书楼和解甲阁,正是各家兵书贮藏阅读之地。堂后则是片夯土砌实的校军场,十八般兵刃沿墙林立,杀气凛然。再向后走乃是便是学生所在后院,包括饭堂,舍间和马厩。作为万众瞩目之地,演武堂是进来难,出去更难。围墙高愈数丈,各个门口手执腰刀的卫兵神色肃穆戒备森严,无上峰通行手令是插翅难飞。昔燕武帝为太子时曾入演武堂研习,中间想出门与友人小聚却被卫士拦下,以太子之尊也终究没有迈出大门一步,宣帝闻之叹曰:古有强项令,近有铁胆卫。

      楼雪石在京里长了二十年,对这些轶事自然了若指掌。他一路上娓娓道来,几人均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越近饭堂口他脸色也差,声音也愈发沉重。
      林衡五识敏锐,立时察觉不对,向他奇道:“小楼你怎么了?”(楼雪石还小上他两岁,却大言不惭的叫他小林,他也索性一口一个小楼。)
      楼雪石掂了惦手里的餐具――公卿之家的器皿自然与众不同,都是来自南靖的上好瓷碗――可他眼下只觉得这些精致的瓷器重愈千钧,“唉,那些吃的不提也罢……唉。”
      林衡见他苦着一张脸,眉头锁得快立起来,不由笑道:“你死心罢,这里自然不会是和花家酒坊一样的珍馐美味。”
      楼雪石白他一眼,从牙缝恨恨挤出一句,“你懂个屁。”
      他的脾气林姜二人如今已摸出个七八成,若是出口成脏那便是真的心情郁闷事态严重,当下对望一眼,姜爵瓮声瓮气的开了口,“来这本就不是为了享福,再说了,怎么差也差不过咱们四卫去。”说罢和林衡同时哈哈大笑。原来禁军四卫几位大厨都是在边关征战多年的老伙夫,时刻用行军时的干粮招呼各位禁军军官,偏生督领甘柏梁还深以为然,是以四卫伙食在禁军之中名闻遐迩,每到晌午人人咬牙切齿,手握钢刀面目狰狞者大有人在。此刻姜爵一提,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魏乐羽也禁不住咧嘴直乐。
      楼雪石两眼望天,似笑非笑,“尔等见识短浅,要真能吃上咱们卫的干粮,让我跟一屋蚰蜒睡仨月都行。”
      姜爵吓了一跳,大声道:“不会罢,你来吓人。”回头看向同伴。
      林衡摇摇头,倒不十分在乎。
      魏乐羽笑嘻嘻的接了口,“总不会毒死咱们。”
      楼雪石脸上肌肉抽了一抽,似想起了什么可怖之极的往事,喃喃道:“要按三叔说法,砌是也和死差不远了。”

      几人谈谈说说来到了膳堂外,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叮叮咣咣的金铁之音,间杂噼里啪啦瓷器碎裂之声,四人刚没顾得上吃惊,一个粗豪的声音直穿耳膜,“妈的,你们这玩意猪都不吃!老子来不是为了吃这狗剩!”
      林衡等人闻言俱是一皱眉,这声音他们很熟,却是四卫的同伴丁介。此人之父乃是程泉大帅帐下猛将在征讨南靖时战死,留下不满十岁的幼子由程帅亲自抚养长大。此人马上功夫甚为了得,人也不坏,只是脾气十分暴躁。不知为何会在此与人争吵。
      四人进门,看见膳堂内三三两两围了圈人,俱是早到的一干禁军,或神情不忿或脸色古怪。等凑近了才见两个大饭桶前对着伙夫气呼呼的正是丁介。他脚下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几个铁勺滚在一旁,还有若干碎瓷片和俩看不出色的饽饽。
      林衡嗅觉极灵,远远只觉一股臭烘烘的霸道味道扑鼻而来。他正奇怪附近不见茅房,姜爵已大咧咧的越过众人上去拍伙伴的肩膀,“我说老丁,这是怎么啦?发这么大火?”
      猛张飞见熟人到来更是怒发冲冠,一把将他推到饭桶前,“老姜你来得正好,看看,看看!这玩意也能吃!咱们可不是来这让人糟践的!”他胸膛起伏,着实气得厉害。
      姜爵低头看看铁桶,一时也有点发傻。看样子两个桶里装的分别是粥和馍馍,可那粥稀得象水一般也就罢了,偏还乌七八糟不知掺了些什么东西,表面浮出层层草根,根本分不出到底什么色。那馍馍颜色乌黑大小不一,也不知发霉没有。他伸手抓起一个,只觉得和石头也没分别,在铁桶边轻轻一磕居然铿然有声。
      姜爵虽出身农户也没见过这等美食,握着那馍愣了半天才向最近的伙夫傻傻道:“这是啥?”
      那伙夫年纪甚轻却一脸傲慢之色,闻言好生不耐烦,“你是瞎子不成?这是馒头!”
      还不等姜爵开口,丁介已将那馍劈手夺过怒道:“馒头个鸟!你家的馒头能硌牙!”
      面对这黑塔似的大汉那伙夫却是丝毫不惧,眼皮上翻嘿然冷笑,“不乐意吃就饿着,老子可没求你吃。”
      丁介哪受过这个,见这小兵居然如此大放厥词,猎猎的火直朝上撞,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拳头已扬了起来,就在他还没想好这拳该不该砸下去的时候,就听门口有人轻笑一声,“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门口有一男子缓步而入。他不过三十三四岁,长身玉立浓眉俊目,天气虽冷,他却只披了件军服,笑吟吟的望向一干禁军。
      堂内登时鸦雀无声,仅仅一瞬已有人单膝跪地,随即更多的人纷纷跪倒施礼,“属下拜见施帅!”
      原来进来的这人正是豹突骑北方总帅施阁庭。
      除禁军外,燕军被分为三骑五旗七兵,其中三骑便是豹突,虎啸,鹰掠。其中豹突骑北军常年与游牧民族艰苦作战,连年高奏凯歌,杨威列国。其最高指挥者便是北方总帅施阁庭。此人天生名将,在三骑六帅中虽年纪最轻,却已身经百战威望素著。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今年演武堂的导师之一。
      施阁庭挥手让众人起身,笑道,“罢了罢了,这里只有施老师,没什么施帅,你们都起来吧。怎么不吃饭,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含笑的眼睛已望向丁介。
      丁介暗叫一声不好,他入袭云军之前曾跟随火旗军大帅程泉见过施阁庭,当时就觉得这人年纪轻轻一脸笑容,可一双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人心,此刻被他注目,登时不知如何是好,连扯着那伙夫衣襟的手也忘了松。
      施阁庭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丁介,了不得,几年没见脾气长得这样大。”
      丁介被他一笑,登时窘迫不知如何是好,忙撒了手恭恭敬敬拜倒在地:“袭云军一等尉丁介,拜见施帅。”
      “不是说了么,这里只有施老师,没有什么施帅。”施阁庭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眯起眼笑道,“敢情你是要砸了这里,让大伙都吃不成饭哪。”
      丁介急得青筋直蹦,大叫,“不敢不敢!”猛一股气涌上心头,回手指向那全不在意的伙夫,怒道:“施帅……禀告老师,分明是这家伙故意拿猪食糟践我们,您看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些怎么能吃!就是给猪猪也不会吃!”
      施阁庭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又一一望向众人,年轻的禁军军官们只觉得他目光温润,似是含笑,又似叹息,“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个。都是好东西,哪里不能吃。”
      丁介没料到等来这番话,一时脸红脖子粗,还待分辩,只见施阁庭俯下身拾起那个掉在地上的馍馍,用手蹭了蹭,便在众人惊愕至极的目光中咬了下去。
      他咽下半个馍,向一干木立的年轻人微微点头:“在塞外我们是一口馍就着一口雪,如今你们有汤有水,要好得多了。”说罢握紧剩下的馍馍,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帮半点动弹不得的军官们。
      那伙夫捡起铁勺,在桶沿当当敲了两声,懒洋洋的道:“吃的人赶紧,过了时辰老子不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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