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花家酒坊最好的雅座这些天一直被几个年轻人所霸占,曾有订不到座位的客人想用钱打发掉他们,可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在看到他们的一刻咽回了肚皮里。这些年轻小子身上穿的是黑色军服,右衽衣襟上两排平行的水晶纽扣明白无误的昭示了身份――这种极之拉风的军装除了公卿贵族云集的袭云军外,燕国其他军队不敢做他想。
有钱却花不出去的商人们很苦恼,而做东的青年军人同样苦恼。他已连续七天在京都最贵的酒家订了最贵的宴席,从涿上带来的银钱已不见了三分之一,却依旧撬不开同伴的嘴。
林衡一面郁闷的灌酒,一面暗自怀疑当日在腾龙殿外听到的低语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那天禁军散去后,他便迫不及待打听那个应战的男子是何方神圣,然后沮丧的发现禁军伙伴同样做着急不可耐的打探。所有的情报收集在一起,得到的结果仅此而已――神秘剑客的名字叫奚烈,他是唯一能够在君主三步内带剑而行的人,可他本身并不担任任何官职,在连城也没有自己的府邸,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不知所踪。这已是林衡所知的极致,而其他种种诸如他是哪里人,师承何处,武功怎会如此高绝皆无人知晓。毫无头绪的林衡自然无法冲入皇宫内殿找人,愁眉苦脸的他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曲晟使团去,毕竟那里有位武士曾与奚烈有过片言只语,可曲晟使团在呈递国书的翌日便匆匆离去,于是连这种计划中的惊人之举也成为泡影。
林衡冥思苦想之后,终于决定从那两个识得曲晟武士阵法的同伴身上打开缺口,如果曲晟武士与奚烈有所关联,那么这两个家伙也应该间接认识奚烈――年轻的禁军二等尉不曾深思自己的推论过程中是否有相悖之处――毕竟他已被困了十年,触及那个名字再无法冷静。
找到他们对林衡而言并不困难。他有极其敏锐的五官,连一向恨铁不成钢的林之渠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个耳朵比兔子长,鼻子比猎犬灵,眼睛比苍鹰毒,嘴巴比公主刁的儿子。凭借先天优势林衡很轻易就从第四卫辨认出那两个年轻的军官――姜爵和楼雪石。其中姜爵的军衔比他高一点,刚刚晋升为一等尉,而楼雪石的军衔比他低一点,三等尉。两个人的出身也迥然不同,看起来样子憨厚的姜相家中世代以务农为生,两年前武选中他高中探花因此被破格调入禁军中;而眉目如画的楼雪石其高祖却是燕开国八将之一,他这支更是子子孙孙都是嫡传的正宗本支,四百年后犹享荣焉。然而不管这两个人性格家世是如何的南辕北辙,对待打探不休的林衡倒始终态度如一——顾左右而言他,完全装作没有这回事的样子,就好像那日叫破缚鹰之阵的压根便是无关的路人乙。
林衡挖空心思依然无着,无奈之下只好放血,拉着两个同伴夜夜在花家酒坊流连。尽管钱银水一般的淌了出去,收回来的网却连条小鱼没打着。那两位是该吃吃,该喝喝,却绝口不提当日之事,几天下来林衡就觉得他们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喝自己的血。幸好大家都是年轻人,尤其是整日里在有心无心攀谈之下发觉彼此竟是难得的投契,这才总算没让林衡血脉逆行而死。
这天晚上酒过三巡,楼雪石一边玩着酒杯一边瞟向蔫得象片落叶的同伴,俊秀的脸上浮起古怪的笑意。
“小林,要说还是你们这种出任在外的武将家中有门路,在花家酒坊连请这么多天我们这种京里的可不成,清贫得很哪,也只能跟着你打打秋风。”
“就是就是,”姜爵伸筷戳中最后半尾鱼,吭哧吭哧的跟着掺和,“这么好的菜我还是头一次吃,真长见识,靠发的那点银子可不成。”
林衡必须竭尽全力才能按奈住把这俩人活活掐死的冲动,干笑两声,“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楼雪石看着他发青的脸色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得得,我知道眼下你的心肝就跟扎在刀尖上差不多,啧啧,这嘟嘟的都是流血声啊。”
林衡暗骂一声王八蛋,勉强挤出笑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楼雪石嘴里听到敞亮话,而不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玄之又玄的高深语言。
楼雪石抛下酒杯,象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那样叹了口气,“直说了吧小林,不是我对你有意隐藏,不过此乃我们楼氏之秘,何况个中详情就是我也不太明白。不信你问姜兄,相信他也是不得已。”
“是,是。”姜爵在狼吞虎咽中忙不迭的点头,“林兄弟,能说我早说了,但我也和楼兄弟一样,压根不清楚怎么一档子事,只知就是不能说。”
沉重的失落感瞬间涌上心头,它催垮了林衡最后一分微弱的希冀,他只觉得手里的筷子重愈千钧,压得手指发麻,再也无力抬起。
楼雪石轻轻摇头,俊美的眼睛滑过戏谑之色,“不过――”他忽然拉长了声音,就象长长的钓线一样勾起林衡那沉落入水的期望,“你要真有这个心,不妨去问破阵的正主。”
林衡怔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试探的道:“你是说――奚烈?”
这名字在目睹较量的禁军中已不再是秘密,可是对于林衡却依旧是一种禁忌,他必须鼓足勇气才能说出那两个字。
“自然。”楼雪石点头。
“扯淡,你别哄林兄弟。”姜爵嗤之以鼻,“连人都找不着,到哪去问?”
林衡再一次瘫倒在椅子上,连驳斥的力气都消失了。
“是吗?”楼雪石眯起眼睛,露出足可颠倒所有少女的优雅笑容,“你们可知道演武堂?”
“呸,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姜爵咽进最后一口鱼肉,对同伴表现出严重的鄙视,“每年一月开,每次三个月,只有被推荐的五十名禁军才能进入,由各方名将和武功高手亲自传指点兵法和武术。你说这个干嘛?”
“知道就好。”楼雪石笑得诡秘,“还有四天就到一月,演武堂也快开了。”他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向烂泥似的伙伴,“你,林衡,如果真的想找奚烈,还是尽力为自己在这五十人中抢一个位置的好。”他看到后者的眼睛蓦地睁大绽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来,一时觉得很是心满意足,“因为根据来自兵部的小道消息,今年演武堂安排的训导名单里就有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