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花传》月飞璎

26、第二十二章 论·道（下）

　　林老爷吃过晚饭后，就一直不安地在屋里踱着步，一脸哀怨之气。直至子夜时分，从窗外飞入一只纸鹤，展开一看“明日归，勿扰！”
　　“......真是岂有此理！”林老爷一副女儿被抢走的惊怒表情，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啊！师父，早！”明月一张笑脸凑了过来，身上的金丝红裳早被枝丫勾破出不少口子。
　　他皱了皱眉，拎起明月飞下树。
　　“哦喔喔......”明月兴奋地吼了一嗓子，却掩不住双目春意、粉霞轻扫；心起涟漪、清风缭乱。
　　“谢谢师父昨晚照顾徒儿！原来师父让徒儿来这，就是为了这些小羊呀！”明月眨了眨虎眼，又道：“师父你放心，小羊们很可爱，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不会让爹爹乱来。”
　　“师父，你为何要独坐在这棵老树上一整夜呢？”明月不满师父昨夜丢下自己，眼前的这棵老树一点也不出彩，枯黄的树身，一片叶子也没有，真是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噼啪！”一声断裂的声响从老树身上传来，“怎么吓我啊，本来就难看，还不兴我心里说你呀！真是丑树多做怪！我偏说，我大声说！”明月被这声响吓了一大跳，火气一下就上来。
　　“师父你怎么了！”只见师父一脸悔意，双眼通红怔怔地望着老树。
　　“这棵黄羽梨树就要死了！哈！”这就是妄用天术、逆天道而行的下场吗？他黯然无语，拍飞葫芦，葫口朝下，浇了一头酒水。
　　“师父！”明月不忍出声。
　　“喂，昨日是不是你惹我师父难过？哼！我看就是你。”明月绕到老树身后，狠狠地踹了树干根部一脚，这回却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落脚之处却从里面腐朽出一个大洞来，只见片片碎屑下雪似的纷纷落下。她惊睁着双眼，双手捂紧嘴，差点咬着舌头。
　　“明月，别去打扰，它这是要舍去一身灵性，来保住此地的万物。为师......”他怔怔地注视着老树，眼里的伤情似在凭吊它，接下去想要说出的话，却没能说出口。
　　“喂，你要是不放心它们，就把它们托付给我好啦！我叫林明月，我保证不动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小羊们。你就别再惹我师父难过啦！”老树闻言，枝干缓缓朝明月这边弯了弯，似乎在吃力地朝她点头。
　　明月一脸喜意地跑到师父面前邀功。
　　“明月，你对它做了什么？”他惊喜地发现，黄羽梨树慢慢缩小，还保有一丝灵性。
　　“没呀，我没有，我就跟它说说话，许了个承诺而己。师父，你不全听见了吗？”明月强装无事，一脸无辜地看向师父，心里却是在嘀咕，老树你也太小鸡肚肠了，竟然偷偷向师父告状！哼，算了，我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这些。
　　“不对，你如果没有碰过它，它是没有办法保有这最后一丝灵性。不过，还要它愿意才行，明月啊，你帮了师父大忙啦！”他此刻心神大定。
　　“真的呀！”峰回路转，明月哑然而笑，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了转。
　　一阵黄光一闪，老树变成了一粒拇指般大小的种籽飞至师父的掌心，“你愿意跟着我？”他一脸意外之色地对着黄种籽说道，“好吧，我会将你迁到一处灵气浓密之处，以弥补我的过失。”随后，一口把它吞下。
　　“啊，师父，你怎么把给它吃了。”明月惊叫道。
　　“天底下，再没有比师父的肚里更安全、更合适的地方啦！”他似笑非笑。
　　“噢，是这样呀！嗯，徒儿帮了师父这么大的忙，你就赏徒儿个地术、天术，或者都教给我吧，徒儿也不会嫌多的。”她说得是振振有词，字字落地有声。
　　“明月，地术，你不能学；天术，你学不会。”他淡淡地说道。
　　“师父骗徒儿的，师父不想让徒儿学，就编这些话来蒙徒儿。”明月双手交叉抱胸而立，一脸不爽。
　　“你命中注定与人术有莫大渊源，却与地术相冲，地术你不能学。至于天术，你的心性并不适合，再说就是懂了天术，对你未必是福。”他收起不羁，谆谆教导着明月：“天术博大精深，凡人鲜有人能有缘于此。为师的天赋也仅精通天术中的卜术，但能习此术者，心性需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才能有所成。而就是有所成，施术也要受尽天道种种限制，否则反噬其身倒不一定会有，却是会有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师父，就让徒儿试试吧，没试过就放弃，徒儿不服气哪！”尽管明月嘴上不肯依师父的决定，心里却是有另一番想法，可能正因为师父习了这卜术，才有了这许多禁制，所以师父才会总是设下迷题让她去解，解出了才肯教授她。不然，以师父的神通，也不会置那棵想死的老树不理啊，她也不敢再继续拿这个问题纠缠师父。
　　不过，此路不通，我不会再想想其它办法吗？到时是我凭自己努力学到了此法术，上天肯定不会拿这个来怪罪师父的，至于我嘛，到时我都学会了，还用怕这个。嘻嘻，她心里偷笑了几下。
　　“明月，昨夜师父想和你说，你人术己大成......”他略有些冷淡的语声说道。
　　“师父，徒儿肚子饿了，徒儿先回去找吃的哇，你等等我啊！”明月赶紧打断师父的话，不等师父回答，就火烧眉毛般急匆匆地跑远了。
　　“明月，昨夜，你怕是都听见了吧！”他低头喃喃自语道：“可缘尽了总是该散的，谁也躲不过！”
　　“阿紫，这几十载，吾踏遍千山万水，方才想通，又遇此机缘，肯为你用这逆天之术，却害了一棵灵树，还有这......”
　　“草木都有这般情义，我自愧不如。吾虽无师而自通天道，却生而不知父母不解世情。眼下又累了你一生，阿紫，你可曾怪过我？阿紫，你可还在？天道渺渺，没有你，我坚持不下去。”
　　“阿紫，我怕我错了......可前路又在何方？又如何回得去？还能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