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花传》月飞璎

15、第十一章 北里荷香（中）

　　“老爷，门外来了两位，噢，不，一位高僧和他的门人”一身竹青色布衣打扮的小厮老远就乐颠颠地嚷嚷着冲了过来。他的脑海中还回放着刚刚林府大门出现过的一幕幕场景。
　　“混帐东西，咋咋呼呼的瞎嚷嚷啥？”林老爷就站立在花厅中虎目怒瞪着刚跑到花厅门槛外正扶着雕花窗喘气的小厮。
　　“啊，奴才该死，老爷息怒啊，门外有位高僧说能助小姐一臂之力，了却小姐的心愿，小人这才一时高兴过了头，忘了规矩冲撞了老爷您，老爷就饶了猜丁这回吧！啊”小厮猜丁被老爷这么一怒瞪，心里一寒，才猛然间惊忆起。
　　老爷多年以前也是北里镇上一土霸王，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小姐降生下来便转了性吃斋念佛地将养着，时日久了，加上府里也大换过几拨人，自然就没有什么人会知道咱家老爷以前的品性跟现在差异有多大了。
　　小厮这一惊，早把刚才心里期盼的那股子窃喜劲抹没了，硬生生地跪下来，额头也很痛快地撞碰到了门廊上，发出一声“砰”地闷响，疼得小厮龇牙咧嘴的，双手却不敢抬举上来揉擦,只能束在身后做服罪（伏罪）状。
　　心里则暗暗责怪起老僧诓骗他，说他今日黄昏星未启前，有吉星高照，升官发财之吉兆。呸，我咋这么猪油蒙心了呢？听信那一老疯颠的话，知道老爷这几日心情不畅快，府里的人躲还来不及呢？我就这么欠抽呀，自个往火口上蹭呀！吉兆吗？这不明摆着是凶兆嘛，呜呜呜！等会要过不了关，就要成血兆了，想起那血淋漓的家法，小厮的心是拔凉拔凉地，门牙是火辣火辣地。
　　“猜丁呀，猜丁”林老爷想起自己多年前给面前这个较为中意的小厮赐下的这么个名，不免心里又是一阵叹息，“起来吧，起来吧！”
　　“你上前来回话，是哪座寺庙的高僧?”
　　“呃，嗯，这，这个小人好像还没问清楚？要不，小人再去打听打听。”猜丁不敢照实说，心里己经是认定这个高僧只是个坑蒙拐骗的，上过一次当了，难道还犯傻再上一次当。
　　虽明知那两位的来处，可却不敢照着老僧的意思直说，老僧在府外只是让他禀报自家老爷，说是北里镇大叶寺挂僧前来拜访，现下只想找个由头拖上一拖，然后回去把那两僧给打发了去，好避过此难。
　　“是嘛？当今有哪位无名无号的高僧入世是报不出来历来的？哼，你就这么给我办的事？”林老爷颇有些气恼眼前的小厮不争气。
　　“啊，这个是小人疏忽，只是事情紧急，怕问得多了，惹得高僧恼了不肯前来，要么就是小人为这事太过欣喜，高僧有报过寺号，小人给忘了，不过，小人觉得他两人衣装打扮和人样貌都有些面熟，再者，刚刚小人不敢那么确定，是生怕误了老爷的事，现在被老爷英明地当头棒喝这么一警醒，小人就完全可以确定，他两位僧人是从咱镇上，噢，那块镇心上的风水宝地--大叶寺来的。”
　　小厮心里暗暗叫苦，天啊，这都摆不脱了，忙开动心思，编起话来，顺带地好好拍了自家老爷马屁一下，说罢，见老爷面色和气了不少，又鬼使神差地说道：“再说，小人心想，咱北里镇只是南岚国一个偏远小镇，这周边也尽是些苦哈哈的没看过世面的乡里人，也不大可能隐得住什么高人，所以么，知道小姐是天上来的仙子的事情，估计也就咱北里镇镇中心的这些个人才知晓，所以，小人敢拍着胸脯向老爷保证他们是从大叶寺来的。”
　　“呵呵，猜丁呀，你还是这么能说话呀，哈哈，好了，这事暂且先记你一功吧，若小姐的事那位高僧真有解决的妙法，那老爷我就升你做副管事吧，从今儿起，你的名字就叫丁差吧，好了，不早了，你去招他二人前来，切不可慢待他二人，去吧。”
　　林老爷颇为自得将猜丁的名改为丁差。嘿嘿，壮丁到我这来当差，这下，老天爷该体恤我的诚心，下回赐来个麟儿给我吧。
　　可叹哪，粗通文墨的林老爷难道不知差还有另一个读音嘛？丁差合起来可也不是个好名呀？
　　至于住在那个破败了几百年土庙的老僧，他倒是从镇长那有所耳闻，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连镇长也早跟咱打好了招呼，对他们要有所照顾，不可冒犯。
　　只是出家人，平日也无什么需求，不找他们事就算照顾他们了，其实镇长也就仅仅希望他下边的人别对老僧生事。
　　林老爷几年前可是对这些神佛无什么特别的感情，心里有些怨言，为什么老天要让他至今无儿无女。所以平日难得出寺门的高僧亲自上门来，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所祈盼的。
　　“是，谢谢老爷这么厚待丁差，丁差这辈子定当竭尽全力为老爷效力以报老爷知遇大恩，小人这就给您把人请过来。”也不管老爷因什么缘故给自己又改了个怪名，他此刻兴奋得眼里放着光，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嘴上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真升官发财了呀，噢，我的财神爷呀，高僧莫怪，您老人家可真神呀！急火火地便赶去府门处。
　　片刻功夫，丁差便卑谄足恭地领了两位僧人入府前来，正过着廊桥，一路上财大气粗的林府内风景如画，正是春花烂漫的好时节，因老僧慢慢腾腾地走着，为免途中无话慢待了贵客，丁差便喋喋不休地跟老僧介绍起本府的各处景致来，过了快半个时辰才至花厅处。
　　“阿弥陀佛，贫僧大叶寺一介挂僧，法号悟空，这是小徒了缘。”满面丘壑的老僧慈祥地说道，“请恕贫僧师徒二人冒昧前来打搅。”
　　“哪里，哪里，高僧此言差矣，两位隐世高人肯屈尊为本府俗事前来，林某是求之不得呀，敝人小小的府地更是蓬荜生辉，林某这里有礼了。来，高僧，请上坐。”林老爷恭恭敬敬地冲老僧行了个拱手礼，接着平伸出右手正要将高僧让坐到上位处。
　　“善哉！善哉！贫僧和小徒只是一介出家之人，不敢妄言尊卑，林施主随意赐座即可！”
　　“这，这个”林老爷愣在了厅中。
　　“不瞒林施主，贫僧携小徒此次冒昧登门拜访，实是为贵府林小姐的事而来，因此事关系重大，为了公平起见，林施主可否让贫僧单独同林小姐谈谈，可好？”
　　“这，这个”林老爷犯难了，清阳虽说只是个１周岁快到的奶娃娃，可到底是个还未出阁的女子之身，怎好与这出家人单独处在一室密谈，将来传来传去，这个清誉肯定是毁了，要是传到上仙耳朵里，惹恼了他，怪罪下来，如何躲得过？可现在自己又很想指望眼前这位高人指点一下自己的迷津。真是左右为难，他内心交战不己。
　　“爹爹，莫担心，孩儿愿随悟空大师前去了结心愿，事后便回来。”一位浑身粉嫩无比的小小女娃娃身穿着刺绣五福的锦袍小褂，双手双脚戴着富贵长命银镯，出现在花厅地门外，接着迈着小短腿正要走进厅来。
　　清阳这一出现，让林老爷惊得大张着嘴，半天没合拢，她怎么才半日未见，就能行走得如此好，她怎么知道这个事？半响才反应过来，手急指着丁差道:“丁差，快，懒奴才，门槛高，快去，扶小姐一把，免得小姐摔喽。”
　　“诶，是。”丁差，飞快地扑上前，一把扶住自家小姐，弯着腰牵着小姐带进了花厅。
　　“有劳高僧挂心了，清荷有礼了，一切就照着高僧的意思做吧，清阳心甘情愿，决无怨言。”小清阳对着高僧肃然起敬道。
　　“贫僧惭愧，多谢小姐一番救苦救难的慈悲之心，老纳这里替众生拜谢小姐。”说罢，老僧便要跪下，慌得小僧在一旁紧紧拉住老僧不让，惊得清阳闪过到一边，忙劝道：“高僧切莫多礼，清阳只是仅尽绵薄之力，不及高僧百世积功，不敢受高僧如此大礼。高僧唯今之计，理应是保重身体一日方能多行善一日啊。”
　　“是，贫僧糊涂了，多谢小姐教诲。”贫僧一脸无奈地道。
　　“爹爹，时候不早了，那孩儿现在就随悟空大师前去，可好？”清阳用渴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爹爹道。
　　“这，这个，唉，好吧，丁差，你就带两名小姐随身丫环一块去吧，啊，把乳娘也带上。早去早回。”整个花厅里，估计就林老爷和丁差两人不知高僧和林小姐两人在谈什么，在打什么哑谜，总之他二人是基本没听懂，更是不明白高僧为何要向未满周岁的小姐下跪。
　　“啊！不行，哎呀，老爷呀，你糊涂了呀，把我清清白白的心头肉，乖闺女带去那种出家人才去的地方做什么，乖闺女年幼不懂事理，难道你也不懂，你想坑害我女儿不是？啊？”此时，花厅里冲进来一位略肥胖些而面色却苍白的妇人，气急败坏地冲林老爷怒喊道。
　　“哎呀我的夫人呀，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这个，这个还不是为了咱女儿好嘛，高僧说有妙法可以解去咱女儿这挂心的心病，要是错过了眼前这缘法，乖女儿这总是三天两头的病着，长此以往，可不得了哇！再说为夫不是还派了丁差和丫环、乳娘前往吗？”林老爷颇为惧怕自己的这位嫡夫人，心里对她也很有愧意，所以一般对夫人是言听计从的，眼之只能找好话柔声劝解。
　　“真的？那好吧，我也跟他们一块去，这样，我才放心！”林氏一听林老爷这么一说，确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又见女儿在一边那惹人怜爱的样子，就心软了，遂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来。
　　“哎呀夫人啊，别闹了，你的身子还没有好，这一去，要病了怎么办？”林老爷很是担心地说道。
　　“不行，我不管，只能这么办。”夫人不依，急跑着去把着门，累得脸色更为苍白。
　　“林夫人爱女心切，贫僧很受感动。林施主，尊夫人和小姐如此这般，贫僧更为汗颜。这里有丹珠灵药一颗，奉请尊夫人服用，可保夫人安然前去无恙而回。”老僧见争持不下，此事难了，又见林夫人舍命护女，内心颇受憾动，于是想将珍藏了几十载的灵药赠给林夫人，也好报恩之一、二，自己才会心安些。
　　一脸肉痛的小僧从挂包中取出一支白瓷小瓶来，双手奉上。
　　林夫人服下那枚白色的丹珠灵药，气色很快好转，脸上有些血色慢慢显了出来，林夫人冲着林老爷笑了笑，夫妻俩很有默契地双双向高僧行礼拜谢。
　　“乖宝贝，娘终于可以好好抱抱你啦！来，亲亲！”林夫人更是开心得冲向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把抱起，捧着在脸上亲了又亲，逗得清阳痒痒地直笑。
　　“高僧，这个，林某......”林老爷碍于夫人在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施主，贫僧观施主命相，是大富大贵之命、甚有福德之人，望好自为之，多多行善积德，一切随缘可安好无忧。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逾越奉劝林施主一句：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言尽于此，贫僧告退！”说罢，老僧便跟来时一样独自一人慢腾腾地走出了花厅。
　　花厅里独留下林老爷一个人在那仔细琢磨高僧的话。
　　以下为南岚国北里镇史官所记载的镇志年鉴节选：
　　花碳１６７１年夏末，北里镇并周边三十二村近二十日未见滴雨至，蝗害严重，星官据天珪半月所测，上报７个月的旱情预警。
　　花碳１６７２年春末四月十五日，北里镇生五彩祥云，天降仙子于镇守府－林邦业府第，仙子入世携天雨化解北里镇大旱之灾......
　　花碳１６７３年春，北里镇大叶寺更名为清荷寺，仙荷移入清荷寺，由清荷寺所供奉的至宝赤龙池供养，清荷寺仅对少数疑难杂症、不治之症提供仙水。每逢月初一及十五，清荷仙子前往清荷寺做法事半日，保持仙荷仙性。
　　花碳１６７３年春末四月十五日，清荷仙子诞辰，众村民前来拜谢。北里镇镇长付秋海捐善银６万两白银筹备清荷寺的修缮大事，次年清荷寺仙水开始收取诊金，诊金做善款，充当北里镇村镇建设及贫民救助之用。
　　花碳１６７４年春末四月十五日，在清荷仙子诞辰这一天，北里镇开始一年一度清仙会。
　　花碳１６７６年春初，清荷寺完工，清仙会开始对外村开放，至今北里镇己连续四年未有灾难，年年风调雨顺，人人丰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