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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

  •   话分两头。
      转眼间,谢如蔷已然在长沙呆了快半个月。

      这期间,她到那里,姜沐阳便跟到哪里,却像是遵守着某种谙熟于心的规矩般少有逾矩,只借着保证她安全的借口,几乎全程的陪了她半个月。
      每次问起他是否有别的安排,总被他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

      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对方的意思,可于情于理,总不好强行把人赶走,也只能尽可能地和他保持距离。
      闲暇时,倒也几次致电,问过父亲钟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更委婉提过是不是可以提前给姜沐阳收假、或是安排个别的活把他调走。但电话那头,父亲虽老是一副笑呵呵做派,却永远只支支吾吾对她关心的问题应付两句,仿佛提前已排练着找好了由头,往往还没说几分钟,就托词有事先行挂断电话。说来说去,无非还是那一个目的:让她放心去玩,好好调整心情。

      ——如果能趁这机会,给他找个满意的乘龙快婿回来就更好不过了。
      这句话虽没明说,但谢如蔷当然能听出父亲那些个藏不住的弦外之音。

      今天也不外如是。

      她前几天刚去了趟凤凰古城,想着左右玩得已经差不多,这天刚到长沙,便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广州的行程。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她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时不时就会走神。整个人混沌得好像泡在浓雾之中,被许多密不透风的暗网包围。可她毕竟这么多年过得顺风顺水,充其量,对于这些阴谋阳谋,也不过能分辨出身边有许许多多她无法点破却正在发生的故事,譬如姜沐阳对她的频频示好,譬如父亲奇怪的言行举止,譬如蒋曜许久不曾联系自己的沉默,再譬如顾一彤——

      顾一彤。

      她摇了摇头。
      想起昨天几次点开顾一彤的聊天框,发现对方对自己早已设置了“仅聊天”,朋友圈也不再开放时的那种无奈心情。只能无声地掀过这一页。可除此之外再往深了去想,于她而言,却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仿佛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人为地推离了风波的焦点。

      至于唯一也许能够串联起这一切的人。
      谢如蔷低下头,盯着手机上联系人电话簿里那个备注“。”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竟然久违地有一种紧张到无可复加的错觉。她有些着急地抢过话头,还没等对面出声,便一箩筐似的倒出话来:“那个,钟成玉,最近广州,呃,天气还行吧?钟瑾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没有别的事,我就问问你最近怎么样,看你有没有好好享受单身生活。对了,我打算从长沙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给你带点特产,到时候我让人给你捎过去,然后就是——”

      “不好意思。”

      然而对面却没给她说到真正“来意”的机会,已然抢先一步打断她话音。
      她一下听出来不是钟成玉的声音,紧接着,对方便坦然地婉拒她的提议:“谢小姐,我想你和老板最近还是少一点接触比较好。特产就不用了,现在网上都能订购。”

      “聂守志?”
      “是我,谢小姐,刚才我说的也是老板的意思。虽然现在外界还不知道你们离婚的消息,但毕竟也有八卦媒体四处在打听,如果消息被确认,对我们双方的股价都是不小的麻烦。我想你也应该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吧。”
      “……”

      聂守志从容道:“所以有些不必要的接触还是免了。万一被媒体抓包,堵着你采访,按照你的个性,肯定也会露馅,到时候只会让情况更复杂。”

      “你老板人呢?为什么让你接电话?”
      “他已经休息了。”

      休息了还让你个外人陪在边上?
      谢如蔷每每碰上有关钟成玉的事,脑子似乎都格外灵光,这一刻亦灵光乍现,突然便嗅出一星半点不对劲的回避意味来。

      尽管此刻她已经和钟成玉几乎撕破脸皮,一拍两散,但堵上这辈子的运气她也敢信,钟成玉绝不会说出这种近乎要跟她彻底断绝联系的话。于情于理,剩下的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聂守志在撒谎。

      只是程度轻重的问题罢了。
      到底在瞒什么?婚都离了,一切已经遂了某人的意,这个时候避而不见,图什么呢?这根本不是钟成玉的作风。

      “那你把他叫醒,说我找他,”她的声音一下便变得笃定起来,“电话里总没人窃听吧?不会有人知道我跟他说什么吧?你就说是我找他,电话别挂断,我看他醒不醒。”

      “我们现在在城南巷,不是在公司。他门已经关了,手机放在外面而已——”
      “那你就拍门。”
      “……”
      “你拍,他醒了要是骂你,我负责。你就说我找他,他一定会起来。”

      话音落定。
      电话两端均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仿若僵持不下。

      任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谢如蔷。”

      末了,却竟是把一向扮得跟个谦谦君子似的某人逼出了“隐隐可见”的真实面目。
      聂守志开口,直呼她的全名全姓,从前在钟成玉面前演的毕恭毕敬,此刻尽数消散无物,只带着全不掩饰的轻慢,他在电话那头低声冷笑:“你现在又不是钟太太了,你家这两年也已经一步一步从钟氏撤资完毕。现在,顶多也就算个堪比陌路人的千金小姐,广州别的不说,有钱人一抓一大把。你有什么资格指挥我?手是不是伸太长了?”

      “我不想跟你吵,没意义。你让钟成玉接电话。”
      “……”
      “听不懂人话?聂守志,我警告你,我虽然跟钟成玉离婚了,但是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我要搞你只是一句话的事,你不要在这里挑战我的耐心。现在,立刻,马上——”

      是偶然吗?
      心头那股不安的预感越窜越高。她的语气决绝而近乎恶毒,只急于寻求一个答案。冥冥之中,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盛夏,她也是这样急促而不容置喙地向钟瑾喝令、要求他远离钟成玉;也曾经激动地在钟家人面前慷慨陈词,怒斥他们的不负责任,用自己手头的资源活生生逼得钟家不得不接受钟成玉的身份。

      这样自诩保护神般,一往无前地、唯独在钟成玉背后撑起羽翼的日子,她已足足数过去了十年。

      顾一彤曾经问她,不过就是喜欢钟成玉那张脸,再多也就是喜欢他的性格而已。她们这样的家世身份,想玩一个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亦都唾手可得,少不了有人前仆后继地凑上前来,凭什么偏偏是他?就因为他扮得温柔可亲?是不是只要一个长得如他、性格如他的人,都可以代替他的存在?如果是,那可不可以不要因为这么廉价的喜欢害得钟瑾伤心?

      可答案哪里有这么简单。

      可钟成玉哪里是这么廉价。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不该被随便摆弄,不该任由所有人都踏着他的身体往上爬、不该凡事都为别人筹谋、不该为一份责任苟延残喘一辈子的人。
      她讨厌他的自作聪明,讨厌他的无私奉献,讨厌他的沉默和那些被独自消化的、发生暗处的故事,可无论如何,十年了,十年里,她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把双手拢起,试图为他那段坎坷而遍布荆棘的前路留下一点荫蔽,哪怕今天他们成为陌路人,她也绝不容许自己眼睁睁看着不安的想象变成现实。

      “你是不是——”
      她咬牙切齿,“聂守志,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在跟你说笑?我再重复一遍,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找他。你去把钟成玉叫、起、来,一切的后果我负责。如果你再给我装聋作哑,我只要一个电话,马上就有人去城南巷,哪怕翻遍整个广州,我不把你揪出来,我不姓谢。”

      “你敢趁着我不在乱来,我对住灯火发誓!如果我今天听不到成玉接电话,回广州的时候我看不到他的人,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狠话近在喉口。
      只等她撂下,然而就这一瞬,电话那头却传来窸窣的动静,细听下来,像是推门又或是其他近似的细响,她心头一动,顿时偃旗息鼓。果不其然,下一秒,电话便被另一个人接过,似乎确实刚刚睡醒,鼻音浓重,和聂守志小声说了几句话,她没能听清。

      “如蔷。”
      见她半天不说话,复才又想起来招呼她,“怎么了?吵得声音这么大。我刚才在睡觉。”

      “……你现在在城南巷?”
      “是啊。”
      “那你的手机怎么在聂守志手里?你平时都只让他聊完工作就走。他刚才还说,你让他告诉我,这段时间都最好不要联系了。这是你说的?”

      她问得太急,对面恍惚像是卡顿了一下。

      但也不过一下,似又很快“转过弯”来。带着浓厚鼻音,那把声音仍然能听出钟成玉独有的低缓腔调,只懒懒应声说:“是他转述得太过了吧。我确实说过,但意思只是暂时不要让媒体知道消息,最好能低调一点。”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离婚的时候,那一晚打电话,你跟我说过什么?”
      “……”
      “不记得了?”

      “没有,”钟成玉叹了口气。几乎像是被她逼得不得不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复述,“我说,就算不在一起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对你的事,我不会有二话。而你对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之前,一定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撑久一点。”

      答案一字不差。

      听完这句,谢如蔷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虽然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要用这种近乎暗号对接的方式来确认对面那个人真的是他。这个念头几乎是一瞬间冒出来的,现在则被证明,的确是她想得太多。或许是夜晚真的让人容易胡思乱想。她最近是太敏感了。

      钟成玉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就出大事?
      他好歹也是钟氏的掌舵人,只要钟林一死,按照现在钟氏内部的山/头,毫无疑问就是钟成玉的天下。这点手段他是有的。上次的车祸,几乎惹得满城风雨,足见钟氏在广州一带的影响力,他一出点事,几百几千双眼睛都盯着,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是她想多了……

      是她想多了,吗?

      “如蔷?”
      “你……”
      “我应该没记错吧?那天的话,我都记得很清楚,”可这就是钟成玉说话的腔调啊,连停顿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这些天我的身体好很多。也有按时吃药,定期去医院检查——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如蔷,我先去睡了。方医生说过,我要在十一点之前睡觉。”

      连十一点之前睡觉也是。
      他确实跟自己说过。一切都是他们的相处中可以回忆起来的细节。

      但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她心里依然狂跳?松了口气,也不过只是像做戏给谁看,她的心依然躁动不止,犹如濒死求生的呐喊。她不自在,浑身都不舒服,那种感觉像无头苍蝇乱窜,好像跟丢了某个重要的、很重要的目标地。到底是——

      她脑子里思绪纠结成一团,没听清对面问什么,只无意识地“嗯”了一声。沉默片刻,电话随即在一句简单的告别过后被挂断。是对面“抢占先机”。

      “那,等你回广州再看什么时候能见面吧,”他说,“如蔷,晚安。”

      ……如蔷。
      如蔷。

      只剩下“嘟嘟”声在耳边不住回响,犹如拖长尾音的催促,谢如蔷突然猛地一激灵。

      他叫她如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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