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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撞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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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已经微微泛了光,翠翠素来是个沉稳的,现今却在椒房殿急得来回打转。
青青给她端了碗清茶,“姑姑歇一会儿吧,娘娘待会儿要是回来了,还指着姑姑侍候呢。”
翠翠闻言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拧着眉坐了下来,茶一口也饮不下,“娘娘是六宫之主,多少双眼盯着,如今天都快亮了,怎还不回来?”
青青还想劝几句,寝宫的门忽而开了一条缝。燕秋带着一些冬日里的冷气,身上背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华服女子。
翠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急急地迎了过去,将寝宫的门拉开来,低声对着燕秋道,“怎现在才回来?”
燕秋做了个噤声的警示,而后径直入了殿内,绕过屏风入了内室,将熟睡了的柳依依放在了凤榻上。
翠翠即刻解了柳依依外处厚厚的披风,递给燕秋抱着,而后又从青青手中抱了一床金丝凤纹的软被,轻柔的将软被包在柳依依的身上。
三人收拾好凤榻上的柳依依,退到了外室。翠翠吩咐青青备些热水和吃食点心,以防柳依依醒来渴了或者是饿了。
燕秋瞧着青青走了,才细细地说了翼王府的情景,“娘娘与王爷密谈了一夜,算是搭上了线,可我还是觉得娘娘太过冒险了一些,将自己的身份也告诉了翼王爷。”
翠翠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娘娘当初在丞相府虽不受宠,可不少吃不少穿,日子过得也算自在。大夏当朝皇嗣单薄,没有公主也没有郡主,相府嫡小姐身份能在京都排个首位,多少官宦家的好儿郎让她挑着,可现今为了大小姐,在这宫里没名没份的熬着。”
自打得了柳依依的应允,燕秋的胆子也大了些,握住了翠翠的小手,“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你们。”
翠翠耳根子即刻红了,手中微微挣扎,可拗不过燕秋的执着,只得红着脸任他握着,“燕秋,若是……我和娘娘皆落了难,先救娘娘,不必管我。”
燕秋并没有应下翠翠的话,只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仿佛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燕秋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身形极高挑,被六岁的翠翠捡回相府时只十二岁。他与翠翠皆是孤儿,在丞相府没什么把柄和弱处,一直服侍着二小姐柳依依。好在柳依依生性温和,不会苛待下处之人,是个可以托付的主子。翠翠没有家人,多多少少是将日日服侍、!长了自己两岁的主子柳依依当做了亲人依靠。
柳依依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不在燕秋的背上,而是在椒房殿朱红的凤榻上,瞧着素来尽职尽责的翠翠破天荒的没在身边守着服侍,微微惊了一小会儿。
柳依依本能的以为翠翠病了,或者是出了什么事儿,即刻下了榻,胡乱踩了一双绣鞋,噔噔噔地跑到门口,推开了内室的门。
燕秋已经将翠翠包在了怀中好一会儿,轻柔的拍着翠翠的背,瞧见柳依依忽而醒了走出来,这才惊醒想起宫里的规矩,即刻带着翠翠跪?来行了大礼,“娘娘……皆是臣的错,臣……”
在柳依依的眼中,燕秋与翠翠本来就是一对,倒也没觉得怎样。前世,翠翠二十八岁时还怀了个孩子,作为太后身侧的一等女官姑姑怀了孩子,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是死罪,连主子柳依依也会被言官弹劾,甚至会让世人觉得太后在后宫养了面首。
柳依依那时并不知道这个孩子,只记得那几日翠翠突然称了病,柳依依惊讶她一下子请了七日的病假,夜里不放心偷偷过去瞧,这才发现燕秋眼圈儿红红的也在……翠翠自己吃了药,打了孩子。
这一世,绝不能发生这种事儿!
柳依依瞧着翠翠面上的自责,将心一横,趁着还未发生那样的事,先敲打一番,“翠翠,你跟本宫进来。”
燕秋依旧跪着,有些悔了,“娘娘,皆是臣的错,与翠翠无关。”
柳依依一向看重燕秋,可现今心里真的有些气了,“燕秋,本宫既然说过翠翠二十五岁出宫许给你,便一定会兑现,可翠翠现今才多大,只十四岁,发髻上还未插簪。莫要觉得得了本宫的信,便可以随意对待翠翠,今日想抱一抱,明日想亲一亲,到了日后是不是要往榻上哄骗?你是男子,自然什么都不必在意,可翠翠经不得你的侥幸,哪一日在宫里有了身子,你该怎么办?”
燕秋见翠翠要跟着柳依依进去,即刻朝着柳依依磕了头,“娘娘担心之事绝不会发生的,臣早已与翠翠说好,一切待她嫁给臣之后才可,若是将来有了变数……只要臣远远的瞧着,翠翠好,臣便好。”
柳依依瞧着他目中的真挚与清明,再瞧着翠翠在旁侧也点了头,心中又想着这两人不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你们何时说好的?”
翠翠欠了欠身,“是大小姐嫁到宫里的前一夜,燕秋过来找的奴婢,想带着奴婢远走高飞,可奴婢是二小姐的丫头,不能只管自己连累二小姐,因此…便留了下来。
入宫之前,那就是说前世燕秋根本没有与翠翠真的在一处,他们二人皆是守规矩的稳妥之人,不然柳丞相也不会单单派了燕秋和翠翠随嫁进来,他们即便在了一处,也会极小心…万不会做出闹大了肚子这种事。让翠翠有了身孕的混蛋到底是谁?
宫里头皆是女子和太监,能在后宫随意走动的男子屈指可数,后宫的侍卫没人敢招惹燕秋,萧解池爱惜自己的羽毛绝不会做这种事儿,那就只有……与他们一起住在宫里的小皇帝萧盛!
萧盛幼时瞧着乖巧听话,可到了最后一年,他忽而趁着柳依依松懈时得了权势,能下了狠手给萧解池行了宫刑,便能做出更离谱的事儿。可那小混球那时才十三岁,不敢动她这个太后,便在暗处下手污了她身侧的一等女官,泄私愤。前世,柳依依被囚在长信宫,翠翠最后是被萧盛找人拘起来折磨至死的,柳依依知道后一直很愧疚,最后她自尽时还想着下辈子好好偿还那几个忠心跟着她之人。
可现在她想明白了后,不只是愧疚,更是愤怒和悔恨,前世她就不该养了萧盛,哪怕是逼着萧解池生一个儿子过继到萧元昭名下养着,也比柳丝丝这个疯子生下的萧盛强百倍。
连自己贴身侍候之人都保不住,她算什么权倾天下的太后娘娘?她不过是那些男子争权夺利之时牺牲掉的一枚棋子罢了,她的生父柳祈年担心柳丝丝祸及丞相府将她换到宫里,后来见她得势了,便仗着她的身份权倾朝野。她后来扶持了萧解池,与她亲爹抗衡,到了最后输给了小皇帝萧盛,柳祈年至始至终没有帮她一回,甚至没有说过一句敷衍的体己话。
“可笑……可笑…!”
翠翠瞧着柳依依又哭又笑的,急急地起身扶住了她,“娘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柳依依像是被压抑了许久,一朝得了解脱似的,一下子靠在了翠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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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哄了柳依依整整一日,到了第二日清晨起床,才见着柳依依的面上又有了笑脸,柳依依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仔细瞧瞧未央宫。
前一夜的京都又下了场大雪,御花园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白,各宫处的管事嬷嬷与太监已经在吩咐宫人扫雪。柳依依心里是想去私下去见见萧元昭,不想引了宫人过来给她跪拜,没有吩咐轿子来接她,慢悠悠地在雪地里走,翠翠举着伞躬身跟在后头遮雪。
翠翠的双手已经冻的通红,她却和没知觉似的依旧举着伞,柳依依瞧着有些心疼,“雪中无雨,不用伞了。”
翠翠摇了摇头,坚持要举着,“雪气寒冷,娘娘冻着了怎么办?”
柳依依闻言心中先暖了起来,“翠翠就是本宫贴心的小棉袄。”
翠翠噗呲一声,笑盈盈地应道,“娘娘的小棉袄自然是将来的小小姐,哪里轮得到奴婢。”
柳依依闻言,也不知为何脑中想起萧解池明媚的脸,随后摇了摇头。前世的最后,他们的确厮混在了一处,可大多也是相互依靠取暖,是柳依依对萧解池的愧疚。
正想间,微风吹过一阵冷气,夹着一股子清冽梅香,柳依依心中一喜,她前世要了萧元昭留下的梅林,最喜欢在梅林里的暖亭子里睡大觉,“翠翠,附近是不是有梅林?”
翠翠闻言瞧清了周遭的景物道,“前方绕过院墙便是皇上的倚梅园,皇上幼时就在这里栽梅树,连先帝都夸赞过这梅林植得好。”
柳依依细细地嗅了嗅,心中一动,“我们去看看。”
腊梅林的深处果真是记忆中的一方精巧二进小暖亭,翠翠扶着柳依依刚入了一进门,寻了个软凳方坐下来,便听见一阵极力压低的柔软女音。
“皇上……”
柳依依与翠翠对视了一眼,忽而发觉好似遇着了不该瞧见的事儿,这宫里必须要做一个睁眼瞎,少知道少打探,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翠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立马悄声扶着柳依依的胳膊准备及时避开,可惜已经迟了。
暖亭二进门的帘子撕拉一声被人扯了下来,露出里处美好的光景。李相怜扶在二进门里厢旁侧的半人高书架子上,上半身穿着整整齐齐的宫衣,下处被书架子遮挡瞧不见。那身后处不是旁人,正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承德帝萧元昭。
李相怜第一时刻便瞧见了柳依依,她死死的咬着唇,目如死灰,手中牢牢的扶住稳固的书架子稳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似在守护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柳依依怔了小片刻,目光落在萧元昭身上,瞬间觉得她前世在萧元昭身上幻想出来的明君形象,瞬间如高耸的楼宇一般,崩塌了。书案子挡了他胸口以下半个身,上半身穿着明黄的朝服,干净整洁得有些不像话。只见他眉心微微的蹙起,饱满的唇口苍白,面容肃穆如冷玉,若不是眸子中染了一些异色,瞧着像是做着一件严肃正经的事儿。
翠翠正值豆蔻年华,做的最放肆的事儿,就是前日燕秋抱了她,她只觉得皇上和李相怜靠的这样亲近有些不妥。
柳依依率先明白过来,此刻给双方皆留个脸面,日后便会是个机会谈些条件,看样子萧元昭的秘密她今日便能探清楚了。
她果断拉了翠翠的手,往暖亭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