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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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距离“在水一方”阁并不太近。
若非要守着厨房外的水井，沐泱泱肯定将厨房搬到“在水一方”阁。
翠蝶隐约知道，自己来得并不是时候。
虽然惟贞说，她在搬家，下人们都搬去了新宅，但翠蝶知道这理由站不住。
好友显然遇上了麻烦，自己的到来又让她陷入更大的麻烦中。
“翠蝶，我做了片汤，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比当年是退步了还是进步了？”
沐泱泱端着食物进入“在水一方”阁。
她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
翠蝶美丽的脸庞上，布满了泪水，她又在偷偷哭了。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子，她曾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依然咬牙硬撑，一滴泪也不掉。
沐泱泱记忆中，翠蝶离宫时非常幸福。
她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偷偷跑到沐泱泱住的地方，扯着她说了一夜的话。
说她要走了，她要离开这个冷冰冰的皇宫，和喜欢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翠蝶是宫女，宫女和女官不同，女官入宫后可以请假可以返乡，甚至在回乡十几年后，可以重返皇宫任职。
可宫女不同，宫女一旦入宫，基本只有老死宫中的命运。
所以，当翠蝶说“她要离开”。沐泱泱是支持的。
她甚至想到了三种以上的方案，帮翠蝶扫尾，确定不会有人注意到翠蝶的离开。
翠蝶的男人沐泱泱也认识，他是先帝身边的侍卫赵海萍，二人有孝庙指下的婚约，是一个有本事，也有些傲慢的男人。
翠蝶喜欢他、崇拜他，对亲事满意的不得了，每天都在憧憬做新娘子，赵海萍却在某日毫无预兆地失踪了，翠蝶以为他死了，暗暗为他守贞，从孝庙一直守到新帝登基，还因为得罪了刘太监，挨了一顿鞭子。
沐泱泱是后来才知，赵侍卫并没有死。
他失踪是为了寻找一本很厉害的武学著作——《归元秘笈》。
赵海萍重返皇宫发现翠蝶的感情，十分感动，决定带她走。
为了感谢沐司宝对翠蝶的照顾，他甚至容许沐司宝翻看他的武功秘籍。
赵海萍以为沐大人借阅《归元秘笈》，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谁能想到呢，从未有过习武经历，连“任督二脉”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沐司宝，不仅是个“过目不忘的记忆大师”，还有个“飞来飞去的武侠梦”。
很久以前，沐泱泱便知道，翠蝶喜欢赵侍卫，远比赵侍卫喜欢翠蝶多得多。
这是一段不平等的爱情，男方对女方的感激，胜过喜爱。
她甚至不确定，两人在一起，是否会幸福。
当翠蝶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叩响温泉山庄的大门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没有像他离宫时承诺的那样，永远待翠蝶好，让翠蝶幸福。
他把翠蝶变成了一个不自信的女人。
担惊受怕，战战兢兢。
连在沐泱泱这个朋友面前，都变得患得患失，焦虑敏感。
看到满脸泪痕的翠蝶，沐泱泱笑道：
“我的翠蝶姑娘，多大的人了，居然为口吃得掉眼泪了，你要想吃片汤，我天天给你做。”
“惟贞，我是不是拖累你了，我不该来找你的，你是不是出事了？”
翠蝶抓住沐泱泱的手，“你不要骗我，你给我说实话。”
沐泱泱拍拍翠蝶的手，故作轻松地说道：
“太优秀了，遭人嫉恨了，不过是些小罗罗，很容易打发的，有陆小凤坐镇怕什么呢？”
翠蝶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陆小凤是个江湖人，你又如何认识的他？我总感觉这一切不太真实，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娘娘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让你出宫，你不是苏州人么，怎么会在福州……”
沐泱泱：“先帝驾崩那年，我叔叔生了一场大病没挺过来，后来我婶婶改嫁了，我出宫后，回了一趟苏州，才知道自己原来有个弟弟，是我叔叔的孩子，叫沐仲，我婶婶说，中元节放灯没看住，被拐子拐走了。”
沐泱泱摇头苦笑：“当年婶婶背后天天嘀咕我天煞孤星，以前我不服气，觉得她愚昧可笑，现在却有些认同了。”
翠蝶听后破口大骂：“有个屁道理，你那婶婶才是‘丧门星’，一入你家大门，便克死了你爹娘和兄弟，后来又克死了你叔叔，害了你弟弟，若不是你在宫中得真龙庇护，指不定也要被那丧门星克死了，她才是‘天煞孤星’！”
翠蝶又道，“当年你在宫中帮我良多，教我读书识字算术宫规，弘治十一年，我和倩儿生了一场大病，我俩在安乐堂等死，是你到处求药，救了我一命，后来又是你从刘太监手上将我救下，惟贞，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是我的福星，我想让你做我孩子的干娘，让这孩子沾沾你的福气。”
说到这儿，翠蝶欲言又止，她握着沐泱泱的手，眼眶微红：
“倘若，倘若我没挺住，帮我，帮我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我不帮！”沐泱泱断然拒绝，“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认干娘也就罢了，还想让我做这孩子的亲娘，你想得美，你快吃饭，吃饱了肚子，我再给你掰扯！”
翠蝶不禁笑了，她喝着沐泱泱煮的片汤，就着眼泪将晚饭吞下。
其实她一点都不饿，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惟贞，为了活着吃的。
她是个无能的人，丈夫沉迷武功，厌恶她，埋怨和她成亲破了童子身，知道她有了身孕，索性躲起来练功，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这一辈子窝窝囊囊，在宫里受惟贞庇护，到了宫外又依附着丈夫。
翠蝶没想到，男人不爱了，连妻子有了身孕都成了原罪。
她落到今天的下场，是她识人不清，是她活该。
可她却不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也这样。
翠蝶轻轻摸着肚子，心里一遍遍地说——
孩子，你长大了可千万别像你娘这般，依附男人而活，娘希望你好好的，像你干娘一样，有自己的本事，一辈子都痛痛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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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蝶吃过饭，又吃下安胎丸，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沉沉地睡下。
沐泱泱给翠蝶算过日子，翠蝶临盆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她必须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想着，她端起翠蝶用过的空碗返回厨房。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温泉山庄静的可怕，唯有厨房那间屋是亮得。
看到沐泱泱回来，陆小凤抬头，“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和翠蝶说话呢。”沐泱泱放下翠蝶吃完的碗筷，忍不住发愁。
片刻，一个人影匆匆现身厨房，只见温泉山庄的门房，恭恭敬敬站在二人面前，“姑娘。”
陆小凤这么大一个人，就窝在厨房里，门房竟似没看到一般，仿佛厨房里只有一个沐泱泱。
沐泱泱：“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门房犹豫了一下，“姑娘，你真不随五三的走么？今天外面又来了好些人……”
沐泱泱：“不了，你放心走吧，你家姑娘是九命猫转世，没那么容易死的，反倒是你，出去的时候机灵着点，被抓了别反抗，直接将我供出来，千万别学黄冈那个傻子，听到了吗？”
“姑娘，黄冈一直迂腐，小的机灵着呢，想逮到小的也没那么容易。”门房在笑，语气却有点伤感。
一旁的陆小凤猜测，那个叫黄冈的，极有可能不在了。
沐泱泱的笑容温和有力量：
“行，你心里有数便好，你见到大姑姑，告诉她我这边一切都好，我还请来了帮手，是江湖鼎鼎大名的陆小凤，别担心我，耐心等我回去，知道了吗？”
门房听到“陆小凤”，面露惊愕，目光重新聚焦在陆小凤的身上，他盯着陆小凤极具个人特点的眉毛和胡子，看了好几眼，门房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很舒心：
“嗯，姑娘，您放心好了，小的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耐心等您回去主持大局。”
说完，先向着沐泱泱行礼，又向陆小凤行礼，“陆大侠，有劳了。”
沐泱泱起身，对陆小凤说，“走吧，我们送他一程。”
陆小凤没说话，他知道，沐泱泱不是带他送别门房，而是带他去看温泉山庄的密道。
温泉山庄有许多密道，最隐蔽最长的一条设在浴房，密道的起点，是沐泱泱的浴池。
谁能想到呢，女主人会在澡堂子里，铺一条密道。
“这可真是……”陆小凤哭笑不得，“你是如何想的？若歹人从密道进来，恰逢你在沐浴……”
“那他一定做不成人了。”沐泱泱肯定地说道。
“姑娘，我走了。”门房五三轻声说道。
沐泱泱颔首：“嗯，去吧。”
“姑娘，您多保重。”五三说完，背着包袱走向密道更深处。
沐泱泱关上密道，看向陆小凤，“都看清楚了？”
陆小凤笑了：“你说呢。”
“回去吧。”沐泱泱果断说，“水井总要有人看着。”
门房五三离开前，没有忘记帮山庄点灯。
温泉山庄的夜晚，美得像一幅画。
薄雾缭绕，流光溢彩，就像仙境一般。
陆小凤看向身边的沐泱泱，“怕吗？”
“一点，但也只有一点。”沐泱泱睫毛很长，尤其是眼尾，就像凤凰的飘翎。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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