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陌**草

3、3

　　趁着季予涵陪江意轩上楼休息的空档，我们母女俩无所保留地交了一回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妈妈坦白地承认她当初逼我放弃江意轩是因为偏心姐姐，其实这点我早就心知肚明了，只是不愿意拆穿她的私心，抑或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她现在知道错了，知道当初那样要求我太残忍，希望得到我的谅解。
　　可我要如何谅解？我和季予涵都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她要牺牲我的幸福来成全季予涵的幸福？
　　“妈，今天我答应到这里吃饭并不代表我会原谅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妈妈。我这次来上海也纯粹是因为财迷心窍，不是为了来见任何人。”对着默默垂泪的母亲，我很冷静地说出这番话。
　　她的神情愈发无奈，“我都已经低声下气地请求你原谅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不要你怎么样！”我的语气有些重，“你是我妈，我尊重你是应该的，我不需要你对我低声下气，而且你低声下气也不能改变什么，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这也许就是我与她无法沟通的原因，她总以为她放低身段就是对我的最大妥协，而我，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世上好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看上你姐姐喜欢的人？”
　　“世上的好男人的确很多，但我只遇见了他。”说到这里，眼泪因为悲愤而掉下来，“妈，意轩爱的人是我，为什么要我放弃，这对我公平吗？”
　　“但若不是因为你姐姐，你能认识意轩吗？她暗恋了他那么多年，你横刀夺爱对她又公平吗？而且爱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之分。”
　　“谈恋爱不是买票，不需要排队，况且我和意轩是真心相爱，怎么算是横刀夺爱呢？”
　　“予情，你不要忘了那个人是你的亲姐姐。”
　　“妈，你也不要忘了我是你的亲女儿，也是她的亲妹妹！”我知道这样争论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但郁结在胸口的那团气要是不发泄出来，我极有可能被活活憋死。
　　“妈，你刚才说你知道错了也只是随口说说吧，我看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意轩是姐姐中意的人，我不要抢走了她的幸福。对吗？”我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不对我直说呢？我能够承受的，五年前那么大的痛苦我都承受了，现在还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妈妈看我的目光里充满不解，“予情，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和予涵都是我生的，我当然希望你们两个都幸福，但你们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叫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呢？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你争我夺，最后两败俱伤吗？你们两姐妹我从小看到大，没有谁比我这个当妈的更了解你们。你姐姐生性傲慢，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内心脆弱得很，尤其喜欢钻牛角尖，不然她初中时就不会因为那个男孩不喜欢她而想不开，患上抑郁症。而你，平时虽然喜欢哭哭闹闹，但对什么都放得开，所以我认为你同样能够放开意轩，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听完她的谬论，我笑了，这一刻我真的是笑着流泪，“那你看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所以认为我已经放开他了，对吗？”我反过来质问她，她愣住了。
　　“我现在是活得很好，有吃有穿有住，这趟来上海我挣的钱足够我跟我儿子花十年了，我应该感到满足，不是吗？没有意轩我照样能过得很好，把我们的儿子拉扯大，不是吗？所以我不应该再有其它想法，不是吗？你是这个意思吗？”我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但很多事我控制不了。
　　妈妈的脸上露出凝重的惊诧之色，“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儿子？”
　　我凄然一笑，“我跟意轩的儿子。”
　　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我对她说出了我苦苦隐瞒五年的秘密。我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有累的时候，我也需要宣泄，也需要有人倾听我的苦楚。
　　“当初我离开意轩，无处可去，就去了北京的一个大学同学那里。到那里没多久，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同学劝我把孩子拿掉，但我执意要生下来，因为这是我跟意轩的孩子，跟我最心爱的男人的骨肉。这个孩子身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这是唯一让我觉得自己跟他还有一点点关联的证据。今生虽然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但我要为自己保留一些回忆，这样我以后的人生才不会太漫长。也许为了这个孩子我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我觉得值得。”
　　妈妈的表情很震惊，很受伤，她甚至难以启齿。她一定想不到我竟有如此大的勇气，因为在她眼里我是个那么放得开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不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独自生子育子呢？
　　我微笑了一下，擦干眼泪，“生他那年我确实吃了很多苦，但现在都过去了。”我没有告诉她，我在乐乐的前一天，还在为生产住院的高昂费用发愁，还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本破旧的二手牛津字典绞尽脑汁，逐字逐句地翻译那些我从未涉足过的领域的专业知识。那时候电脑在北京已经很普及了，但我买不起，而且同学说电脑有辐射，对胎儿不好，所以我都是用手写，交手稿，至今我的大指母第一个关节处还留着一层厚厚的硬硬的茧。
　　没等她说话，我就兀自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她急忙站起来，神色相当无措。
　　我摇头，“我答应了陪你吃饭，我会做到，我只是想去院子里走走，调节一下情绪，不让他们看出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不打算让意轩知道他有个孩子？”
　　我仍是摇头，“知道又能怎么样？姐姐会让他回到我身边吗？你会同意吗？”她不说话。
　　答案已经很明显，我注定要独自一人把孩子抚养长大，注定要孤独终老。
　　所以让意轩知道孩子的事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
　　我擦过妈妈，朝外面走去，身后是绵长的沉默。
　　夕阳落山了，我生命里的某个阶段又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