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记》川谷

32、第三十二章

　　江越亭身子微侧，剑从他身旁刺过，割断了一缕飘起了头发。剑势直接右削，江越亭弯腰后倾，寒光陡闪，剑气激荡，江越亭身后一块巨石顿时一分为二。

　　两人眨眼间便过了十几招，徐灵昭剑术精妙轻盈，江越亭赤手空拳，掌法威严厚重，两人看似不分上下，但江越亭之前与怀石道长相斗已受伤，且一直只是防守却未攻击，顿时高下立判。

　　江璃的心仿佛悬在了空中，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这两人无论谁输谁赢她都不会开心，只盼望着两人都平安无事才好。

　　徐灵昭与江越亭此时已斗了几十招，见无法伤到江越亭，徐灵昭向后退了几步，直接使出绝招御剑决，剑影在他掌心流转，随着一声“去”字，剑如潮水，万剑归一，带着雷霆之力，向江越亭涌去。

　　江璃还未看清，便见江越亭神情凝重，手掌从右向左划过，一道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他掌心，剑影在他掌心外两寸停住，剑尖冒出火花，江越亭掌心缓缓向外推去，那些剑也跟着向后退。

　　徐灵昭咬牙左手运气从右手胳膊至掌心逼近，那剑顿时又向前近了一寸。

　　两人僵持着，不分胜负。

　　江璃挣开徐嘉炎，一时竟不敢上前。

　　不想一道剑影自徐灵昭身后飞过，唰的一声叠在众剑之中，刺穿江越亭的手掌后再穿过他的胸口。

　　徐灵昭的剑还未收回，顿时剑如雨下，穿过江越亭的身体。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结束。

　　江越亭站在原地，当即喷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晃了晃。

　　杜飞红看了看怀石道长，有些不敢相信：“爹爹！”

　　怀石道长脸上不见愧色：“与妖相斗，讲什么公平。”

　　“爷爷！”江璃瞳孔瞬间收缩，一边向江越亭跑去，旁边徐嘉炎这次没有拉住她。

　　江越亭靠在江璃身上，身上不断冒出血来，一会功夫就染红了整件衣服。江璃捂住江越亭的伤口，这边捂住了，那边又喷涌而出，她手不断抖着，看着眼前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脸庞，哭着喊道：“爷爷！你别死！”

　　江越亭勉强安抚她道：“傻孩子！爷爷怎么会死呢？”话虽如此，他却觉得自己的妖力在不断流逝。

　　容貌虽变了，但声音没变，江璃抱着爷爷，心中升起恐惧，若是疼爱他的爷爷走了，那她就彻底变成孤儿了。

　　徐灵昭整个人立在原地，他收回剑，手握着剑柄，不断收紧，骨节泛白。然后头缓缓转向身后，看了怀石道长一眼。那眼中平井无波，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怀石道长神情微微一愣，但瞬间又恢复如初，只听他咳嗽两声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猪妖拿下！”

　　众弟子这才提剑上前。

　　江璃见状起身，神情决绝：“谁想动我爷爷，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怀石道长面色不变：“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苏慕面色犹豫，露出一丝不忍来。一旁的杜飞红脸上浮上快意。

　　众弟子攻势加快，江璃拿着剑，仗着力大无穷，只用简单的招式，便倒下了很多人。但云衍派弟子众多，江璃难免有力竭之时。

　　徐嘉炎瞪了这父女一眼，跑到了徐灵昭身边，一把抓住徐灵昭的胳膊道：“师兄，难道就这么看着小璃子被他们欺负吗？”说完才发觉，徐灵昭的身子正在微微抖动。

　　“师兄，你怎么了？”徐嘉炎有些担心。

　　“无事，你说的对，不能看着她被欺负。”说完他飞身一跃，站于江璃身前，踢飞上前的云衍派弟子。

　　徐嘉炎见状也跟着上来帮忙。

　　江璃看着徐灵昭的身影，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只因这个人伤了爷爷，但是江璃却无法责怪他。

　　“徐大哥！”江璃嘴唇微动。

　　“这边我来挡着，你带着你爷爷走吧。”徐灵昭转头看了她一眼。

　　江璃咬了咬唇，赶紧扶起爷爷，却见三面已经被人层层围住，而怀石道长和杜飞红径直向她走来。

　　徐灵昭正欲过来，却见苏慕迎面便是一剑，将他缠住。

　　江璃扶着爷爷赶紧向后退，离悬崖不过两只脚的距离，悬崖底下吹上来一阵风，吹得她裙子飘了起来。

　　江璃向下一看，却见这面峭壁，深不见底，底下雾气缭绕，完全看不清，她吞了吞口气，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你......你们别过来！”

　　怀石道长一派高人风范：“江姑娘，念在你救过灵昭的性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江越亭杀人无数，罪无可恕，你若将他交出来，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

　　一旁的杜飞红脸上露出不忿：“爹爹，你和她废话什么。”

　　江越亭抓了抓江璃的手心，江璃看着怀石道长，眼中露出厌恶，抿嘴道：“他是我爷爷，我是不会将他交给你的。”

　　怀石道长眼中露出惋惜：“你既执迷不返，那我便不客气了。”

　　江璃全身戒备，却见怀石道长手指微动，江璃刚闪过，一把剑瞬间穿过江璃的左胳膊。

　　一股疼痛蔓延至全身，江璃还来不急处理，身后一股巨大的气流来袭，江璃反手一剑直接挡了过去。

　　两剑相撞发出一阵火花，江璃猛地用力，那剑顿时无法前进。怀石道长眼中露出讶异，为江璃的怪力感到一丝心惊。

　　虽还未完全妖化，竟已如此厉害了！

　　但怀石道长终究是一派掌门，剑术精湛，且江璃所处之地，不好闪躲，不一会江璃便遍体鳞伤。

　　怀石道长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使出云衍派的绝招伏妖九剑中的最后一式，流星追月。

　　只见怀石道长身影一变二，二变四，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向江璃闪去，又瞬间回到原来的地方，手中的剑已变成红色。

　　不想江璃仍站在原地，而站于她身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猪妖。

　　只见它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血不断地往向流，正是江越亭。

　　江越亭用仅剩的妖力向怀石怒吼一声，众人脑子仿佛受到重击，顿时捂住耳朵倒于地上。

　　江璃看着眼前的猪妖身上的伤口，心中升出一股害怕来。不想怀石道长一掌袭来，江越亭蹬蹬后退一步，顿时掉落悬崖。

　　“爷爷！”江璃伸手去拉，却什么都没拉到，眼睁睁地看着江越亭掉落下去。江璃嘴唇咬出了血，回过头看着怀石道长，一股恨意从心底生出，体内的妖力顿时涌了出来。

　　只见她的眼睛冒出一道妖异的金光，头上的发簪掉落在地，头发顿时飞舞起来。

　　徐灵昭见状赶紧将苏慕的剑打落，走了过来，不却不敢走近。眼前这人，让他感到一丝陌生。

　　江璃一步一步走向怀石道长，怀石道长站在原地一掌袭来，江璃一拳迎上，怀石顿时后退了一步。

　　“怎......怎么可能？”怀石道长一脸不信。

　　江璃脚一蹬，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却见江璃一手握住怀石道长的手腕，怀石道长右手的剑穿过了她的肩胛，她也未在意，一步一步上前，肩头的剑也在不断贯穿，直接上前一拳击中怀石道长的腹部。

　　怀石道长顿时喷出一口血来，杜飞红赶紧跑了过去。

　　江璃还欲继续，徐灵昭猛地抓住她的手。

　　江璃抬头看了他一眼，徐灵昭反手，将手中的剑柄递了过去。

　　“你若想报仇，便用这剑杀了我，死在你手中，我心甘情愿。”

　　“灵昭，不可。”怀石道长捂着腹部。

　　江璃拿过剑，直指徐灵昭的心脏。徐灵昭闭上眼睛，周围一阵吸气声。

　　江璃的手抖了两下，剑始终进不了分毫，最终她放下剑，上前踮起脚，似云朵般柔软的吻落了下来，稍稍停留，便分离了。

　　徐灵昭睁开眼，却见江璃拔出胸前的剑，站于悬崖边。

　　飘舞的发丝挡住她的眼，只见她朱唇轻启：“徐大哥，再见了。”

　　徐灵昭似有预感连忙喊道：“不要！”

　　江璃转过身直接跳了下去。

　　“江璃！江璃！”

　　徐灵昭惊喊着，奔至悬崖，看着底下的万丈深渊，心头一阵绞痛，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徐嘉炎抱着徐灵昭，一脸慌张。

　　徐灵昭单手撑剑，仿佛丢失了魂魄，他抬起右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他伸手往悬崖的方向用力抓着，徐嘉炎顿时在后面死死地拉着他。

　　“师兄，师兄，你可别想不开呀，你想想师傅，想想师姐，你想想我！”

　　徐灵昭的指缝感受着悬崖底吹来的吹，终是无力垂到一旁。

　　他站起身子，眼睛泛红，径直从怀石道长面前走过，一句话也未说。

　　怀石道长站在一边，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也转身离开。杜飞红和众元衍派弟子也随之散去。

　　江璃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落，不知过了多久，她重重地跌下冰冷的河中，口鼻被水淹没，四肢在水中胡乱地挥舞。随后，江越亭也跟着掉了下来，河水立即被染红。

　　“咳！”江璃刚浮出水面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便看到了浮在水面的江越亭。

　　“爷爷，爷爷，你没事吧。”江璃扶住江越亭，却见江越亭脸色惨白，眼睛紧闭，已是没有知觉，她连忙托着江越亭向岸边游去。

　　江璃所在的是一条蜿蜒流动的河，河的两侧都是石头，河岸两边一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壁，另一边则是茂密的深林。

　　江璃把江越亭放在河岸旁的石头上，然后不断拍打着江越亭的背，不多时江越亭醒了过来，猛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江璃心中的不祥越发强烈，她抓着江越亭的衣服，轻声喊道：“爷爷？”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江越亭把手放在她头上：“丫头，别怕。”

　　江璃的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爷爷，您别抛下我！”

　　江越亭眼中有几分无奈：“爷爷老了，如今能再见你一面，我也就满足了。”

　　江璃摇头：“不，我不许，我要爷爷一直陪着我。”

　　江越亭眼中露出慈爱：“我这辈子杀了无数人，我虽不悔，但欠的债，总要还。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不能看着你们姐弟长大成人。”

　　江璃拉着江越亭的手：“那您就别走。”

　　江越亭眼中露出无奈；“傻孩子！”说着叹了口气，“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便是这十六年。能有这十六年，我也该知足了。”

　　江璃埋在江越亭怀中大哭起来：“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