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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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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坊水深是一个问题。
安亲王有病是另一个问题。
池九莫名其妙就成了安亲王挚友,莫名其妙忽然被将士们带走,还是恭恭敬敬的下马牵着绳,让她上马坐着带走的。
她两辈子第一次骑马,就这待遇——
前有将士牵着绳,后有一列士兵跟着。一路开道,有点上下颠簸的不适感。这匹战马再怎么温驯,那也是战马,走起路来哒哒颠簸,有一下没一下揍着池九的屁股。
马上的风景比马车上更漂亮,似乎高处的空气确实要比低处要清新一点。
她平视前方,头脑发昏,胡乱想着乱七八糟的感触。
隔着一段距离,是正在步行跟着走的差吏和平工力。差吏脸上神情很是坦然,马不是他的,想给谁骑着就给谁骑,与他无关。他就是来查案的。而平工力脸上有着明显的眼热,眼眶都有点发红,羡慕到嫉妒心起。
一行人一直走到第三坊的一个小堂前,那位领头将士才客客气气对池九说了一声:“池小师傅,殿下亲自前来,此刻该是就在里面。”
池九翻身下马,落地时脚软,忙抓了一下身旁马鞍。
她松开马鞍后安抚性摸了摸马。顺滑细腻带着点温热的手感简直爽翻。她朝着那位领头将士腼腆笑了下:“不好意思,第一次骑马。”
将士哈笑出声:“我第一次骑马还比不过您呢。您要是喜欢,下回让殿下带您去挑一匹更适合的。”
池九笑容顿时虚伪了起来:“有缘再说,有缘再说。”
她还没理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安亲王挚友呢。就安亲王那性子,她怕自己一提,人转头能想办法送她去伺候马。那人行事作风是个捉摸不透的。
小堂内传来响动。
池九朝着小堂望过去。
就见霁月清风般的安亲王,身穿着一袭白色暗金长袍,腰间佩玉,头上配金,踏出门来。他眉眼柔和,眼眸中似乎有着一层浅淡的水光,而水光只注视着一个人。
他外出的装扮与在安亲王府截然不同。如果说安亲王府里更闲适一些,能让人禁不住想要屏息,想要温和下来与他攀谈,那现在的他就多了一层疏离的贵气,让人深刻了解到,他确确实实是一位亲王爷。
光洒落在人身上,似乎强行给人加了一层滤镜。
池九小小年纪见多了人,但对太过绝美的人,全是通过一个屏幕或者一张纸来看而已。那种冲击感远远没有人出现在她眼前来得更有震慑力。
这样容貌的人,会让人乐意将其供奉起来。
她身边传来行礼声,而她却就那么站在那儿,连弯背的想法都没有冒出来。即使她知道面前的人内外不一,即使她知道面前的人复杂到不能靠近。
哦,她想起来了。
她梦里还砸了面前的人一头白菜。
池九从安亲王美貌冲击中回过神,眼内瞬间警惕了起来。
苏文拓见着池九神色转变,低声轻笑。他视线绕过她,对她后头行礼的人说了一声:“都起来吧,我与第三坊坊主聊过了,是丢了东西的小事,我们与顺天府一道快些处理了就是。”
后头的整齐应声,声音响亮,惊得池九挺直了自己腰板,生怕气势落入下乘。
苏文拓朝着池九招了招手:“跟我进来,我带你见见人。”
池九满脑袋问号,觉得安亲王说话的口吻太过熟稔。难道在他们没有见面的这几天,忽然有个一模一样也叫池九的人和安亲王一见如故,突然挚友?
她警惕心高涨,但也没当场拂了安亲王的面子,跟着安亲王一起往里走。
门内人不少,池九见过的祥顺站在那儿恭敬候着,牛大铁、潘阳、宣杰、朱则轩都在,以及一个穿着第三坊青衣黑边的中年人也在。
在场最高等级黑边,最低等级池九。
池九半句话没吭声,又进入小心翼翼观测状态。
安亲王朝着那黑衣中年人笑着介绍身边的人:“坊主,这就是池九。别看着个子小巧,其实胆子极大。连火场都敢随便冲进去。”
黑边果然是坊主。
池九立刻拱手:“见过坊主。”
苏文拓笑容没变,温和在外,连视线都没转移,心里头却记上了本子。池九见着他没行礼,见着坊主却反而行了礼。看来在池九心里头,自己还不如第三坊的坊主。
坊主拍了拍手,很是欣慰:“做为匠人,归咎到底是要会做人。从这方面来说,池九已入门,坊内有些人确实是不如啊。”
安亲王笑了起来,愣是让小堂内整个都亮了一些。
他朝着坊主提了意见:“丢了东西,总归是要找出来的。昨夜到今天就那么点时间,进出人都可见。我想宣杰师傅的东西必然还在第三坊内。让顺天府和我的人搜一遍就成。”
坊主脸上神情微妙,注视着安亲王:“殿下,这不妥当。”
第三坊有太多不可对外公开的东西,如果是皇帝亲至,那坊主无话可说,可安亲王只是一名小亲王,地位虽高,但还没高到可以搜查第三坊的程度。
“是这样么?”安亲王微垂下眼,轻微叹了口气,“也是。父皇宠溺我,让我自小任性惯了。东西丢了只想着搜一遍就好,没想到自己在外不像是在宫里。”
他寻了自己刚才的位置缓缓坐下,幽幽又叹了口气。
这话可就高级了,里头各种意思包裹在一起,听得池九都心惊。池九在心里头给安亲王疯狂戳着“白莲”、“绿茶”、“心机狗”等等标签,自愧不如。
旁边几人就连潘阳都不敢在这会儿开口,就听着坊主和安亲王说话。
坊主能怎么说?
说这儿比宫里头隐秘还多?说安亲王地位不够?哪个意思说出口都不对头啊!
坊主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失笑回着安亲王的话:“殿下言重了。”
安亲王太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和自己的语言。他微抬起眼,眼眸一亮,蓦然笑开:“是么?我就是知道坊主如池九一样,是将做人放在头一位的,可为了自己手下的匠人心中珍贵之物而果决处理事情。”
他将坊主放在火上烧烤,却浑然没觉得有错,夸赞的话不要钱一样丢给这位坊主:“天下匠人要是都和坊主一般,想来今后工部都不愁缺人。”
坊主望着安亲王,顿时失语。
池九悄咪咪瞥了眼坊主。她就见中年人原本忠厚老实面容上很是复杂,额头现在全是水珠,脸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还有被安亲王哄骗的无奈。
坊主坚定秉持着亲王不可随意对第三坊搜查的想法,正要想说两句驳回安亲王的话,就见自己一直以来照看着的宣杰突然从旁边走了出来,当场朝着他跪下磕头。
宣杰声音发颤:“我……”
他想说什么,可没能完全说出来,顿了片刻后又继续对着坊主磕头。
如果说先前安亲王的话让坊主有了肉眼不可见的动摇心,那宣杰的行为就像是压在天平一侧的最后一个砝码,让整个天平朝着一个方向偏转过去。
坊主望着宣杰摇了摇头:“你知道不管寻不寻的到,今后第三坊就没了你的位置。”
好不容易熬到这个程度,再过一年就能进国子监了,难道说走就走?
宣杰硬生生将额头磕红,磕出了血痕:“我知道。”
安亲王听见这个对话,唇角翘起,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茶杯轻微吹了吹。
池九视线转移到安亲王身上,和安亲王视线对上。
苏文拓笑意加大,却是用茶杯挡住了自己的唇,朝着池九轻微挑了一下眉。他这个动作幅度极小,小到并没有让人感受到轻浮,反倒是让池九心一跳。
工于心计。
池九收回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她本质并不喜欢这样性子的人,可当她看到宣杰宣师兄为了能够寻到自己的东西,宁愿抛弃国子监前程,甘愿磕头到额头渗出血点……她又觉得这样性子的人也挺好。
换成随意任何一个人过来,要么强硬惹得多人怨念,要么只能和顺天府一样,表面上走个过场一般查案,很难仔细查清楚事情原委,更难找到宣师兄的珍藏着的东西。
她想,或许救下池家对于安亲王而言就是个顺便。但她和宣师兄一样,都承了这份恩情。
是安亲王的举手之劳,是他们的一辈子。
池九神情没变,脑袋里想法倒是变了又变。
坐在前头的坊主总算松口:“那就依安亲王的意思吧。不过不要太兴师动众,免得回头众人心里头不乐意,闹出更多冲突来。殿下该知道,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让旁人见着的东西。”
安亲王放下茶杯回了话:“自然。”
话到这里,本来这个事情算是大概解决了。
但安亲王都打着池九只有旗号来了,当然没打算空手而归。
他像是恍然一般开口:“啊,池九在这儿住着好像不太方便。第三坊的人来去自由,不如让池九住到我那儿去。平日里差人送她就行。”
安亲王笑着对坊主说:“一见如故总是这样,早晚都想见着人。”
池九:“……”
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