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寻》旅雁孤云

2、第二回

　　白羽从夏府出来，见时辰尚早，回客栈里向随从知会了一声，独自上马向着南边郊外的旅雁山奔去。
　　上得山来，未曾想满山的樱花开得一片雪白，许是春风从南而至，被这旅雁山先占了去。将马拴在树上，兴步走着，看着早春阳光下的一片纯白花海，心情大好。
　　正走着，忽听一阵细微的声响自下方传来，白羽定神辨了辨方向，几步迈到小道之外的土墩，向下一看，顿惊，一个身着绿衫的人挂在树上。双手抱住树杆，只一只脚勉强踩着一旁的石块，摇摇欲坠，显是已经力疲，抬眼看着自己，张了张唇竟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白羽四下打量了下地形，自知由上拉他距离不够，从旁又无落脚之处，只得身形一移，顺着这陡坡斜斜掠过，直接跃到那人身下一块岩石，这儿距离他和那棵树大概有三四层高，确是远了些，可再无他法。
　　提了提气，白羽向着那人扬声，“放手，我接住你。”
　　那人低下头一看，竟笑了两声，哑着噪子低声怨道，“当真摔下去~~~跌死的不是你么。”
　　他的噪音低沉而沙哑，显是一名男子，却因脱力那声音软软的带些鼻音，听得白羽一愣，才不满的开口，“我能接住你，有本事你就在那儿挂一辈子！”
　　“你叫什么名字？”那绿衫男子淡淡的问。
　　“戚白羽，”未经思考答案就自己说了出来，白羽有些烦燥，这节骨眼上还要互相道明家世么，提声喊，“还磨蹭什么？”
　　“我要知道你的名字，”男子往下看了看，攀住树挣扎着移了移自己的重心，声音断断续续却又玩世不恭地传来，“若我要死了，到了地府定在阎王面前说出你的名字，让他替我报仇。”
　　白羽愣了，这人命悬一线，自己明明是来救人的，生生被他说成了害他的人。忍无可忍地喊了句，“相信我！”
　　这一声喊，象是震住了他，只听得他低低应了声“信！”就松了手向自己坠来。
　　他披散的黑发和绿色的衣衫被风撩得如精灵飞舞，白羽心中竟腾升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生怕自己接不住他。这种感觉极其陌生，在会试上没有过，甚至在早年随父亲一起搞击倭寇时也未曾有过。
　　为缓解他掉下来时的冲力，白羽跃高了些，稳稳接住了他，才抱着他轻轻落于地面。
　　一股微不可察的香味迎面而来，有些象樱花的淡香，仔细辨认却又不同，仿佛更象树叶或青草的气息。
　　低头仔细端详着那男子，他肩头腰侧有几处被树枝刮破，露出内里白得不太象样的皮肤，一直使力憋得脸上晕红一片，此刻正合着眼，长睫在他脸上投出两排淡淡的阴影。表情意恬静得不象刚刚从树上掉下，而是被自己从榻上抱起来一般。
　　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安全，他舒了口气，长睫抖了抖终睁开眼，轻唤了声，“白羽？”
　　“恩？”白羽下意识地应了。
　　“忘了告诉你，”他意笑起来，“若我没死你便是我的恩人。”
　　白羽看着怀里的人有些发怔，这个人是那么出人意料，而且笑起来的他更是那么该死的好看，尖削的下巴，挺直的鼻梁，花瓣般的嘴唇，一双桃花眼危危的上挑，一双峰眉刀削般利落给这张太过漂亮的脸凭添了几分英气。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他的颈间，看到那里的小小突起，才确信他是个男子。
　　“白羽要看到几时？”男子仰着头笑问。
　　白羽才惊觉两人的姿势有多少的暧昧，而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的放肆，急忙将他扶正，松开自己的手。
　　“啊！”一声惊呼。男子表情痛苦地再次摔倒。
　　“怎么了？”白羽蹲下身，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脑门上瞬间毕现的汗珠，知道必是伤了。
　　男子掀开衣襟下摆，露出红肿的脚踝，低喘着道，“许是扭了。”
　　白羽伸手在那红肿处捏了捏，引得他惊喘了几声，稍愣了愣才道，“没有伤到骨头，还好。”扶他慢慢起身，“你能走吗？”
　　男子瞪着自己的脚，犹豫着道，“应该~~~~能吧。”
　　白羽摇了摇头，弯腰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这样要快些。”然后朝他笑笑，“我送你回去。”
　　男子有些吃惊，却没有挣扎，顺地伸出手勾住白羽的脖子，让他抱着自己向山下走去。
　　一瞬间，白羽的皮肤碰触到冰凉的手指，不期然地抖了一下，眯起眼睛，看见几枚樱花花瓣落在夜寻的发间，又飘忽地散开。
　　“你真瘦，”白羽转开视线，“你叫什么？”
　　“我叫~~~~夜寻。”
　　“夜寻？”白羽心里顿了顿，才笑“好名字。何以挂在那儿也不呼救？”
　　夜寻翻了翻眼珠，“这山上少有人来，与其费劲呼救，不如自己留着力气想想法子。”
　　白羽忍不住笑了，“少有人来？那你去干嘛？”
　　“我？”夜寻挑了挑眉，“我来摘花啊。”
　　“哈哈，差点被花摘了去。”
　　“你！”夜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正好触到白羽深不见底的黑眸，在夕阳中反射出点点光芒，突然觉得呼吸一滞，胸口阵阵发紧。夜寻慌忙低下头将目光低垂，可他白衫带着丝丝的皂香幽幽传来，两人说着已来到马前。
　　白羽将放在马上的披风给他披上，挡住他被树枝挂破的衣裳，上了马，将他抱到自己身前。夜寻迟疑了下，终将那披风拉得盖住了眼，才老实得在他身前窝着。两人共乘一骑向着城内奔去。
　　进得城来，白羽发现行人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心下笑笑，原来不是独我一人觉得他好看吧。
　　到了客栈门口，拉马停住，未尝开口，夜寻已慌张地问，“何以停在此地。”
　　“我住这里。”白羽指指客栈，翻身下马，笑道，“待我取些东西，再陪你去看大夫。”
　　言罢回到自己房间，取了些父亲一直带在身边的伤药再下楼，却只见人去马空。站在那里发了会呆，才怔怔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