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真心 ...
-
“……你曾经在这里说过，我的控制欲很强，让你害怕”往昔的一切历历在目，“你说过……”
冰蓝色的眼睛直盯着淡蓝色的那双，愤怒而顽固地想要在漂亮但空洞得宛如青空的蓝色里翻出些什么。
“……你以为，你是有多么了解我？！”
像是愤怒的讽刺，又像是自嘲的语气。
对方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如同木架顶端端坐着的漂亮人偶。
飞廉会对所有的人都报以友善而和蔼的笑，然而他越是表现出对他人的爱，他的内心就越感受不到它。
温柔，殷勤，但不是眷恋；善良，优雅，但从来没有过爱。
他看到他水晶般澄澈得眼睛下隐藏着混合了冷漠，忧伤和偏执的毒，晶莹的表面却恪职尽守地投射着人心中那个完美的巫朗公子的形象。
云焕一直以来酝酿在心中的不安与质疑，在此刻达到顶峰。
“把想法强加于别人的人不就是你吗？！” 云焕更近了一步，执着地如同想要彻底打碎飞廉身上那一层坚硬而无情的伪装。
永远不变的微笑，永远温文尔雅，永远从容镇定。假的，全是假的。
看似的亲近、信任与了解也仅仅是一种习惯的伪装，他的真心埋藏在万里冰封之下。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自以为是，如此自私。
“自己首先拒绝了一切，反过来又扮成可怜兮兮的样子强行换取他人的友善与同情。”
忽然他停了一下，也笑了，但眼神却闪烁着尖锐的讽刺与不屑，与隐藏得更深的疼惜。
“你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是吗？”
“玩弄别人让你感到安心吗？”
“你的笑容……有哪次是真的呢？”
即使深处人群之中，仍是孤独的。
即使在痛着，也要埋藏在心底。
在等待中，渐渐开始了放逐自我，放弃了这个无关紧要的世界。
他熟悉这种感情。还在那个女人家里时，每天灰暗的天空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可憎的肮脏世界。走不出的怨恨、愤怒与绝望吞没了当时还年幼的他。
然而，他最终选择用一道血红和终生的罪孽为代价破开了那个陈旧的世界。
但飞廉，则是选择在不断的伤害中缩进自己的茧壳中，和着那个世界一同沉入永恒的深渊。
云焕感觉得到，那个灵动而富有生机的孩子已经被眼前的这个人亲手掐灭在死水中。
“为什么不走出来？！”他双手扯着飞廉的领口，克制不住的怒意燃烧着严重的冰蓝。飞廉移开了直视着他的眼睛，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绯红的花瓣自他的肩头簌簌落下。
温柔谦逊的面具是最牢固的围墙，他把真实的自己和周遭的世界割裂开来，眼底逐渐染上了上位者特有的隐秘与冷漠。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在他灵巧的指尖穿行。
虽然，目前的他还并不是个好棋手。虽然，他并不是有意而为之。
虽然，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呐，你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了，为什么还不满足？
为什么还要惧怕？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苍白的手指缓缓握上他的手腕，拉开云焕的双手，从未有过的冰冷触感让云焕一震。露出的一截白玉般的手腕上纵横着几条红色的血痕。
“……你说得对，云焕，我是在害怕。”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了，焕。”
飞廉的视线落在地面那一方突起的粗石上，忽然变得异常柔软。
“她是我的母亲。”
“很温柔很坚强的人。”
轻拭去石面上的灰尘，浅笑里流露出丝怀念与伤感。
飞廉母亲的身份即使是在十巫中也一直是个禁忌。然而身为正室却被埋藏在这种地方，个中原因或许可以略知一二。
“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不得不离开这里……因为我。”
半靠在巨大的樱树树干上，丝毫不在意粗糙的树皮划坏身上的华服。冷清淡漠的声音不似之前听到的任何一次。
云焕笨拙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或者安慰他。这样的亲情与失去……他未曾感受过。
风吹散漫天樱瓣，如同在悼念逝去的季节。
“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飞廉的声音一点点地沉下去，“……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
他喃喃地重复道，试图向云焕解释些什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顺着树干，飞廉滑坐在地上。发丝遮挡了他的表情，然而抗拒与绝望一瞬间从那个颓废的黑色影子里蔓延出来。
“不……”
“不是这样的……”
飞廉扯拉着原本服帖整齐的金发，微弱而颤抖的音调里浸透了那夜的挣扎与疯狂。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为什么我一定要这样活着？！”
“为什么这就一定是我的命运？！”
“为什么？！”
云焕想起那个染上血迹的冬天，那个女孩也是这样站在人群之中，高高地扬起稚嫩地面孔，颤抖但无畏地质问着苍天，质问着滚滚红尘，质问着芸芸众生。
“云焕，我受不了了活着。”
他露出的那只低垂的眼睛，痛苦地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阴影。
晶莹的蓝与黑，宛如泪水。
云焕觉得那滴蓝色仿佛落在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在他身边坐下，眉头一会儿微皱一会儿又舒展开。
一旁的人则始终缩在自己坚实的壳里，抖动的肩膀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并排坐着。云焕看着午后雨过天霁的蓝天白云，一点点被夕阳的余辉所浸染。
许久，他抬起手，无比自然地揉了揉身旁那颗乱糟糟的金色脑袋，悠悠地叹了口气。
“回去吧，”樱花花瓣混乱地在他们身上，在夕阳中抹上了更为艳丽的红，“别哭了。”
还是放不下。
他终于还是和心里的那个小人儿和解了。
“谁哭了？！”
缩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冒了出来，红红的眼角如同夕阳中色彩最浓丽的樱。
云焕选择性无视，起身拍拍长衣。
衣角好像被什么扯住了。
“谢谢。”
他浅蓝的眸子在夕阳中呈现出一种奇异妖娆的紫，云焕却仿佛从里面看到了万千流星的坠落。
“这么邋遢，出去别说是巫朗家的人。”
“如果哪天，我不再是‘飞廉’了，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一直跟在云焕身后的人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忐忑不安的语气，不大却足以让两个人听到的音量。
正当云焕要思考着这句话时，他却快速改了口。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走出樱园后，云焕无意间的一眼回视，忽然觉得那漫天飞舞的红樱如同血泪，风声里仿佛有女人忧愁而殷切的细语。
倏忽，云焕想起青辂的话，“他父母在他出生时……双双早逝。”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