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薄酒

10、第十章

　　折戟沉沙

　　朦朦胧胧中，觉得外面在下雨。

　　雨声淅沥，却在睡梦中也觉得不合时宜。这还是冬啊……

　　就像要从梦魇中苏醒，苏玖挣扎着起了身，被褥应接滑落，霎时就有些薄冷，但也未再顾及。

　　只微转了头，透过单面的落地窗，放眼望去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竟是下雪了。

　　白雪皑皑，视野只剩下那极单薄的一色，铺天盖地。

　　苏玖不由有些恍神，几些怔忪的记忆竟浅浅浮上脑海。窗外寂静的雪，一时间，便和印象里的景物联系起来。

　　那雪里，分明是有人……

　　“九爷。”

　　突然听人在咫尺之内的开口，声音倒是不大，音色深沉，苏玖却像是恍然间醒了般的，慢慢转过头去。

　　沈宸桓穿着衬衣，白净地出奇，却是皱得不成样子。

　　他的面色沉静而苍白，在两人对视的静默中，却又唤一声：“九爷。”

　　苏玖自然记得昨晚，便在迎视而来的淡然目光中，慢慢沉下脸来。

　　他不能拿他如何，这是自然。

　　但他真是没想到这沈宸桓性向有异，还真敢在龙首上实战。

　　颜景算是阴魂不散，手下不少人仍是暗地里向着个死人，更是以沈宸桓这个大雕为榜首。那些留念过往的小喽罗只求那一日身处高位的他英勇果断，动手割了苏玖的脖子。

　　谁知，沈宸桓捅的这一刀竟然是如此的作为。

　　他皱着眉冷冷看向他，正想着如何处置。却见沈宸桓突然伸过手来，微微拉上他腰侧滑下的被褥：“九爷，小心天冷。”

　　苏玖的眉皱的更紧了，竟不由冷哼一声，唇线一沉，神色隐隐有阴霾，掀开凌乱的被褥便从床边站了起来。

　　沈宸桓伶俐的绕到另一侧，手上拿来放在床头柜的他昨夜被肆意脱去的衣物，很一丝不苟地伺候苏玖穿上。

　　苏玖方才想起昨日还没有这么大的排斥感，现在被伺候着小心地往袖子里套上手脚，看那青年低着头的恭敬神情，竟不知为何，有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厌恶。

　　于是在沈宸桓半跪着身子为他穿戴好最后的长裤时，苏玖抬脚就一下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一脚使了七八成的力气，沈宸桓再次起来时用了不少的时间，但忍着没有去捂立即瘀青的伤口，只是微微地，不均匀的喘息，眼睛却抬起来，仍是看向了他。

　　苏玖依旧绷着脸，转过身后，尽量压着方才爆发的怒火。自己也是失控了，却不是因为什么合理的原因。

　　他停顿了会儿。

　　“你出去吧。”

　　身后的沈宸桓没有回话，只听到他微微压抑着的呼吸声。

　　窗外仍在落雪。但已是微小的雪花，慢慢地轻悠悠地浮落，像是一片片破碎的白羽。

　　不知方才如何听出的雨声。

　　苏玖静静等了一会，看雪花慢慢融在落地窗上，擦出一道道转瞬的水痕。

　　“下去吧。”顿了顿，“此事我不追究，但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他本就倦怠着，昨晚身上也的确伤神，便自顾自地拉过椅子，坐在了那些暖身的皮毛里。而后过会听到了放轻的脚步声远去，门也被小心地关上了。

　　苏玖突然就像是心又老了一度，只怔怔地看了会窗外那满目的雪，本是纯白的祥和，竟渐渐地随同记忆黯淡下来。

　　他难得体会到那些恨意的减轻。过往的痛苦令人难以回首，这会儿他却只觉得疲倦，还有轻微的伤感。

　　这都是一去不复回的。

　　他慢慢又阖上了眼。谁知此时一双手突然默默地穿过了椅背，搂住他的腰际，轻轻收紧，力度却是温柔的。

　　苏玖本是在那一触之下浑身紧绷，料想刺客来袭，但立即就知道这是沈宸桓复返。

　　不，他竟一直没有出去。

　　这个身后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抱住他，陪他看了会雪景，然后轻声道：“九爷，窗边毕竟是冷，还是去叫陈叔准备些热早点吧。”

　　苏玖冷肃了面容，但也没有斥责，或许是贪恋点温暖，过了会儿才扭过头去看他。

　　而这一回头的空，却又是眼前一暗，竟被吻住了。

　　青年颀长的身躯此刻略显卑微地跪在了地上，直着上身辗转吻着苏玖干涩的唇，几乎有投入的错觉。

　　他的手伸过来覆在他冰凉的手指上，十指渐渐相扣。

　　“九爷，天变了……”沈宸桓贴着他的唇角，微微呢喃着，“还是叫陈叔来吧。”

　　苏玖一时未动，只任他动作。但对方却也没什么过度的动作，只用温热的唇反反复复贴着他。
　　他突然想起，这是长江以东。

　　以前何时下过雪呢，哪怕是些微小的绒毛，可此时也覆过了天地。

　　他不知怎的，竟又像昨晚般，稍稍开了口。

　　跪着的青年也是一惊似的，但真的就立即状似投入地深入进去。

　　是啊，天变了。只是不知此次，是明枪易躲的风起云涌，还是逐步蚕食的暗箭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