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封蝶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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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蓝枫一家三人这边才放下筷子，便有人在院外叫门：“善友家的，在家不？”
蓝枫腿脚不便行走，封金氏让他和二两收拾碗筷，自去开门。等蓝枫走出正厅，就见封金氏和一人站在院门口说话。那人身高不显，又是站门外台阶上，比封金氏矮了一截，整个人被封金氏挡住了，从蓝枫所在的位置看不到他，只能听音辨人。
封金氏和那人互相客气了几句，等蓝枫走近时，那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暴露自己的来意：“……我可听来旺家的说了，你家蓝衣卖蚕豆卖了不少钱，三文钱一斤的蚕豆居然卖到二十文！善友家的，有这等好事，你很该跟大家提点一下，怎么能瞒着。”
这话听到封金氏耳朵里，就是要跟他抢钱的意思了。想抢他的钱？怕不是白日做梦说胡话呢！
封金氏当场耷拉下脸来，不高兴道：“建华家的，我家卖蚕豆，也不是光站街上不动就能来钱的。”
那人是村里封建华的郎君，此时很不以为然：“那也没怎么费力气，我们大家伙可都瞧见了，不就站那吆喝一两下子嘛。你也别不舍得，整个擎州县那么大，光你们家那点蚕豆肯定不够卖啊，你现在藏着掖着，搞不好别的村有人也琢磨出了这个法子，到时候做出来跟你家抢生意呢，你一家如何抗得过其他村子那么多人？我看你还不如现在就带着大家伙一起，咱们人多，互相有个照应，也就没人敢跟咱们抢生意，你说是不是？
“而且大家肯定会记着你的人情，到时候你在咱们村里可就大大地长脸啦。你看，只要你说出卖蚕豆的法子，对你对咱们村里人都是有好处。”
封金氏脸色顿时闪过一丝犹豫：“……”
如果说，他刚才还能内心坚定地想把封建华家的赶走，在封建华家的点中了他内心的一个渴望后，他的坚定便难以维续。以他不太灵光的脑子来看，封建华家的说的颇有几分道理，如果他真的能带领着封家村人一起赚钱，那他们绝对会高看他一眼，而且还能让村里人都欠他一个人情，日后又有谁敢给他甩脸色呢？！
封金氏想到这里，呼吸一重，心跳随即加速，眼神里的喜悦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引得封建华家的隐晦地瞥了下嘴，又飞快把只露出冰山一角的轻蔑压了下去。
“善友家的，怎么说？”封建华家的稍稍整了整脸色，面上保持热情地追着封金氏要一个答案，“这大好的机会，你要是错过了就太可惜。自从善友走后，你一个人操持家里家外，又没个帮手，很多事都顾不上来，实在不容易。要是你这回借着蚕豆的事帮了村里人一把，那往后你家再有什么困难，他们难道还能看着不管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封善友的离世、一个人支撑门户的艰难，这两个点可谓直击封金氏的内心，让他忍不住心头一酸。
别看封金氏平日里不是忙着干活，就是指挥二两帮忙干活，一心扎在农活里没心思想别的，事实上，封金氏急于摆脱目前的困境，为此努力攒粮食攒钱，一家子缩衣节食吃不饱穿不暖地为这个目标而奋斗。因而他封建华家的给出的‘好心建议’十分受用，几乎没做多少心里挣扎便接受了。
“其实——”
封金氏这边重新开口，后面听了个大概本来不准备插手的蓝枫便知道要遭，忙截住他未尽之意：“阿爹，还是我来说吧。”
封金氏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不做多想，很是自然地对封建华解释道：“我家的炸蚕豆是蓝衣捣鼓出来的，这孩子，也就这点手艺能拿得出手了。”
他这谦虚中带有明显的炫耀，封建华家的一下便听出来了。封建华家的嘴上笑着应道：“是吗？看来你家蓝衣灶上功夫不错。”眼底里隐含的不屑却是实打实的。如果不是为了炸蚕豆的方子，谁稀罕上这家来。
因着封金氏时常犯蠢，自原主封蓝衣的阿父封善友走后，封家村人对他家观感越来越差，只觉得他一家都是蠢的，跟他家往来会被拉到同样愚蠢的高度。是以，若非必要或者有便宜可占，封家村人日常跟封金氏一家并不怎么走动。偶尔来一次，多数人会带着施舍般的情绪，仿佛他们肯拨冗相见已是大发慈悲。
由此，封建华家的此刻站在封金氏面前，明明是有求于人，他的眼神脸色依然会不自觉地便会流露出一点对封金氏、蓝枫和二两的傲慢轻视。
封金氏沉浸在马上要在村里风光一回的愿景中，没有注意到封建华家的无意间暴露的真实情感，但蓝枫没有错过。
蓝枫早知道村里人看到他们家卖蚕豆赚了不少钱，肯定会有想法，甚至上门来讨要做兰花豆的方子。只是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而且伸手讨他们家的便宜占，都能要得这么直截了当不加掩饰，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他们家欠了他的债似的。
蓝枫内心冷笑一声：连说服封金氏交出兰花豆制作方法都这么不经心，随便找理由糊弄，真当他们家都是傻子吗。
“刘阿叔，”封建华家的本姓刘，封刘氏，“这炸蚕豆只是看起来容易，您要是真了解了做法，这会儿可不一定会过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封建华家的对蓝枫的话可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你这么说，该不会是想独占炸蚕豆的方子吧？”许是封金氏轻而易举就被他说服，他此时面对弱不禁风的蓝枫，竟是不愿意再费心假装好心。
蓝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我想，刘阿叔应该有自己炸制过蚕豆，您觉得随便炸的蚕豆能卖得出手吗？”
封建华家的一怔，几乎下意识地说：“你怎么知道？”
蓝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身上油烟味那么重，绝对不是炒菜时熏出来的。现在不年不节的，不是做油炸品的时候。而且你这人又对炸蚕豆感兴趣，这么一推，肯定刚在自己家里炸过蚕豆，炸制失败了才跑来讨要方子。
正如蓝枫所猜想的一样，前一次赶集就有村里人留意他卖蚕豆，当时听说一斤卖二十文，村里人背地里都嘲笑他痴人说梦，肯定会受到市场的毒打。谁知，蓝枫还真的把炸蚕豆高价卖出去了，而且这一会儿卖了更多。
有心思活络的村民，一回家就自己动手或者催着家人动手试着炸一盆蚕豆。结果，什么前提准备都没做，自然炸不出酥脆香辣的兰花豆来。这才有了眼下封建华家的直接从自家厨屋出来就跑到蓝枫家来的情况。
蓝枫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道：“好叫刘阿叔晓得，所谓的方子，都是经过无数次失败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为了做出好吃的炸蚕豆，我家浪费了不少油盐柴火以及各种昂贵的香料，炸之前还要费劲清洗蚕豆、浸泡、开壳，零零总总的水磨功夫就用去了我们一家两三天时间，就这样炸出来的蚕豆还不能保证每一锅都酥脆。蚕豆不酥脆的话，卖不出价钱，只能自家吃或者喂鸡。
“这么一算下来，可是要费不少银钱，这还没加上事先在县里香料铺买来的好几种名贵香料。说实话，要不是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家也不敢做这买卖。万一没卖出去或者没卖完，那就会亏本，这一年怕是难过了。刘阿叔家日子过得舒服和美，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个呢。要是一个搞不好，蜡烛变回油灯，可不就凭白遭罪，何必呢。”
有钱的家里用蜡烛，没钱的才点油灯。封建华家的被蓝枫的形容唬了一跳。他自己才试着做过，所以很容易便相信了蓝枫所说的，要炸出能拿出手的蚕豆并不简单。
只是，封建华家的秉承着‘有便宜就占、就算我不用也要拿到手上’原则，态度很坚定：“说不定是你小孩子家家手上功夫不到位，才老是做错呢，你只管把法子告诉我，我自去试一试。”
他以为蓝枫上面说那么多，是想办法推诿，实际上并不肯告诉他。然而，蓝枫眉头都没皱一下，十分爽快地给出了炸制方法：“用水泡开了，调好料再下锅炸。”
封建华家的不由得呆愣一下，“就这样？”不是在驴他吧？
蓝枫肯定地点头：“总的来说是这样。只是成不成还不好说，我也还在琢磨当中。费调料费粮食是肯定的，您要有个准备。”
看着蓝枫白皙的脸蛋上真诚纯良的表情，封建华家的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也没那个脑子在自己面前说谎。既然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封建华一刻都不想再待，敷衍地跟封金氏招呼一声便迅速离开。封金氏还想问他关于在村里人面前长脸的事情什么时候安排上，就见这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爹，人都走了，把门关上吧。”蓝枫淡定地转身，杵着一根竹竿小心移动步伐回房间。
封金氏后知后觉，“蓝儿，你刘阿叔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糊弄我？”
说完就见蓝枫进了正厅，却没回自己房间，反而转到了他的房间。封金氏条件反射地一个激灵身子打颤，然后追过去，一面高声问：“蓝儿，你是要找东西？阿爹帮你找。”
封金氏速度很快，虽说蓝枫现在腿脚有些不方便，但再怎样，他已经走到房门口了，封金氏应该来不及拦住他才是。谁知，封金氏就是赶在蓝枫推门要进去时，一个侧身从他身边穿过去，挡在了他面前。
“蓝儿，你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不然你脚疼得厉害的话，后日大集还怎么去？”封金氏说得冠冕堂皇，“你想做什么只管跟阿爹说，阿爹帮你做，你好生歇着养伤才是正经。”
蓝枫看着封金氏莫名紧张的神色，感觉奇怪，“阿爹，我只是想看一下家里还有多少存粮。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得赶紧备好过冬的粮食才行。”
对此，封金氏表示不用担心，“这些阿爹都有数，总不会饿着我蓝儿的。”
话虽如此，他人却没有挪动，依然挡住蓝枫前进的道路。蓝枫这下想不在意都不行了。封金氏赶在蓝枫问询前，又说出了个理由：“阿爹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实在乏了，要憩一会儿。蓝儿你去告诉二两，让他小心点劈柴。”
很好，这是找了个由头要把蓝枫支开。蓝枫意外封金氏还有这样的小计谋，心里越发笃定封金氏有事瞒着他，而且答案就在封金氏的房间里。
蓝枫考虑到他和封金氏才刚刚建立起父子感情，这份情感还不够稳靠，保险起见，目前要少跟封金氏正面冲突，得摸清楚封金氏还有哪些守旧愚蠢的观念，再有所行动。
故此，蓝枫没有继续冲击封金氏的房间，选择了退让一步，让封金氏进去休息。
因为封金氏突如其来的执着，蓝枫心思飞转：下午要准备蚕豆，应该不会再出去，明天时间宽裕些，可以找机会让他出门，到时候再……
如果不是封金氏太不靠谱，蓝枫也不会执意要进他的房间查看。蓝枫就怕封金氏是不是又背着自己搞出了什么麻烦，不然往常他俩不管到谁的房间都很随意，这回怎地突然不让进了。
蓝枫记挂着此事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因着前年存放到现在的荞麦粉出现了发霉现象，封金氏终于舍得将荞麦粉拿出来，放到厨屋里。蓝枫检查过，觉得霉变程度还行，暂时吃不死人，勉强能下嘴，便做主一人煎了一块饼，就着杂菜汤吃了个早饭。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蓝枫会选择把那些荞麦粉拌菜叶子喂鸡。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赚到足够多的钱买材料修补房子的漏洞、买御寒衣物，让他们一家三人挺过接下来的寒冬。
蓝枫心里的小算盘算得噼里啪啦响，因为生活有奔头，而且已经看到了希望的尾巴，是以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
只是，生活总有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大早上踩着饭点出现的封蝶衣。
“蓝儿！你看谁来啦！”封金氏的声音又响又亮，活力十足，恨不得传到外头去。
蓝枫感觉最近怎么每到吃早饭的时候就总要有人上门，是因为以前很少有人来找封金氏和原主封蓝衣，才显得最近比较频繁吗？
抬头往外一瞄，看到封蝶衣扶着封金氏的手，款款而来。一个像有钱人家的主君，脑袋快翘到天上了；一个如同得了主君封赏的老奴，恨不得全天候贴身服侍。
这样的想象，在蓝枫脑子里一过，他当即心里不爽快，眼睛微微眯起：所以，封蝶衣这个时候从金家村赶到封家村，是单纯的回来看看老爹和弟弟呢，还是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封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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