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报仇了吗？》南慕野

25、同袍之谊

　　一夜无事。第三日午后，慕音和朱医官照例上岛，摘下月魂草，治疗谢时。除此之外，他们也采摘了不少月魂草的枝叶，准备明日下山时一起带走，以备救治军营中换上伤寒的士兵。

　　这几日，慕音跟白虎也熟识了起来。每日上岛，都跟白虎嬉戏玩闹一阵。白虎确实是神兽，颇通人性。不知因为何种缘故，竟然记得慕音曾是自己的恩人。

　　它甚至允许慕音坐在它的背上，带着慕音穿梭在小岛、沼泽与林间。

　　白虎第一次跃过沼泽，奔向谢时营地的时候，萧久功还如临大敌。结果，看到它如大犬一般，任由慕音搓揉抚摸，还撒娇卖萌，着实是震惊得差点连手中拿着的剑都掉地上了。

　　几次之后，众侍卫都免疫了，对于白虎熟视无睹。

　　只有谢时，是第三天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慕音骑着白虎在丛林中散步。前面两天他都处在半昏睡的状态，只待在帐篷中。第三天终于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走出林地里来。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萧久功，那是什么？”

　　萧久功看了一眼：“不是慕娘子吗？”

　　“我问你她骑着什么？”

　　“白虎啊！”

　　谢时瞬间暴躁了，大喊：“慕音，你快给我回来！”

　　慕音听到他的喊声，以为他不舒服，连忙从白虎身上跳下来，撸了一把白虎肉乎乎、毛茸茸的耳朵：“你先回去吧！”

　　然而，向林地帐篷跑了过来。她来到谢时面前，脸上是因为奔跑而带来的红晕，喘着气问：“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谢时拉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斥道：“那是白虎！你就这样坐在上面？万一它暴起发作呢？你受伤怎么办？”

　　慕音摸摸后脑勺，想了想，道：“小白很听话。他很喜欢我，跟我玩了两天，很熟悉了。不会的。”

　　谢时感觉自己心塞，敲了敲她的额头：“你怎么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呢？你天天在军营里说人命贵重，却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慕音还要辩解，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芒，谢时这是担心她的安全？也是，若是出事了，大周军营就少了一名得力医官。

　　她恍然大悟，连忙态度端正地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待在大周军营里，照管好士兵们。”

　　谢时这才顺了气。

　　第三夜，谢时用过月魂草，金针镇痛结束之后，一行人连夜开拔，返回军营。谢时离开军营已经五日，离开的越久，变数越大。是以当朱同用药完毕、确认药人蛊已经解开之后，谢时就命令众人返程。

　　幽深漆黑的山林之中，士兵们燃起了火把，如长龙一般蜿蜒着下山。第二日中午，恰好来到破庙之中。

　　萧久功命众人停下稍事整顿，侍卫从一旁树丛里拉出停放的马车，布置一番，好让谢时乘坐。

　　慕音趁着这空档，再次去拜了地藏菩萨。这一次，她用布巾将地藏菩萨的脸擦了干净，然后才跪地拜了三个响头。

　　谢时靠在庙门上，皱眉看着破烂漏光的屋顶、横七竖八的四大金刚，以及布满蜘蛛灰尘只露出一张脸的地藏菩萨，有些无语，问：“你是医者，还信这地藏菩萨？我是你和朱医官救的，与他何干？”

　　慕音起身，笑着说：“我虽然是医者，但是，医者不能医的，太多了。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你确实是我和朱医官救的，但是，为什么你患药人蛊的时候，恰好我和朱医官在你身边呢？朱医官为什么要告诉你，有这么一个解毒方法呢？都是因果，早有定数。这就是地藏菩萨给你的功德啦！”

　　不待谢时说些什么，慕音快步走了出去，“走吧，我们快回军营去！也不知道月魂草的效果如何，得赶紧回去看看！”

　　庙外的日光仿佛比来时都要明亮不少。

　　下山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一来，谢时已经解毒，马车无需控制车速。二来，道路已经熟悉，不再需要探路来回观察。

　　第二天的上午，他们回到了渭水边的军营里。

　　这六日，李渡是度日如年。一会儿担心朱同找不到月魂草，一会儿担心谢时路上遇险，一会儿担心月魂草对谢时无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好容易熬了四日，皇甫仲在十余名侍卫的护送下回来了，还带来了救命的药草月魂草。当天下午，皇甫仲和高琅等医官，就将月魂草熬制成了汤药，让隔离在医药馆周围的士兵们喝下。如此喝了两日，陆续都退了高烧，竟是真的好转了。

　　如此，一颗心才没有那么煎熬。待到今日上午，听到侍卫来报，萧久功领队归来，真是险些连鞋都忘了穿，匆匆忙忙地奔向军营辕门处迎接。

　　韩平初、窦筑邦、桓廷等十余个将领也聚在此处，面色激动。要知道，伤寒突然在军营爆发，最难受的就是这些带兵的将领。延误战机不说，就是自己带领的亲兵，逐一被感染、继而死亡，实在是窝囊。谢时走这一趟，让人带回了月魂草，形势进而逆转，最高兴的也是这些将领们。

　　谢时从马车上下来，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甚好。

　　李渡也顾不得君臣之别，他乃是周王谢承业多年的幕僚，看着谢时从几岁的娃娃长大成如今英武将军的模样，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臂，激动地问：“子盛，都好了？”

　　谢时点头，宽慰李渡：“都好了！这几日，辛苦李先生镇守军营，安定人心。”

　　回到军营，谢时立刻就忙碌起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距离水流枯竭冰冻之日，已经很近。华州城中，是何种情形，此前由于大周军营伤寒爆发，还不曾去刺探。还有对汴京的作战计划，也需要细化。

　　他正准备跟着李渡进去中军帐中，突想起慕音来，转身寻她，见她正在与高琅说话，两人一人抱着一捆月魂草，正要离去。

　　“慕音，跟我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喊道。

　　慕音回头，有些错愕，她去中军帐干嘛？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明白此刻是军营，不是在那荒山野地里，她得听谢时的。

　　于是，慕音把手中的月魂草交给了一个侍卫，跟上了谢时的步伐。到了中军帐，慕音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百无聊赖地听着谢时和幕僚将领们议事。

　　这几日，士兵训练照常，武器准备妥当；患伤寒的士兵用药两日后好转明显，伤寒应该不会成为大问题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枯水期到来。

　　李渡还带来了一个堪称重磅的消息：“因为担心华州城会趁着将军不在的时候进行攻击，我在前几日安排了探子，前去华州城刺探情况。如今，华州城内恐怕也被这药人蛊带来的伤寒所困！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情况必然比我们严重得多！”

　　窦筑邦的粗嗓门喊道：“天赐良机！他们战斗力必定锐减，我们此时攻城，必定易如反掌！”

　　桓廷也胜券在握：“实在是天助我也！”

　　这事关伤寒疫病，慕音对这字眼很是敏感，自然是听到了。原来，华州城也爆发了伤寒。她觉得将军们说的似乎有道理，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不知是哪里。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她眉头不由得微蹙。

　　谢时听罢众人的汇报，知晓一切都在安排之中，就挥手让众人退下了。李渡等人知道他中毒初愈，又是连夜赶回，必然疲劳，也就躬身告退。

　　退出前，李渡看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眉头微蹙的慕音，心想，这女郎这回算是立下大功，看着与谢时关系亲厚，以后须得多加留意才行。

　　谢时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慕音，突然感到自己喊她来军营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习惯了在荒郊野外帐篷里有她照顾？

　　还没等他想好，慕音已经丢开华州伤寒的问题，起身几步走上前来，问：“将军，你让我来中军帐，是有什么事？”

　　谢时的心陡然一跳，生出些慌乱来，他急中生智，伸出手来，放在书案上，道：“再给我把脉看看，现在身体怎么样？蛊毒确实解开了吗？”

　　“原来你还担心呢？”慕音恍然大悟，连忙为他把脉。朱同将解毒之法、脉象表现等都一一交给了慕音，慕音听了好一会，说，“好得很呢，就是有些虚弱，多吃点好吃的，多睡觉，很快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谢时收了手，佯装自己放心了，想了想，又清清嗓子，道：“那接下来你每天来给我把脉一次，看看恢复的情况。”

　　掌握病患治疗的后续情况，也是医官该做的。慕音点头应好，“没问题，那我先走了？”

　　恰这时，侍卫送来了午膳食盒。谢时瞥了一眼食盒，道：“快午时了，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慕音一个上午就吃了一个硬邦邦的大饼，此时正饿得肚子咕咕叫。听到谢时这么说，也不客气，坐了下来，打开食盒盖子，三个小炒，一个炖汤，荤素搭配，看着颇为可口。

　　“再拿一双筷子来。”谢时吩咐侍卫，又对慕音道，“你先吃。”

　　慕音并没有跟他客气。经过黑沼泽求月魂草那几夜，好像突然之间变得熟稔，自己与这位将军之间，似乎跟自己与高琅之间，也没有什么区别。

　　“多谢子盛！那我不客气了。”慕音拿起筷子，吃饭。

　　谢时没想到她突然喊自己子盛，一时愣怔，随后笑了：“这算是跟我熟了？”

　　慕音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如今也是有同袍之谊了。”在黑沼泽，谢时宁可不用月魂草，也不愿意将自己交给淳于氏，让慕音觉得他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谢时闻言，夹菜的筷子一顿，同袍之谊？当然是的。但是，仅仅如此么？

　　他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吃饭的少女，将一块红烧肉夹到她碗里：“多吃点，长肉。”

　　慕音瞪他：“对女郎不能说长肉！”时人都以女郎纤细窈窕为美。

　　谢时笑，不再说话。同袍之谊也可，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哭了，哎。快变成单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