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否》墨觞

2、游戏

　　张赟的玫瑰持续送了一个月后的一天结束了，叶钧凡再过两天也该出院了，我坐在浴缸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些事情，难得的假休，我只想在家舒舒服服泡个澡，然后睡一觉。隐约听到房里的手机响了，这可影响不到我泡澡的心情，果然响了半分钟就停了，就在我得意地搓着泡泡时，铃声又响起来，坚持不去接的结果是，反反复复响了七八遍，我忍无可忍地冲掉身上的泡泡，裹上浴袍冲进房间，拿过手机一看居然还是个陌生号码。
　　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这些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沈乔，我当你被绑架了呢。”
　　“我又不是富家千金，谁会绑架我？”对这个罪魁祸首我相当窝火，“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我跟护士要的。”
　　就知道用美男计。“找我什么事？”
　　“我想吃汤包。”
　　“想吃汤包跟看护讲啊，跟我说干嘛？”
　　“我听说你家楼下的那家很好吃。”
　　那群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病人开口了，我只有不辞辛苦的下楼买了汤包往医院赶，幸亏租的房子离医院不远，骑自行车就可以过去了。在医院门口，一黑一银两辆奔驰齐齐驶进停车场，幸亏我刹车及时，要不就亲密接触了。
　　停好车遇到孙医生聊了一会儿才往住院部走，乘电梯上到十九楼，拐弯猛然发现1910方门口笔直的站着两个穿黑色西服的外国男人，他们朝我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就在我疑惑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身穿珍珠色雪纺裙的亚洲女子探出身子在其中一个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又转身关上门。
　　我知道叶钧凡还没有结婚，也许那是他的女朋友，既然女朋友来了，我也没必要把东西送进去了。正想走手机又响了，是他的短信：我不想吃了，不用过来了。
　　我无所谓笑了笑，正好把汤包拿到办公室给他们吃。送完汤包下楼路过护士站，又看到那个外国男人，护士长看到我使劲朝我招手，走过去才知道那个男人要给叶钧凡办出院手续。在国外读了几年书，英语还算可以，一路帮他办好手续，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僵硬。作为主治医生，我还是随他一起回到病房，况且我也想跟姓叶的说声再见。
　　进到房间，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刚看见的那个女孩子，看到我的表情，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叶钧凡脸上也是一阵怪异，而我，则是给他们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
　　好半天才缓过来，还是我先开口：“恭喜你出院，这位是？”
　　叶钧凡也恢复正常，勾起笑容：“董希儿，我的情人。”
　　我很讶异于他能把“情人”二字讲得这么自然，而那个看起来绝不到三十岁的女子仍处在一种失神的状态，难道真的存在一个与我神似的人？我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叶先生的主治医生沈乔。”
　　她愣了愣才伸出手，目光却已经转移到叶钧凡身上。
　　打完招呼，我朝他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静静退出房间，终于，送走一位病人，应该是如释重负吧，又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两只手往口袋里一揣，天好像开始转凉了。

　　就在我整理病历的时候接到叶钧凡的电话，我“喂”了一声之后两个人都开始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要回英国了。”
　　“是么，一路顺风。”我客套的回答，“还有，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还是要注意。”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怪怪的，他一直是个擅谈的人，很会找话题，现在这样真的有点不习惯。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差点被口水呛着，“你说什么？”
　　“我在离医院最近那家星巴克等你，我们见面谈。”
　　“喂——”不等我说话，电话已经挂断了，现在这时代，还有这种男人存在。
　　生怕他等太久，整理完病历就匆匆忙赶了过去，天已经黑了，处处灯光闪烁。偌大一间咖啡店，果然还是一眼就看到那个耀眼的男人。他侧对我坐在里边靠窗的座位，穿着一件亚麻衬衫，手支在桌台上撑着下巴，袖口微微卷起，侧面看起来居然有那么一点性感。走到他面前坐下来，他笑着说道：“你不穿白大褂我都有点不习惯。”
　　“我也觉得你穿病号服更顺眼些。”
　　“呵呵”他笑笑，“喝什么？”
　　“炭烧。”
　　他举手示意服务员，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指干净修长，不过又似乎很有力道。
　　咖啡很快送上来，我有汤匙胡乱搅动着，开门见山：“你电话里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再办出国劳务的事情，准备去加拿大吗？”
　　“我没想到这种事也在你关心的范围内。”被人调查的滋味并不很愉快，我直视他。
　　“我只关心我在乎的，”他吹了吹咖啡的热气，“如果你把目的地改为英国，我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帮你把所有手续办好。工作的事情我也能够帮到一些，待遇不会比加拿大差。”
　　我看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有些事情我想你弄错了，我之所以去加拿大是因为我最好的朋友在那里，工作好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是个懒散惯了的人。况且，我已经在英国呆过三年，那里也吸引不了我。”
　　“那如果你的朋友被公派到英国深造呢？”
　　“咝——”我被咖啡烫了一口，想叫我相信这种荒诞的事情吗？他难道能做到这一步？我并不觉得坐在我面前的是个呼风唤雨式的人物，我宁可相信他是个小说家。不过他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虽然嘴角微微上扬，可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认真。“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你愿意去英国，我很乐意告诉你。”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种被别人耍着玩的感觉，所以你的提议我并不感兴趣。”
　　他举起陶瓷杯子轻啜了一口，然后又优雅地放下，“其实这样也好，到英国我也不见得能保护好你。”
　　对他的话我根本不想去深究，拿起包说道：“谢谢你的咖啡，我想我们可以说再见了。”
　　“我送你回去。”他也站起身，不由分说环住我的肩膀，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肆意妄为的男人，该死的力气还这么大，众目睽睽我根本不好意思挣扎，任由他搂着我往外走。
　　一直到停车场，我狠狠甩掉他的手，“叶钧凡，你玩够没有？”
　　他两手一摊耸耸肩，展开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OK，我道歉，上车吧，沈医生。”还很绅士的替我拉开车门，应该就是上午见到的那辆银灰色奔驰，还是头一次做这么高档的车，我不由瞟了一眼驾驶座上开车的男人，究竟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突然皱皱眉，然后说了一句：“抓好扶手。”车就突然飞驰起来，本来就有些晕车的我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搅起来了。窗外的事物都在快速的往后倒退，根本看不清楚，加上还不是很晚，街上还有很多车子，他就在这些车子里穿来穿去，也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我第一个想法就是，终于知道他是怎么出车祸进了医院的。我实在难受得厉害，根本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拼命克制想吐的欲望，在这么高级的车里吐出来会遭天打雷劈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把车安全的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我打开车门毫不犹豫的扶着一棵树大吐特吐。他赶紧走到我身后拍拍我的背：“对不起。我拿水给你漱漱口。”
　　终于折腾完了，我有气无力地靠在座位上，“你想谋杀就直说，换种痛快点的方式。”
　　“你没看到刚刚追我们的车子吗？”
　　我哪有工夫去看那个，“什么，你说追我们的车子？”
　　他很无奈的笑笑：“现在你不想跟我去英国也不行了。”
　　“为什么？”我的大脑已经跟不上他说话的跳跃幅度了。
　　“先回我住的酒店，你家已经不安全了。”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