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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蒙娜丽莎的假笑09 ...

  •   金逸沅独自从四楼下来,当看到三层台阶上坐着某人时,脚步不由得停下。

      鞋底踏地,啪嗒清脆,对方应声回头。

      齐乐捧着一只叠成天鹅的手帕,和前次在厕所一样露出人畜无害,甚至熟稔过度的微笑。

      问他道。

      “你终于见到了?我们的校长先生。”

      金逸沅点头,顺便感谢,“上、上次的手帕,多谢。”

      对方笑容依旧,却仍霸占着并不宽敞的台阶中央,像是不想给人过。端详那欲言又止的神色,金逸沅主动追问。

      “还有,事?”

      齐乐这才转过头,颇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我只是看着你就没忍住想,你死去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会像花一样,慢慢褪色萎缩,变成一团焦黄的腐物。还是像鱼被淋油生煎,热锅上瞪着眼珠子呼吸,直到突然爆开。”

      这和颜悦色得,简直像是在说‘嘿哥们,一起去打球呗’。

      金逸沅:“······”

      他错了,他不应该因为前次短暂的接触,就忘记这人是臭名昭著‘大变态’之一。

      语出惊人的齐乐最后起身让开,落座上级台阶,他抽开洁白的天鹅,垂头十指翻飞又叠了起来。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因为在意,金逸沅下楼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一个是每个厕所,一个是所有教学楼的三层台阶,皆是偶遇齐乐的高发地点。这人也就尽干些叠叠手帕,看风景发呆的闲事。

      但金逸沅还知道,这是教学楼内唯二两处无监控的死角。就连天桥两端也看得到谁进出。

      厕所没监控大家看得见,然而每层楼梯口装着一颗‘大眼睛’,任谁路过都会收敛。闫天明还是通过手段才弄清真相。

      那齐乐呢?

      带着猜测,金逸沅回到二层七班,照常坐好。

      早上校长发话,效率果然奇高。上下课不再有教官兜圈,埋伏窗边,连老师似乎都‘温柔’起来,不再手持教鞭,时时刻刻准备敲学生脑袋。

      第三节课结束,他们的班主任兼地理老师,岳老师,一个精神不振,说话有气无力的中年憔悴男人,突然往讲台一站,宣布道。

      “各为同学,虽然没什么必要,但我临走前还是通知一下。今后几个班的老师都会重新调整,宫先生特地在外招聘了优秀教师。”

      教室后排立即有人吹起口哨起哄。

      “老师,新来的会是女老师吗!”

      “是年轻的吗?会很漂亮吗?”

      “什么时候到啊?”

      岳老师不予以理会,收拾完公文包,消失在门口。

      周围热烈讨论着新老师和新自由教学模式,金逸沅却悄然跟出走廊。

      跟到天桥,他看见那岳老师不是向职工宿舍,而是朝学院大门缓缓走去。行动恍惚,仿佛风一吹就倒。

      “就这么不舍得旧老师吗?你不会也要动员全班折纸飞机,扔出去给他又唱歌吧。”

      调侃声入耳,金逸沅微不可见跨了脸。

      闫天明从八班后门出来,嬉皮笑脸在他边上一靠。

      “怎么样,要试试看吗,我觉得你肯定跟电影里一样,最开始结结巴巴,打通任督二脉后又是人间黄鹂鸟一名了。”

      “不必。”

      此后两相无言,大眼瞪小眼。

      又是闫天明被盯着挠了挠头。

      “你真就不肯对我多说话啊。难不成还因为上次在澡堂我喊你亲爱的生气?但那个场面我要是不认你是我的‘girl’或我是你的‘girl’,那个金刚芭比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啧。”

      不满啧嘴后,金逸沅适时抽出一张字条。

      因为他的动作,闫天明连被顶撞的火还没燃起就被转移了注意。

      一目十行,眯眼掩饰着情绪,他读完将纸撕得粉碎,分区洒向绿化灌木。

      转身再看金逸沅,他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只是置于栏杆的手攥紧又松开,反映着内心的激烈斗争。

      “到此为止,我该把你列入黑名单的。”闫天明嘴角上扬,却没有笑的影子,目光锐利凌人,“但或许和上次紧急集合一样,我等了那么久的机会,就该由你这种人制造。”

      金逸沅未被小孩的气势震慑,缓缓吐出一句。

      “哦,那,多谢、夸奖。”

      自己铆足劲期待看到对方退缩,结果却如小猫挠痒,毫无反应,闫天明一抹鼻子,不禁怀疑起自己。

      过去在家他摆出这姿态,连长辈都忌惮他三分,他爷爷更是直言,他父母曾多次私下感慨对付不了他,面对他就莫名心悸畏惧,更何况身边同龄人。

      怎么他在小结巴这却三番两次踢铁板。

      金组长不懂更懒得猜测小孩心思。

      “最近,有、有不太好的消息乱传,记得我们要、要保持距离。”丢下这话,他径自回了教室,争做好好学生。

      因为就在刚才他听说,学校准备也设立奖学金机制,成绩好表现好,照样能拿钱。

      江福学院的三天两夜,在新制度进行下度过。

      无需提心吊胆,没有紧急集合,这两天全校老师大换血,使得大部分时间都在自习,紧绷惯了的学生别提有多疯。

      连吴伟宏都时不时乐呵一笑。

      当然,是对着他‘哥’的。

      “哥,你今天又留那么多啊。”

      午餐时光,吴伟宏看着金逸沅剩下的肉菜米饭,忧心忡忡。新制度执行后,食堂伙食没改善多少,但有他在,407全寝基本是上好教师餐。

      看着别人和自己吃得干干净净,金逸沅还是小鸟食量,吴伟宏又拿勺送去。

      “不吃饱、不行的,张嘴啊——”

      满怀心事,胃部不适,烦躁中的金逸沅强硬将人手腕一掰,调转回去。

      嗷嗷叫了两声,吴伟宏学乖了,沉默替人解决剩菜,委委屈屈。

      旁边的狄一玮不禁搭话道。

      “大哥,你是不是在想,呃,他们在说你跟那闫天明······”

      传闻某天深夜,有几人亲眼目睹梁逸沅搀扶着闫天明走出澡堂。闫天明还称呼对方为‘亲亲’、还是‘亲爱的’。可明面上,他们从没看过这两人有过交集。

      幽深双眼一扫,狄一玮自觉闭嘴。想起什么,他又抬头。

      “对了、大哥——”

      话未说完,隔壁桌突如其来飞溅的汤汁米饭。

      狄一玮靠边闪躲不及,身体被洒了半边,油腻腻的汤水淌入衣领。他边上几个也被波及,哗然起身。

      “靠!哪个王八羔子,狗日的!”

      盛怒之下他拍桌而起,不料转身就和最不想遇见的人之一四目相对。

      闻元恺:“唷,这几天手有点酸,刚刚没拿稳啊,真是对不住。”

      嘴上这么说着,闻元恺歉意全无。更是得意洋洋看着狄一玮等人敢怒不敢言。

      摔掉菜叶和米饭粒,狄一玮一忍再忍。以往他们跟着吴伟宏,与闻元恺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现在换新大哥突然遭找茬,只能等大哥示意。

      对了,刚刚大哥呢?!

      原来的位置空空如也,但三个位置开外,金逸沅淡定如初,跟吴伟宏面对面,独他的餐盘完好摆在他跟前。

      吴伟宏则像被噎着,猛拍胸口咳不出来。

      金逸沅体贴将碗一送,“喝,汤。”

      狄一玮瞬间抱头,瞠目结舌。

      刚刚瞬移了吗?!

      还是他记忆混乱了?

      没有超能力的世界,金逸沅自然不是瞬移。时刻关注四周的他,留意到鬼鬼祟祟,越靠越近的闻元恺。早在对方故意翻盘子前,他就已拽着吴伟宏往边上挪去。

      似曾相识的预判闪躲,熟悉的目中无人。

      闻元恺笑得咬牙切齿。

      “果然,就是你。”

      视闫天明为重点监视对象,闻元恺无每时每刻关注校内各种消息网,听说最近有人跟闫天明传出‘兄弟澡堂鸳鸯戏水’的绯闻,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查了个遍。

      正欲发作的闻元恺,突然被一人阻挡脚步。

      吴伟宏站起身,下巴能到对方额头,不苟言笑的模样神似疤面,令人生畏。

      “道歉。”

      食堂桌位本就离得近,事情又发生在备受瞩目的吴伟宏与梁逸沅身上,这铿锵二字一出,霎时间吸引了群众目光,四周嘈杂声停。

      充当纪管员以来,哪里受过这等态度,闻元恺呵呵笑两声。

      “我刚才不是对他们说了么,最近手臂有点酸,刚刚一抖没端稳盘子。”

      吴伟宏抿嘴,抬手指向优雅擦嘴中的金逸沅。

      吴伟宏:“你吓到我哥、他差点呛到。”

      闻元恺:“······”

      刚刚被呛到狂锤胸的人是谁?

      被激发了极度护哥特质,吴伟宏不依不挠,沙包大的拳头二话不说锤在桌上。金属的桌面,凹下一个小坑。

      “道!歉!”

      虽有老师□□撑腰,闻元恺也自知不敌吴伟宏的拳头,可他刚张嘴准备服软,就听金逸沅制止道。

      “走、走了。”

      吴伟宏纠结左右看看,没几秒就选择端起餐盘,听话跟上。可他边走边仍不甘心地问。

      “可是、哥,他刚刚想泼人、想泼你。”

      金逸沅摇摇头,“别人不是、不是故意的。手酸,而已。”

      吴伟宏:“手酸?为什么手酸?”

      驻足思索片刻,金逸沅特地回头,看着闻元恺语重心长道,“他冲、冲多了,一天可能二十、二十次了,这比不吃饭更、更伤身,以后手、手会越来越抖,你别学他,多花心思,学习。”

      这边吴伟宏似懂非懂,认真点头。

      那边闻元恺脸一阵青一阵白,听着周围窃笑愈发火冒三丈。

      如愿得见闻元恺被气双目赤红,金逸沅去教室都一路好心情。

      然而前脚刚走进教室,后脚就听高跟鞋踩地,嘚嘚声紧凑逐步逼近。

      校内几乎没有女性□□,他包括一众同学很快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懒散翘脚的男生们纷纷撅屁股坐好,伸长脖子,小眼睛期待望向门口。

      入眼,一双踏着纯黑横天高的修长美腿,往上,泛光皮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烈火红唇衬得肤色雪白,古板的方框眼镜,被戴出了风情万种的魅惑。

      女人叉腰一站,却没搔首弄姿之感,只因她扬手一挥,一米长的教鞭飒飒落在前排桌上。霎时震飞食堂带出的面包渣。

      “日安,小男孩们。”

      与双唇一样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每张或错愕或惊艳的脸。

      “上课不吃饭,下课不捣蛋,坐有坐相,站有站姿。小学老师教过你们的东西,应该不用我再三强调吧。除非······你们想要我,帮你回炉重造,再次教育吗?”她说着慵懒往讲台一倚,教鞭点兵点将,数过几个人头。

      这女人是美丽,但就像玫瑰花带着刺,她的刺毫不收敛,比任何斥责怒瞪更有杀伤力。而她身上,尤其是四肢的肌肉无比结实,线条流畅又优美,绝非一推就倒,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寂静中,韦成舟默默扶正座椅。角落几名男生收起自绘五子棋谱,前几排男生已在小心翼翼收拾凌乱桌面。

      满意等众人乖巧坐好,她才在黑板上利落写下三个大字。

      “顾静白,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指导员,教授全科内容。哦,忘了说了,应该是七八两班的指导员。彼此了解可以放在以后,现在,你们都跟我上三楼,和我们的新同学以及新教室打招呼熟悉。”

      从头到尾安静端坐,金逸沅终于绷不住,抬手扶额。

      出现了,传说中‘美好教师’顾静白。

      可为什么这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三层设有两个阶梯型多媒体大教室,当七班安安静静上楼,和八班四十几人汇合后,都能从彼此眼神中不约而同感受到一种心情。

      呼啸一声,鞭子敲在黑板如霹雳惊雷,顾静白摆动手指,示意着周遭小男生们。

      “咱们一百零四人,稍微有点多,就不一人一桌了。位置四人一排,二人一桌。先自己找个小伙伴吧,如何?”

      这时终于有人举手,得到示意后才问。

      “老师,那座位就按这个坐吗。”

      岂料顾静白手指抵在唇前,做出噤声动作。随后故作神秘道。

      “并不一定哦,看你们表现。”

      她不按套路出牌,学生们也迟疑很久才动身,基本上挑熟人相伴。金逸沅选在角落僻静,但能看清黑板的位置。而不出他所料,没人敢挨着他坐。

      韦成舟拉上目光呆滞的贺宇在中间排,卢武和另一男生与他们并坐。

      眼看其余人稀稀落落,坐满位置,韦成舟偷瞟金逸沅更加频繁了。

      “喂,再这样下去,结巴长老不会就得一个人一桌了吧。那老师······看起来不好对付啊。”他不禁担忧道,“哎,对了,我们老大——”

      ‘老大’二字刚出,搜寻中的韦成舟僵了表情。

      与此同时金逸沅停下翻书的手,蹙眉抬头。

      闫天明左手夹着所有课本,右手抓着笔袋和卷子,无家可归垂头丧气的模样,别提有多真。

      “你也没人选啊,好巧啊,我也没人要。不如我们凑一对吧,新同桌。”

      金逸沅毫不留情,执笔指向前几排看戏的任家兄弟:“你的位置,在那、那里。”

      身处视野最好的角落,他可是把闫天明先被双胞胎拉走坐一组,后面起身突然没影的事尽收眼底。

      被戳破后,闫天明干脆东西往桌上一放,佯装生气拍桌。

      闫天明:“气死了,他们说要俩兄弟相亲相爱,把我排挤出来。”

      他声音过于嘹亮,听见的任子扬任子杰扼腕叹息,有苦说不出。

      刚刚一言不合收拾东西任性走人的到底是谁?

      见人如此执着,甚至有耍无赖之嫌,完全忘记要‘保持距离’的忠告,金逸沅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推开东西。

      金逸沅:“回、去。”

      软招用到这份上还被无情拒绝,闫天明站姿逐渐笔直,似一柄利剑伺机出鞘,气势陡转。

      他不信邪地再问。

      “你真不给我坐?嗯?”

      语速有意放慢,音色低沉犹如弥远古钟,迸发着道不明的压迫。

      明明不是针对自己,附近几人也受波及,惴惴不安面色惊惶。

      唯独金逸沅松了眉头,放下课本,双手交叠置于桌面,身子微微后仰。

      面容迎着光,嘴角边阴影使他看起来像是真在微笑。

      但若熟悉他的焜泽等人在场,见了这幕必会掉头就跑,反锁自闭兼自我保护。

      因为他们谁都知道,这是金组长忍耐至极限,准备摁人摩|擦教训的前兆。

      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闫天明看得出对方不仅没怕,反而已是备战姿态。

      说不清是亢奋狂喜,还是久违的感到危机,他全身血液好似沸腾,做足一切迎战准备。

      现在他信了。

      这人,和他无比相似,如剑锋的左右两刃。

      不是相汇,便是相悖。

      气氛剑拔弩张,然一声鞭响打破所有敌对。

      金逸沅和闫天明齐齐回神,被不知何时上来的顾静白一惊。

      “吵架打架可不对,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交流理解,这才能将误会矛盾扼杀在摇篮。”顾静白勾了勾手指,令这两人跟上。

      纵使心不甘情不愿,金逸沅也为自己的轻微失控懊恼着,一声不吭走向黑板。

      早知道刚刚就忍了。

      顾静白让他们并肩而站,打量他们的同时手指戳着脸颊,偏头沉思。还怪可爱的。

      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就无法再将她与可爱联系在一起了。

      “这样吧,为了给大家做第一个好榜样,你们俩这节课手牵手站着,无论谁先松开或再互骂想动手,都要一起惩罚。”她笑着打开自己的黑色手提箱,银手|铐甩在指尖。

      “罚一天,两个人两只手拷在一起。连体婴行动。”

      金逸沅嘴角一抽,转头看向笑意奸诈,朝他俏皮眨眼的闫天明。

      闫天明:“哇哦,好可怕,要当连体婴行动哎。”

      金逸沅冷哼:“一起,泡澡刷背?”

      这一刻闫天明莫名恶寒敛声,后背隐隐作痛。

      顾静白:“嗯,OK,计时Start!”

      啪的一声,黑板前两人手掌如磁铁相贴,扣住紧握。在顾老师和蔼欣慰的注视下,在同学偷笑看戏的观望下,开始为时四十五分的社死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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