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31、爱的代价

　　或许没有这么多的儿女，罗川当年就会跟着自己的爱妻，去往同一个地方。这个男人带着伤痛，带着责任，带着生的希望和血的洗礼，一点点地把Lod’s发展到今天的模样，一个人把这么多的儿女养大成家，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像是被判了无期徒刑，而他不能反抗，也没有理由去反抗，只能无条件地接受。这样的酷刑，只会让他更想念回忆里的人。他应该感谢娟婶，如果不是娟婶，他还不知道要不死不活地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待多久，一辈子没被谁打垮过最后却要尊严尽失？他宁愿就这样离去。
　　葬礼那天，商界来了很多人，唯独尹家人没有出现。尹江也没料到，刚打不穿铁打不透的罗川会突然间离世，他也后悔伤心过，罗川走后，他再没什么老朋友了，恍惚间这个辈分的人好像就剩下了他自己。
　　云城很多年没有下那么大的雪了，可那天却飘起了大雪。准确地说，是雨夹雪。轻雪飘落在地上，就缓缓地开始融化。雪下了很久，地上还是积了些许的雪。
　　罗晓曼再怎么逃避终究还是要承认爷爷已逝的事实，她穿着18岁时爷爷送给她的长裙，不顾寒冷，露着腿和肩膀。湖蓝色的纱裙夹着雪花，飞舞在半空中。她已经掉不出太多的眼泪，只是呆呆地看着来往的人群，和最后立在地上那块陌生的碑石。
　　她凑过去看了好几次碑石上爷爷的照片，确认了一次又一次，她甚至想推倒石碑，刨开泥土，看看下面的人是否还有呼吸。
　　最后，罗晓曼晕倒在满天的飞雪中，高烧的她被提前拖回了罗家。
　　振轩穿着第一天来到罗家和大家一起吃晚餐时穿的衣服，面色苍白。桂姨带着振轩来看罗川了。
　　陆湘云上来就是一个巴掌，她想继续打振轩，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如果不是你，你爷爷就不会死，你明白吗？你就是个祸害，你这个克星，你为什么还不滚出罗家？”
　　振轩跪在石碑前，静静地看着这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直至所有人都离去，振轩还是静静地跪在那里，拼命地掉着眼泪，他不敢哭出声音，怕吵醒对面的人。
　　振轩最后被夏叔领回了罗家。

　　过了一天，对罗家人来说，那个重要的时刻来了。
　　罗川生前拜托立遗嘱的律师来到了罗家，罗川像是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没有给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一点余地。
　　罗川生前持有Lod’s45%的股权是这样分配的：罗振东10%，罗振皓10%，罗晓曼5%，罗振轩15%，罗世媛5%。并且，罗振轩作为Lod’s的继承人接管Lod’s接下来的事务，罗川的助理会帮助罗振轩了解Lod’s的各项事宜。
　　在其他人眼里，害死罗川的罗振轩，反倒成了这场财产分配的最大受益者。他们的眼里烧出一团火，迫不及待地把罗振轩烧得渣都不剩。
　　特别是娟婶和罗振锋，他们精心策划的“回巢之战”顷刻间却成就了罗振轩，他们的不甘可想而知。
　　加上每个人以前持有的股份：罗世钟5%，罗振东5%，罗世兴5%，罗振锋5%，罗振轩10%。现在罗家的形势开始明朗起来：罗世钟一家持有Lod’s20%的股份，二伯一家刨除罗振皓持有15%的股份，罗振轩一人持有25%的股份，罗世媛只获得最后5%的股份。
　　夏叔明白，自己是时候要离开罗家了，他道出了罗川一个巨大的秘密。“祸不单行”这个词真的仿佛是为罗家量身定制的。
　　罗世兴并不是罗川和夫人的亲生儿子，罗世兴的真实身份是夫人当年在生产队工作时一个闺蜜的儿子，这个闺蜜和老公一家被批斗死在他乡，闺蜜死前托信给夫人，拜托夫人能帮她把自己的儿子养大成人。
　　罗川和夫人给这个孩子起名“罗世兴”，寓意这个孩子能够传承亲生父亲的血脉，世世代代兴盛下去，两人就这样把罗世兴当成亲生儿子，甚至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好，很不幸地也养成了罗世兴如今争强好胜、唯利是图的性格，这也是罗世兴即使抛妻弃子罗川也拿他无可奈何的最终原因。
　　其实说到底，是罗川爱自己的妻子太深，深到连妻子对别人的承诺他都会看得比什么都重。
　　至于振轩，罗川应该还是很喜欢这个孙子的。振轩、罗世凯和夫人这三人的眉眼极其相像，当罗振轩第一次出现在罗家晚宴的时候，带给罗川心底的触动是无法想象的，他每次看到振轩都不禁想到逝去多年的爱妻，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年火海中那双赤诚的双眼。
　　当年罗世凯的死也是罗川心中巨大的痛，一方面，罗世凯和自己的妻子脾气秉性、样貌都十分相像，另一方面罗世凯为人正直才华横溢，是罗川心中Lod’s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可罗世凯偏偏喜欢平常人家的女孩宋雪美，罗世凯为了宋雪美甚至放弃Lod’s，自己创建了日化用品品牌瑜美，最后又死得不明不白。

　　财产已分，真相已明，罪恶贪婪的手却越伸越长。
　　尽管罗世钟对夏叔和桂姨一再的挽留，还是留不住失去的缘分。
　　夏叔、桂姨和一些跟随罗川多年的佣人离开了罗家，他们带着罗川给予他们多年的恩情离开了。
　　很快地，旧人走，新人进。
　　罗振轩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并没有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反而成为众矢之的。
　　娟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振轩害她被赶出罗家，害她老公被抓，还无缘无故分到那么多公司的股权。

　　振轩还在熟睡中，娟婶闯进了房间，她猛然拉开窗帘。振轩用手挡着突然照进来的光，眯着惺忪的睡眼。
　　还没等振轩反应过来，房间就闯进了人，他们把振轩拖下床，振轩的头撞在床脚上，磕在地板上。
　　他们把振轩拖进了之前宁婶住的房间。宁婶的房间，自从宁婶走后，就没有人再进去打扫过，到处是灰尘，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以找到蜘蛛网，房间里时不时飘荡着发霉的味道。
　　振轩被拖进房间后，娟婶让人把房间门的四周钉死。振轩从突然的光亮中还没缓过神，又被拽进了无边的黑暗。
　　他摸索着四周的开关，却没有一个开关能带来光。宁婶之前住的时候很怕光，房间有一点光，她都会尖叫，所以后来索性就断了房间的电。
　　振轩站起身去掀窗帘，却发现窗帘被钉死在墙上，他用尽力气把窗帘从墙上扯下来，却发现窗早已被钉死，窗户外侧焊接了一层厚厚的钢板。
　　看得出来，娟婶是有备而来的，振轩只能节省体力，尽力适应这样的黑暗。
　　振轩开始想象宁婶在这个房间是怎样生活的，他发现这样的黑暗真的很可怕，他看不到地板，看不到床，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听不到一丝声音。
　　他开始感觉到压抑、恐惧，然后是绝望。他无法想象宁婶是怎样在这样的环境过活了那么多年。
　　现在的振轩，甚至不如一条弃犬。他就这样被丢在这里，没人来过问，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等待他的，或许是死亡。然后被拖出罗家，随便找个地方被埋掉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