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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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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毒又是伤,为善的身子已是被夺去了一半活力。此番一场放任的大哭,哭到最后,气息已见低微急促。
落白纵然情至深处,仍是医者根本,赶紧放为善躺下,帮他推抚胸口顺气,帮他抹去眼泪。擦去的泪水泛着隐隐红光,落白心中的忧虑又增几分,如果要他亲眼看见为善落下泪血,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心痛而死。
“乖善儿,别再哭了。”
为善从落白那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中离开时,心里又惊又怕,直到再感到落白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才将手指间紧抓住的衣料略微放松,抽噎中听到落白的请求,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落白几乎是趴在床头,尽量近的挨着为善,明明知道他已望不见东西,应该说些话来安抚他,可又怕自己再次蹦出什么词不达意的混帐话,伤了他的心,勾出他的泪。
能感到落白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还有清晰的声音传来,为善侧转脑袋歪向落白,寻求更真实的感受。岐山上最后一次用眼睛看到的是漫天的大雪,白得耀眼。归来这些日子,再也看不到,只有空寂的黑。他不是不害怕,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近在咫尺的,为善那张因为哭泣而显得没那么苍白的脸,眼角还是湿润的,嘴角都向下弯垂着,唇没有节奏的轻微颤动,好似粉嫩的小兔子瑟瑟的发抖,落白好想拥住那对害怕的‘兔子’用自己的怀抱让它不再害怕,等回过神时,唇已印在为善唇上,细细的抚啄,柔柔的探入,自然的仿若自己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每一天都是如此做的。
不知持续了多久,为善的脸将他烫醒,才逐渐收了吻势。抵在为善的颈窝上闭着眼轻喘,为善僵硬着没敢动,落白仍能透过肌肤感受到他的喘息。
“善…儿…”
“……”模糊地听见叫他的声音,努力睁了几下眼皮,最终还是沉重的阖上。渐渐消失的意识中,为善依稀感到自己纠缠在落白衣上的手被握住。从那温暖中,获得了一直期待的抚慰,表情平静的陷入了睡意中。
如果自己除了医术能给为善更多,落白自认绝不会有所保留。做了这样的决定,便真的片刻不离为善身边。为善依然病倦的不怎么说话,可不自觉的总用他空洞的眼神追寻着落白声音的方向。单独相处时,也会恢复成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心性。
“落……白。”
落白笑笑,“随你叫什么,不必勉强的。”
为善沉思了片刻,才低声答:“还是落白好,落白是新名字,比……原来的好听。”
落白搂了搂为善渐单薄的身子,“你喜欢就是,不过答应我,不许在哭了,嗯?”
为善点头,现在这样子已是他不敢想的幸福,所以落白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能再在一起,他愿拿一切来交换。
“还有,多吃多睡。我就在这陪着你,觉得怕就叫我,不许自己胡思乱想。”
“嗯……”为善应着,自己倾身抱住落白,“我,看不到了,所以……如果我叫你,你就过来抓住我的手,行么?”
措手不及的,就眼睁睁看着为善失了眼睛,落白的难过不比任何人少,尤其是看着为善一点点努力去适应,顾及大家的感觉而绝口不提自己的失落。
“嗯!”
为善重得回落白,曾经泪涟涟放手的,如今又能紧紧握在手中。身上的伤,心里的伤都在落白和大家细致的抚慰下一点点恢复,再也不是五年中,只会笑在面上笑不进心底的样子,对着赏艳和莫涟反而去主动关心着他们和孩子。挽樱猜对了,落白才是为善最好的解药,解了当年那个夜晚里深深刺进心里的剧毒。
越临近过年,为善就越显得兴奋,盘算着由自己带着落白到处去看看边城热闹的大年。不同于身在王府时,边城的大年夜是一座城镇的狂欢,一想到自己可以给落白做向导,就连话都停不下,还嫌讲不够,又闹着要让寻枫他们也一起来讲。
落白无奈的笑着,不知该不该满足为善小小的愿望。虽然相认后为善是大有起色,可身上的毒一日不除,他就没办法真正放心。苍白不负前几日,可瘦下去的还没补回来,外面又是天寒地冻,换成好好的为善也许已经习惯,可现在……
有些心疼的揽住为善,“你啊,都快瘦成一堆骨头了,怎么耐得住冷。”
听到落白话里的愁,为善也正色起来,“我…我病才刚好,你别担心,我会使劲吃东西的…”
落白叹了口气,“脸都尖了……”
“是不是不好看了?”为善转移话题,他不想别人总为自己担忧,更不想落白替自己难过。听到落白又一声叹气,就索性把头靠上落白的肩膀,“你说不许我再哭,那我也不许你再叹气了……你做了大夫,你会把我养胖的,对不对?”
也察觉到自己把为善的好心情打断了,有些自责,“善儿,这边城有没有懂养猪的人家?”
“啊?不知啊,也许赏艳知道,怎么了?”
“呵,我是说想去讨教下……”
“……”为善在落白肩膀上稍微噘了下嘴,“那我教你好了!”
“呵呵,你懂么?”
“怎么不懂,我可是曾经把你伺候的白白胖胖呢……”想起过去那段时光,自己也笑起来,“首先啊,要小猪的配合!”
为善像模像样的开始说,落白憋着笑,亲了下为善的额头,“那你配不配合?”
“别闹,听我说嘛!然后呢,要多带小猪散步,这样小猪才能吃更多……”
听到这,落白噗哧的笑出来,揉揉为善的发,“原来小猪还要散步啊……”
“要的!”为善严肃的点头,“总是躺着,总是憋在屋里,都要发霉了……我知道你担心我眼睛看不到了,也知道你觉得外面太冷,可我已经在这边这么久了,已经不怕冷了……”
原来为善绕来绕去就是闷烦了,落白也想起记忆中的小善儿一向是最老实不下来的。“带你去散步,不许离开我身边,我说要回来就要回来,不可以耍赖的。”
“好!”总之之前说起那么多节日里的事情也都是为了落白能答应让他动动,想不到现在落白就同意了。身子确实憋久了,但真的要在一片黑漆漆中离开这间屋子,自己心底也还是有些害怕的,落白说不能离开他身边,其实也是他最希望的。
正是午后,虽然太阳只是撒着白茫茫的光,不觉得暖,可总比晚些天黑了好。立刻忙着翻出厚衣服,一件件开始往为善身上招呼,一边随口问起,“善儿是要在院子里还是想去哪?不过两个时辰吧,不能再多了。”
“真的?”还有选择可以出去,为善委实乐坏了,可又不敢太表现出来,怕落白反悔,“去山上!那里有漫天遍野的梅树,我想看!”
本是不同意走那么远的,可为善那句“想看”却刺痛了落白,不忍拒绝。
“好!”
骑马到达山下,再一步步往布满梅树的山上走着,为善忙着指路,“快到了!你看到有一棵很粗的梅树么?在哪里往南走,我走过很多遍的,不下雪时是能看到路的,现在是不是看不到?”
落白想,为善一定是来过太多次,才会踏出一条路,才会把这片看上去没两样的树分出彼此。
按照为善的指挥,向南走,又绕过一棵不是梅树的大树,眼前竟在瞬间一亮。
察觉到落白站住脚,为善猜他看到了“你看到了吧?好不好看?”
落白点点头,真的被面前的景象惊呆,这山看来并不高,却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俯视整个边城,而这个角度正对着那条入城的官道,笔直的通往自己来的方向。
“很漂亮,你就是在这里看着边城一点点变化的么?”
“……”为善顿了下,才说,“我还没那么厉害,边城再好,也是没有你的边城,我更喜欢往远看,虽然不知道你在哪,但是我知道你就在某个地方……”
“善儿……”
为善尽管已经看不到,但仍然习惯的朝着最远的方向望着,直到相握的手被收紧,才想起那人就在身边。
“累了么?我们下次再来!”
“好……”
莫歆回来才知道落白带了为善出去,心中恼怒,可进屋看到归来后饱饱睡了一觉又胃口大开的为善,想骂落白的话也都咽了。
之后那些到年前的日子,隔几天落白就带为善出去转转,其实为善也没有更多地方可去,最常去的还是梅树山。下雪的日子就不出门,两个人拉着莫涟、赏艳还有挽樱在院子里玩雪。
落白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大年夜,想过学为善小时候一样弄些烟火,可如今为善的眼睛……也就作罢了。反倒是为善不止一次要寻枫去弄,后来都被莫歆以会吓坏胎儿给否掉了,其实大家更怕的是,眼盲的为善伤到。
真到了大年那天,却还是热闹。之前被为善从岐山救下的百姓主动来求见,莫歆不愿为善现在这个样子见人,明明难受都在自己身上心上,还要去安慰别人。可大家非要见到太守好好的才肯走,莫歆也不好发作,让寻枫领着去了自己家,为善一口答应,换了厚衣,由落白扶着往外走。短短几步都要人搀扶,自己再也没办法做原来那个可以让大家安心的父母官了。
落白察觉到为善的沮丧,不露痕迹的贴近几分,扶在为善腰上的手也轻柔律动,无声的支持着安慰着为善。
看到救命恩人为了他们受伤变盲,有几个百姓忍不住就哭了起来,为善忙着安慰他们,落白也不得不说些自己也不能肯定的话来应和。闹了好一阵,才离去,留下了他们认为的最宝贝的各种礼物。
再走回去的路上,为善有些瘫软,几乎全身的力量都架在落白身上,落白心疼的搂紧他站住,“累了?”
为善摇摇头,闷闷的声音也显得无力,“我这样怕是不能再做太守了吧?”
“现在重要的是把身子养好,养好了就可以继续做太守了,大家不也都盼着你早点好?”
“可……可我的眼睛……不会好了吧……”
“别胡说,我都没放弃,不许你放弃,懂么?”
“嗯……”
整个下午和晚上都被为善睡过去了,大伙虽然希望可以聚在一起好好吃顿年夜饭,可更心疼为善。落白始终没离开他身边,这些天带着为善没事就散散步,去爬爬山,为善醒着时精神好很多,胃口也好很多,可睡着的时候却越来越长。初开始,落白觉得是出去累了,就减少了出去的次数,只是在院落里面转转,可情况并没好转,为善仍然时每日睡的多过每日。唯一的解释是毒,但束手无策让落白的心惊也一日多过一日。
为善从黑暗中醒来,仍是一片黑暗,虽然眼不能视,还是习惯性的先睁开了眼。落白发现他转醒就先靠了过去,用近柔成水的语气说,“善儿醒了么?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
“嗯?”听到落白的声音就好似吃了定心丸,用充满睡意的嗓音慵懒的应了一声。
“我养的小猪总是贪睡,你说该怎么治?”
没办法不笑出来,落白的抱怨也让他放弃了继续睡下去,大力的伸展了一个懒腰。
落白跟着笑,看他打挺完毕就又将被子把他裹紧,“饿了么?”
“嗯,什么时辰了?”
“快午夜了,你别出来,着凉!我给你端点吃的来。”
啊!都快午夜了?自己差点把年关都睡没了,果然是太贪睡了。为善暗自数落着自己,他还想着要和落白一起守岁呢。
等为善吃下的数量让落白觉得满意,才没继续逼他吃。为善隐约想起自己梦中梦到了十几年前两人在一起的往事,等落白收拾东西出去又回来。就伸出双手唤他,“落白……”
落白过来坐下,将支在空中的那双手都抓到自己身边,“我在这。”
“落白,我问你,你的胃痛是不是已经全好了?”接触到落白的身子,手就乱摸索起来,最终停留在终点,落白的腹上。
落白一只手也附上去,从前就是这只总是暖暖肉肉的小手,每天都保护着自己不受腹痛煎熬。
“好了,都好了。”
不知是检查还是回味,为善微靠在落白身上,落在腹上的手用自己深记的方式绕起圈来。
静静的两人都没再说话。
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响起,院子里是莫歆不许放,可城里的百姓依然放得热闹。为善听到这响亮的声音,欢呼起来,“过年了?过年了!”
“嗯,过年了!”
“我们一起守岁好不好?”
“守一会儿就好,你要是累了就睡。”
“不要!我睡得很饱了,不用再睡啦。”
“好,那我陪你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