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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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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府。
此时的唐府,正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府内挂满了白色的祭祀灯笼,那大大的“祭”字有写触目惊心,大门框也用白色的丝绸圈围了起来,前日深夜,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历的首都齐城:红日军败了,割地赔款,东历的领土又扩大了,红日国君咳血死在了皇座上。可是东历常年守在边疆保卫国土,第一大将军的父亲唐常山唐将军,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举国丧痛。
府外挤满了来拜祭爷爷的百姓,府内是一干与爷爷有同朝之谊的文臣武将,院内跪着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唐家军,母亲不止一次让他们起来,但那首领却都拒绝,只说自己没有尽到保护主公的责任,心中愧疚,只求在主公灵位前忏悔,等上朝报告战况的父亲回来后再加以惩处——
母亲看着满地泣不成声或满目通红的汉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到灵堂。一千四百多人的唐家军,现在也只剩下八十一人。
我和小翼跪在灵堂前,爷爷爽朗的笑声和慈祥的面容始终环绕在眼前,泪水也不由自主地留下来,前世今生我的亲人都不多,亲情对我却何其重要,与爷爷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表现出来对我和小翼的爱是真诚无比的,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老一辈的爱,一想到有亲人离开,心就如刀割一般的疼。
小翼早已哭得一塌糊涂,在他与爷爷相处的那几天里,长辈对他的爱已深深植入他的心,还有什么感情,比得上至真至诚的亲情啊——
“姐姐……爷爷……爷爷死了……呜……那他就不能带小翼出去玩了是不是?那他就不能给我买糖吃,不能再抱我,不能再给我讲边疆的故事,也不能再教我武功了是不是——姐姐——”我看着小翼眼中无法掩盖的伤痛,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掉得更多,轻声说:“小翼,爷爷不能再回来了,不过姐姐在啊,娘和爹也在,姐姐给你讲故事,带你去玩好不好?我……”
“我不要!我不要故事我不要出去玩!我只要爷爷——”小翼的动作突然激烈起来,大声哭喊道。
我已无法言语,只是抱着他。犹如前世,他被人嘲笑没有爸爸的时候,犹如他一次又一次问爸爸去了哪里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犹如我们在阎王殿,身边漂浮着许多游魂野鬼的时候——
冷风吹落了枯黄的树叶,叶子随着风摇曳地打在窗前,发出瑟瑟的声响,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娘亲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我仍做在灵堂前,怀中的小翼呆呆地望着前方,通红的双目空洞无神,我看了只觉心酸,这辈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又那么快面临生离死别——
恍惚间,一阵激烈的撞门声将我们惊醒。
我抬头一望,心中一惊,我的父亲,竟被人五花大绑,身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脸上也沾了鲜血,我惊恐地喊了一声:“爹!”
娘早已扑了上去,眼中擒着泪水:“常锋,你怎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贼唐常锋勾结红日大将,串谋叛乱,出卖军情,以至战役中众多士兵的枉死,身为东历第一大将勾结外敌,理因处斩,明日午时行刑。其父唐常山不知内情战死沙场,皇恩浩荡,念其为国捐躯保留其震南王称号,余下家属男眷谴往边疆,刺字为奴,女眷卖身为婢,钦此——还不领旨谢恩——”
“哈哈哈哈哈哈——”父亲仰天狂笑,“谢恩?我唐家世代为将,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竟然以一张任何人都可仿照的书信赐我死罪,祸及家人,我的父亲为了那皇帝的江山战死沙场,我的儿郎为那皇帝的皇位战死边疆——你要我谢恩?我是逆贼?哈哈哈——是我瞎了眼!今日一死,我只有愧于下去见唐家历代列祖列宗——要如何交代——他们都给什么样的人效命去了啊——”
“住口!”那领兵的头目大喝出声,“逆贼还不认罪!是皮肉之苦仍未受够?那一纸通敌书信,是由你管家从你书房发现的,你还想如何抵赖!”
是王总管!我又惊又怒,怎么会?王总管跟了父亲二十多年,表面看起来忠心耿耿,竟会是他冤枉父亲置我们于死地!果真人心难测!
“哼!”父亲冷哼一声。母亲却淡然一笑,在那些官兵惊异的眼光下,缓缓道:“没想到这天来地那么快——常锋,看来我所说的逍遥人生的日子是永远不会到来了——始终逃不过这个劫数啊——皇帝的权位稳固了,接下来——呵,就是要清理为他打下江山,却也有可能夺走他江山的功臣武将们啊——唐家这几十年威望已经越来越高了——而现在的东齐已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帝国,我们——就是那皇帝心中越来越尖锐的刺了——不除不快啊——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常锋……”
父亲眼中闪了闪,低头声音苦涩地说:“只是快了些——"
“废话少说!快领旨!”那头领一脚踢开娘,将站立起来的父亲又推倒在地。
“娘!”小翼冲上去,我一时拦不住,急道:“小翼,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那头目又一脚将小翼踢出六七步远。
“小翼!”我上前抱住小翼因为疼痛而卷缩起来的身子,娘搂住我们两个,不顾嘴角滴落下来的鲜血,轻笑着对我说:“如儿,照顾好翼儿,你是姐姐,翼儿——就拜托你了,娘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娘亲……对不起你们——”
我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娘已转身望向爹,爹的眼中先是露出惊慌和心痛,可看了娘同样悲伤却又坚定的眼睛,慢慢地,就变成了豁达和释然……
漫天的恐惧席卷了我的身心,不——
娘又转身看了看我们,轻笑一声,眼中的泪水滚了下来,猛地推开我和小翼,高声道:“常锋,来生必与你再续夫妻缘分!”说着一头撞在厅中石柱上,血涌如泉。
“娘——”小翼尖锐的声音刺穿了我的耳膜,不——不会的——我呆呆地看着娘身下绽放得惊心动魄的妖冶雪莲,何其相似——
“哈哈——”父亲怒吼了一声,眼中悲愤交加,奋力撞开压住他的两个士兵,手中的绳索竟然被挣脱开来,他抽出那首领的佩剑,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架,深深地看了我和小翼一眼,又将那饱含辛酸悔意仇恨的眼睛闭上,将刀割入脖子。
“爹——你们这些坏蛋——”我抱着小翼的手又紧了紧,不让小翼再冲出去,嘴里喃喃说:“姐姐在,姐姐在,小翼不哭——”
泪水早已沾湿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