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朝如青丝暮成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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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渐白。逍遥派的人与幸存的驻京军泾渭分明地守在山道两侧。他们在凤凰山脚下，等了整整一夜。
张晓蝶心急如焚，几次欲上山，都被尉迟骏拦了下来。而另一边，恭释天的脸上毫无胜利的喜悦，连日来的疲惫使他的脸看上去苍白无比。
“皇儿，回去休息吧。养好身子，尽早登基，免得夜长梦多。”
恭释天摇了摇头，抬手紧了紧太后的披风。“孩儿不累。孩儿要在这里等她下来。”他要亲眼看见她安全的下来，才有心处理其他的事情。
“哎。”楚秀不禁感慨万千。她曾无数次幻想今天的胜利场面。在想象中，此刻的她必当吐尽胸中恶气，一扫当年的苦楚，意气风发。但真的到了这个大仇得报的时刻，她并没有太多成就感和胜利感，甚至，感到疲惫。
这不仅仅是因为掌门的干预。她不得不承认，十多年的时间，已经将她的仇恨之心磨平。她心心念念的复仇，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快乐。
“陛下，太后娘娘。”身后有人恭敬唤道。
母子两人转身一看，来人正是彩国丞相---段禹岩。文王虚扶一把，“丞相，朝中如何？”
“一切皆在控制之中。”
恭释天母子对视一眼，满意点头。“此番计划能如此顺利，多亏丞相临阵倒戈，控制住恭紫月的势力。哀家为之前对你的怀疑致歉。”
段禹岩退后一步，微微躬身：“微臣惶恐。”
“不过，哀家不明白的是，段丞相为何如此？甚至不惜冻结亲手为恭紫月培植的势力？”
段禹岩低垂的眼中精光一闪，对面两人却未曾察觉。
“微臣此番前来，正是告知太后原因。”
太后眼中透出浓浓的兴趣。“哦？”
“只不过，此事微臣只能说与太后一人，请太后借一步说话。”
还未等楚秀回答，天空就飘来一个声音，清脆悦耳，似含着笑意，可不知为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从其中感觉得到一丝怒气。“那真是可惜了，我也想听听原因呢。”
逍遥派众人面露喜色，齐齐仰头望去，只见一女子踏风而来，双足点过驻京军头顶，轻轻转身落在了段禹岩身边。
此人正是我段沐心。释天先是激动地面露喜色，却在看清我的时候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面孔。
“沐心，你...！”
不只是他，周围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我淡淡地望着段禹岩，看着他那张精忠报国的脸因激动而扭曲，愧疚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名诡异的女子————鹤发童颜。
我捋了捋雪白的发丝，满不在意地微笑说道：“我也是刚刚发现的。”
站在人群之后的林若翼呆呆地望着我，喃喃道：“一夜白头，你竟然为了他，一夜白头...”
诗云，朝如青丝暮成雪，而我恰恰相反，暮如青丝朝成雪。原来，我对紫月的感情已如此之深。最初那份淡淡的吸引，经过时间的洗礼，越发深刻。为何如此爱他？我也回答不上来，总之，初见之时我就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一切。
释天不自觉向我走来，颤抖的伸出左手，想抚摸我的头发。我没有动，只是望着他，眼中无悲亦无喜。而他，还是放下了手臂。
“对不起。真的，我没想过会伤你至此。”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释天听到“补偿”二字眼睛一亮，似乎在黑暗中见到曙光。他急切答道：“你要怎样都行，只要别离开我。沐心，嫁给我，这次做我的皇后好么？我会对你好，比皇兄还好！我发誓！”
太后微咳，心想释天怎如此莽撞，此时切忌逼迫，一不小心弄巧成拙，若掌门发起怒来翻脸不认人，岂不满盘皆输？
“好。”
“什么？”
周围人，包括丞相爹爹都瞪大眼睛，释天竟然毫无气质地掏了掏耳朵，然后猛盯着我，仿佛期待着我再重复一次。
我轻笑起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释天急切答道：“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环视一圈，将眼神渐渐定格在段禹岩的身上。“我要一个盛大的册封仪式，我要文武百官、武林各门各派皆来道贺，缺一不可。”
“朕答应你。”释天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欣喜道：“朕定会让你成为历代最风光的皇后，朕要诏告天下，让所有臣民都知道，你是我的！”
我淡淡抽回手，望向远方。
曾经，还有一个人在耳边呢喃：我要娶你，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段沐心是我恭紫月的妻，唯一的妻。
短短一个月，彩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文王找到先帝真正的遗诏，原来文王才是真命天子。他率众将窃国伪帝恭紫月诛杀于凤凰山，登记为新皇，大赦天下。
但这并不是彩国人最关心的。百姓茶余饭后最乐于谈到的，是这段家的四小姐，段沐心。
“听说这个四小姐啊，以前是个婢女，因为救了三夫人，才被段丞相收为义女。她的亲生爹娘，可跟着沾光了。”
茶馆里，几个无聊的人打着牙祭。
“哎呦喂，咱怎么没出这么个闺女，先是被紫帝封了个心一皇后，没过几天，又被新皇封了个钦慕皇后，这得积几世的德啊！”
“皇榜不是写了么，段氏四女，凤凰转世，人家可是天生的凤命啊，咱小老百姓可羡慕不来。”
“可不，两代皇后，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哎，段氏一门，如今显赫无人能敌啦。”
“是啊。”
“没错。”
旁人附和着，语气中不乏嫉妒。尚不知，人人羡慕的段大丞相此时此刻，正跪在华丽的宫殿内，请求辞官告老还乡。
“皇上不必再劝，微臣心意已定，请皇上成全。”
恭释天刚刚登基，本打算第一步便除去这个老狐狸，未曾想他却主动要求离去，使得他一下子拿不定主意。
“丞相为何执着于此？”还是探清楚他的意向再做决定。
“微臣已老，又遭丧子之痛，已无力为朝廷为皇上尽忠了。但臣子无忧定会竭尽所能辅佐皇上。”
恭释天眼角微眯，这是在提醒他段家的牺牲，希望他看在无忧无愁的情分上么...段禹岩跪在地上，面色沉稳，但双眼却无往日的凌厉，平淡如水，似乎真的不再眷恋权利。
如此轻易地放他走...罢了，他毕竟是沐心的父亲。自己刚刚杀了皇兄，岂能再度让她伤心。
下定决心，便走到段禹岩身边，微倾身子扶住他的手臂，“丞相请起，朕答应便是。”
君臣相视而笑，一派和谐。
“陛下，臣临走之前，想拜见一下皇后，以报提携之恩。”
“朕准了，丞相可以先去陪陪沐心，以她的性子，这些天呆在后宫里肯定很是无聊。”
段禹岩不动声色地将新帝那喜悦宠溺的表情收进眼底，应声退出。
走在宫内，太监婢女来去送往，忙着布置，一派繁荣的景象。他凝视着红墙金瓦，慢慢呼出一口气。终于，这十多年的布置，十多年的等待，终于结束了，他完成了这最艰难的一步。如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了。
只有沐心。
他加快脚步，朝天慕殿走去。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荷花池畔，一点一点撒着鱼食，望着簇拥抢食的小鱼们静静发呆，直到耳边响起脚步声。
轻轻挥手，四周的婢女弯膝退下。我回头微笑唤道：“父亲来了，快看看我的锦鲤，是不是很可爱？”
段禹岩望见女儿的笑颜，有一瞬的愣忡。以前的沐心，也是爱笑的，嘴角边有两个淡淡的梨涡，像极了她娘，总是能温暖他疲惫的心。但现在，他总觉得这笑是空的，只不过是嘴角弯起，毫无笑意。
他上前两步，坐到我的对面，余光扫了扫水中嬉戏的鱼儿，勉强道：“可爱，很可爱。”
我又回以一笑，继续撒着，只不过目光从小鱼儿挪到了段禹岩身上。他，似乎老了许多，两鬓已斑白，下巴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胡渣。
他见我不说话，竟有些紧张，眼神飘忽后，又重新望着我，犹豫片刻艰难开口问道：“沐心，你告诉爹爹实话，究竟有何打算？”
“你想听实话？”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紫月从一开始便是你欲对付的目标。对么？”
“...对。”
“风华远山图是你或是交给林家传到江湖上去的，而你与林家一直有联系，你也知道安兰儿是娘的妹妹，知道她与紫月释天的关系，对么？”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
我冷笑，将手中鱼食用力抛洒，起身就走，到现在还想瞒我。
身后响起焦急而苍老的声音：“沐心，你究竟知道多少？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止步，微微扭头，语速缓慢却冷酷异常：“你以为你们这些年所经营的丑事没人发现？我不止知道安兰儿的真实身份，还猜到你们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若我没猜错，你之后便要去太后的寝宫，完成那最后一步了吧？”
随着我的话，段禹岩面色灰白一片跌坐在池塘边，惊恐地望着我的背影：“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
我转过身，俯视着他。“如果你还想认我这个女儿，便不要去，该她知道真相的那天，自然会知道。”
段禹岩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的人，他的女儿如今那么陌生，甚至有些可怕。他们布置了十多年的局竟被她看破，如何不叫人胆战心惊？
“你...你究竟要如何？”他的语气软下来，似乎没了力气。
“这么大的秘密，只有几个人知道多无趣。”我微微一笑，然后冷下脸，狠狠地一字一句道：“所有人都被你们蒙蔽，以为紫月夺位窃国，我定要还他一个清白，我要这件皇室密闻天下皆知！”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