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游》远山青

50、云天莽莽归何处

　　宁静的凤凰山，在这漆黑之夜被不速之客扰了清静。砰砰叮叮的打斗声惊起了无数栖于树桠的倦鸟。

　　一条蜿蜒的山道之上，两队人马打得不亦乐乎。当段无愁赶到时，萧沉暮正在浴血奋战，他的身上布满伤痕，汩汩的血液仿佛灼烧了他的眼睛。

　　段无愁咆哮一声，杀入重围。萧沉暮望见他拔剑相向的身影，冷笑迎上。只听“噗”地一声，萧沉暮的剑身轻易穿过段无愁的胸膛，而段无愁的剑，也稳稳地插入萧沉暮身后偷袭之人的头，正中眉心。

　　段无愁望着萧沉暮惊悔交加的脸，听到他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胸口虽痛，却开心地笑了。脑海中慢慢划过追随在他身后的日子。一直以来，他只能望着他的背影，苦苦埋藏自己的爱恋。陪着他护送心上人远嫁他乡，为他的痛苦而心痛。

　　昨日，接到哥哥困住萧沉暮的命令后，他本欲将一切全盘托出，却发现萧沉暮已失去踪影。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一路上，他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背叛哥哥与父亲，但是，上天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只可惜，他还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那根木头恐怕永远也猜不到自己的心思。

　　只可惜，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罢了，能看到他为自己紧张一次，也算不枉此生了。

　　萧将军、老大、萧大哥...他其实并不想如此称呼他。“沉暮...”，随着这声轻轻地呢喃，视线慢慢滑落，段无愁倒在地上，与无数的尸体一起。

　　而萧沉暮，还来不及悲伤，便强迫自己专心于杀戮中，他还有要保护的人。这世上他最在乎的有三人，最爱的公主已成为别人的妻，而他正为誓死追随的人奋勇杀敌，他要把皇上完整的交到沐心这个古灵精怪的红颜知己手上，然后护送他们走得远远的，远离这一切纷争。

　　恭紫月被几名侍卫军将领围在中央，在萧沉暮等人的掩护下，向山上逃去。不多时，他察觉不妙。他们一路被追堵，只能逃上凤凰山，如今下山的路也堵死了，再往上，唯有悬崖，并无逃生之路。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人，他心情沉重，天意如此么？

　　沐心，你在哪？

　　腹背受敌的紫月并不知道，我正疯狂地策马奔来，正如我此时也并不知道，他已被逼到悬崖之上，萧沉暮在山腰被段无忧带兵活捉。而侍卫军，全灭。

　　此时的恭紫月，已经毫无反抗的力量了。背后，是万丈深渊，面前，是他昔日的臣属，和他的亲生兄弟。一种苦涩蔓延至心间，还夹杂着一丝恐慌。原来，这才是自己的结局。

　　死亡，他并不害怕，甚至比不过对孤独的恐惧。

　　可是......沐心，对不起，他无法完成明日的婚礼，无法娶她为妻，无法与她厮守到老了。

　　“皇兄，你还是自我了断吧”

　　恭紫月讽刺一笑：“然后呢，你便会诏告天下，朕畏罪自尽？”

　　文王微微一笑，却透出一抹残酷：“看来，还需臣弟送你一程。”

　　“且慢！”站在文王身后的林若翼突然出声：“师兄，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文王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恭紫月不明所以地望着朝他走来的林若翼。他没有忘记，刚刚便是这位林家少主带着江湖人士，将自己逼进绝路。

　　“你...知道自己是谁么？”紫月忍不住询问。

　　为何要帮恭释天来对付他？他与林若翼才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

　　林若翼走到他眼前，眼神晦暗不明，充满挣扎。他不答反问：“那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恭紫月心中一顿。“什么意思？”

　　林若翼淡淡一笑，衬着他俊朗的外表与非凡的气度，竟似看破红尘的仙人。只可惜，他终究是凡人，只能无奈地陷入着滚滚红尘中，辗转浮沉。

　　“为人子女，一出生，便是来还债的。我是，你也是。”

　　他身体微倾，头凑到恭紫月耳边，似乎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我一路疾驰，在凤凰山半山腰被段无忧的队伍包围。无奈之下跃下马，看到被捆绑的萧沉暮心下大惊，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冲到他身边大声问道：“紫月呢？”

　　“皇上在山顶，快去！”他焦急答道。

　　我转身欲走，却被段无忧挡住。

　　“沐心，听大哥的话，别去。”

　　“让开。”我冷冷答道，心中怒火冲天，周身散发出阵阵杀气。段无忧从未见过如此的我，愣了片刻。这时，三堂的人也赶到，与段无忧的部下们打了起来。

　　段无忧大惊，皱眉问我：“这些是什么人？沐心，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蝶姨移到段无忧身后：“公子，怎么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认识了？”

　　尉迟骏出现在蝶姨身边，一把擒住段无忧的手臂。“记住，站在你面前的，是我派的掌门，是拥有万人之大派的掌门，是任何势力都无法动摇和左右的一派之主！”

　　我冷冷扫过段无忧不可置信的脸，留下一句：“速战速决。”便运功离去。

　　我运着十成功力，以极限的速度冲到山顶悬崖，这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透过重重人群看到的，是紫月绝望的眼神，以及慢慢后仰的身影......

　　“不！”

　　撕心裂肺的叫声，惊得人群朝后看来，恭释天与林若翼望见那双目赤红的女子，心中竟充满了愧疚与不安。他们恨不得逃得远远地，不愿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可惜，他们不能。

　　我狠狠睁大眼睛，盯着刚刚紫月所站的位置，脚步踉跄的朝那里走去。似乎有人想阻止我，却被斥退。于是，人群自动的朝两侧散开，我毫无阻碍的走到那个地方-----悬崖边上。

　　不见了，刚刚紫月还站在这里，怎么不见了？我茫然失措，他不要我了么？不会的，他怎么会不要我，明天我们就成亲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的。

　　不由自主地朝下面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在下面么？在下面对吧？那好，我去陪他，我们约好的，一生一世在一起。

　　“紫月，我来陪你。”

　　我闭着眼睛，慢慢向下倒去。但手臂却一左一右被紧紧拉住。

　　“沐心！”两声呼唤同时响起。这曾经温暖过我的声音此刻却让人作呕，厌恶非凡。

　　“不要碰我！”我凶恶的喊道，此刻恨不得咬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两人没有松手的迹象，我运气到双臂，猛然一发，将两人震开，正想跳下去，远远，却传来季千年的声音。

　　“掌门，你怎可如此自私！前掌门生死未卜，他将本门托付与你，你却要在此刻撒手离去，对得起他老人家么？你如此轻生，又对得起你娘亲么？难道你不想查出当年的真相么？”

　　前冲的身体生生停住。是啊，我还有那么多事未完成，师傅下落不明，安沐儿与段禹岩的往事也未查清，还有，紫月的仇，我也没报，怎么能轻易寻死？

　　但，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踏上黄泉之路？

　　心翻转了千遍，双拳紧握又松开，抬手擦干眼泪，慢慢跪坐下来，望着崖底的那一片雾霭。

　　“保护掌门！”
　　“杀！”
　　逍遥派众人赶了上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以为我被捉拿，疯狂动手，杀得山顶的驻京军措手不及。文王大惊，这群武艺高强的人究竟是哪个门派？他们没有统一的服装，甚至武功路数也风格迥异，却出奇的默契，连纪律森严的驻京军也被打击得乱了阵脚。而这些人似乎都是为保护沐心而来。沐心，究竟有何身份？

　　不多时，尉迟骏与季千年便冲破重重阻碍，与文王和林若翼过起招来。文王虽师从武林盟主林京，身手却也不敌季千年，眼看剑到胸前，却被一个声音止住。

　　“师兄住手！”

　　“秀秀？”

　　“母后？”

　　季千年与恭释天同时惊呼。我微微一动，太后竟然来了。

　　太后楚秀走到我身后，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周围一片抽气声。“掌门，请您收手，事情已成定局，彩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母后，你在做什么？”

　　“掌门，楚秀愿承担一切罪责，请掌门放了释天。”

　　楚秀身为逍遥派圣女，自然知晓逍遥派的实力。不敢说可撼动彩国根基，但经过几百年的浸染，逍遥派人早已深入各行各业，朝中也不只太后一人。所以改朝换代，对我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她早知我与紫月的关系，明白此事一出我定不会罢休，因此，她用圣女的身份与我讨恩情，只希望我放了她的儿子，不妨碍他的登基大业。

　　她见我没有反应，在地上拾起一把剑，沉痛说道：“逍遥派圣女楚秀，以血祭派，望掌门看在我一生为派的情分上，就此收手！”反正，她已经将仇人的儿子拉下马，更是令其粉身碎骨了，大仇得报，只要能保住她儿子的大事，亦死而无憾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逍遥派！段沐心竟是那个逍遥派掌门？而当今太后，竟然是逍遥派的圣女？

　　她正抬手欲刺，手上的剑却被一股气打掉。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挪动。大家都小心翼翼盯着我的背影，等待最后决断。

　　“...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呆在这。”

　　“谢掌门！”楚秀轻喘，心下大安，看来掌门已经同意不追究了。逍遥派的人都收起了兵器，默默站在一旁。

　　恭释天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我左手一动，一叶飞刀深深刻入他脚前半寸。

　　“滚。”

　　林若翼拉住他，冲他摇摇头。恭释天深深望了我一眼后，扶着太后离去。而两边的人也在相互监视下离开。

　　终于，这里回归安静了，但我的心却不平静。楚秀错了，我不会轻易罢手，但那是以后的事。此时此刻，我只愿静静陪陪他。然后，我会狠狠地将真相揭开，让那一切毁了紫月的黑暗见光，我要将所有人的伤疤重新掀起，哪怕鲜血淋淋。

　　呵，到时，不知有多少人要悔不当初。

　　“楚秀，你才是这出悲剧中最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