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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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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弄梅哪能像小姐那样,弄梅不会呢。”
“唉,可惜我全然不记得了。”想我在现代,也算是个喜欢码字的写手,到这儿来竟然成了文盲了,叹个!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姐,其实夫人并不是很赞成小姐你识字的。”
我没有接话,我的目光被营地门口一群衣着褴褛的人吸引了。项羽和项梁也似乎在那里说着什么。
“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的苦处,可是现在这里要收留你们这么一大批人尚有难度。对不起,实在是无法。”项梁一脸悲苦的模样。
“叔父,真的没有法子可以通融一下吗?”项羽看着眼前一个个投奔而来的人,面黄肌瘦,面有不忍。
“阿羽。”项梁看着他,口气坚定地说:“如有一丝办法。我也不会拒绝大家。但是大家如果一定要留下来,那么以前的兄弟就要挨饿。我不能亏待跟了我们这么久的这些弟兄。”
我忍不住开口道:“大家可以分着吃吧。我们可以只是捎带他们一截路,而且……”我从怀里把玉佩取出来,道:“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不过可解燃眉之急。不然你让这些老弱妇孺往哪里走呢?”
“小姐,这是祖传的,你怎么……”弄梅压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道:“这东西能够帮到这些人,相信爹娘也不会怪我们的。”
项羽也道:“最近兵工房还需要一些人手,叔父,我们就收留这批难民吧。”
项梁看着项羽执着的眼神,接过我手里的玉佩,道:“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吧。”
我和项羽相顾无言。面前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多谢小姐,多谢公子。”
“你们都起来啊,都…都起来。”项羽急忙扶起前面的老人。此刻的他不过是个善良而敦厚的男子,我也忙着把那些饥饿的女子迎进我和弄梅的居所,送上食物。一个女孩吃得太快了,呛着了。我急忙端水给她。她接水之时,手上的累累伤痕可见,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时代的人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这简直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
“你别动,我给你上药。”我随手拿过金创药,把她的袖子绾上去。那些旧的伤痕连着新的伤痕,整条手臂无一处完好。“这是谁给你打的?”
“姐姐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现在我们能够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那女孩放下自己的手臂,继续吃着东西。
我垂手侍立一旁,弄梅还在给这些伤痕累累的女子上药。我默然地环顾了一下这些受伤的女子,心情很沉重。我见到项羽立在门口,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的眼圈有一点红,缓缓转身出门了。我的心似乎被细细的铁片轻轻划过一道痕迹。
圆月的夜晚,月亮大而亮,四围树木众多,光线被隔离成众多的空间,交织出一片苍茫之色。山岚含烟,伏线玲珑,我看得有些痴了。不知此山中,景致是何年?
依稀听见有利器划破风的唳声,我寻声而去。
月光下,项羽一个人正挥舞着戟,气势刚猛,收放自如,身法灵巧。我在大营里晃了一圈,用手在沙地上写下了两句:“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若用他们的字体写来是什么样呢?
想起那些落难的女子,不大快活得起来。
回房的时候,我看见项羽还在那里练习。
我不由得默立于一旁。
暗自这份恒心,怪不得能当上西楚霸王。可是……
我没有去想太多,历史自有公论。
“江姑娘。”他看见我伫立一旁,停下来问道。
“我打扰你了。”我淡淡一笑道。
“不是,也该歇会儿了。”项羽揭开水壶的盖,如牛饮般咕嘟咕嘟往下倒。
我看了看他放在一边的戟,忍不住伸手去拿。使了半天的劲,不过抬起来一点,更别说挥舞它了。
“你拿不动的,那个重着呢。”话语之间,项羽用手轻轻一抬,就拿在手上了。
果然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我的手下意识地抚过耳廓,触碰到脖上的伤痕。“你的伤口怎么样了?”项羽看见我的手停留在脖上,关切起来。“好了,不过会留下伤痕吧。”我拢过发,盖过伤口。项羽却伸过手来,将我的发拂去,伤痕在月光下,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他的手就这样滑过我的伤口,我只觉得周身发热,动弹不得。
“很美……”他看着我的伤口,似乎梦呓般地吐出这两个字。我不得不退后几步,避过他的手含笑道:“项大哥,如果我也想学学武艺防身,你教我吗?”
“可是可以,不过学武不能半途而废的,至少要练会一套剑法。”他看着我,似乎有些怀疑我的耐性。
“行啊,那我学什么比较好?”我乐意接受这个挑战。
“学剑吧。它比较轻,适合你们女子。”他在取下了一柄青铜剑,递给我,自己也拿了一柄。
“行,你挑一套剑法吧。”我爽快地答应。
“学越女剑法好了。”他想了想道。
“恩。”
月色下,二人剑气凛然,剑尖衬着月光,隐隐斑驳出青铜的辉光,给人以清冷的质感。他一招一式都似乎驯熟,我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笨拙。本来是不愿意在他面前丢脸的,不过既然已经夸口,现在放弃不是更加会被他看不起吗?我硬着头皮练下去,额角已经满是汗水。不过他一定以为是练剑才出那么多汗的。
“你定住,应该是这么拿。”他上前来纠正我的动作,把我的右臂抬高,又按下我的左臂。
我急忙纠正动作,他却站定在我面前。
“怎么了?还有什么地方有误吗?项大哥?”
我这一喊,他倒是回魂了。
“我们继续继续。”他的脸红了,但是由于光线的关系我没有注意到。
二人剑交错之时,声音铮铮。
“啊!”我的剑被他的剑一震,疼痛直接布满了手掌,剑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项羽也丢掉了剑,“我太用力了,真是对不起。”他道歉道得颇为诚恳。我摇摇头,道:“无大碍。”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放在他手心,我的手很小。他看了看,道:“无碍。没有伤口。”月光下,我见到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纵横交错的纹路。因为布满老茧,有些不符合他年龄的粗糙。我的手则是小小的,光滑的,典型的大小姐的那种。心下一对比,看着他颀长的身躯,想起他对待难民的态度,他的手滑过我脖颈那种轻微的触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心里如同水纹般一圈一圈地漾开。我抽回了手。
“怎么了?”他奇怪地问道。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心跳得有些快。如果我回头,可以看见他一直站着原地,直到我的身影融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方才回首。
连续数日,都是半天的行程。茂密的树林一处接着一处,清澈的流水,醉人的蛙鸣,身为21世纪城市人的我,也会有如此贴近自然的时候,而且是完全没有污染的自然。一天下午闲逛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人正在低头用草编制着什么。
“你在编什么?”我问道。
“一种草虫而已。”那人也不抬头,继续编着。一身土黄的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却很干净体面。
今早上,弄梅已经为我换上了枣红色的裙裾袍,有些类似于日本的和服,不过通身紧窄,一根深红色的绸带系住腰身。头发披散下去,拢在肩下一尺左右,是用笄固定住盘在头上的发髻。我本是不愿意浪费那么多时间打扮,但是项梁是送来感谢我赠玉佩之事,我也不好不接受。
我俯身踮起一个编制好的草虫查看,“这不是蚱蜢吗?”
“蚱蜢?”那名男子总算抬起了他的头。
“恩,我们那地方是这么称呼这个虫的。”我看看手里编制得栩栩如生的蚱蜢,想不到秦朝有人也如此手巧,何况还是个男子。
“既然你知道这草虫的名字,我便送你一个好了。”那男子又埋下头去,继续编制着。
“真的?!谢谢你啊!”我实在对手里的草蚱蜢爱不释手,没想到这人到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我本来因为这衣服走路麻烦而郁闷了一上午,霎时间,心情又好了不少。哼着《发如雪》回到我的居所。
“小姐,这草蚱蜢好漂亮啊。弄梅可不可以也要一个。”弄梅也喜欢上了这个。
“行!我再向他要一个好了。”
我随手递给了弄梅。出门去找那个人。
他还在那里编着,我索性坐在他的旁边,看着那些草从他的手里幻化成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蚱蜢,还有兔子。
“你好厉害。”我笑着接过他递给我的蚱蜢。
“是吗?”他看着我,目光比先前温和许多。我才算真切地看到了他的模样,面容俊秀,高挺的鼻梁,一双眼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种青春的活力。
“恩。”我扬起嘴角,“奇怪,你怎么这么会编这些东西呢?”
“我本来是个放羊的。闲来无事就编编这些小玩意。”他也微笑着回应我。
“放羊的?你?”我不大相信。
“恩。我。放羊的。”他故意学着我拉长停顿,我忍俊不禁。
我对这人很有好感,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要去哪儿?”
“鄙人熊心。”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柔声道:“你一个放羊的,怎么也逃难到这里了呢?”
“羊丢了。回去就会被打死。然后我就逃到这里来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切。
这个人引起了我的好奇。我正欲问下去的时候,弄梅有事找我,便不得不道别而去。
“咦,刚刚还在这里编蚱蜢的人呢?”我看见地上落了一个没有编完的蚱蜢,没有看见那个人。
他并不像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他?可能走了吧。”旁边一人懒洋洋地答道。
我更加不解了,刚刚他还说他不知道自己走去哪里,怎么现在就走了?
“你要不问问阿羽,他刚刚跟这个人好像交谈过。”那人给了我一个建议。
我感激地道谢之后,就到营地入口去找项羽。
“项大哥,熊心刚刚走了吗?他去哪儿了?”我问道。
项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熊心?你说谁?”
“就刚刚那个穿土黄色衣服的,个子高高,长得比较秀气的那个人。”我没有注意到项羽慢慢变暗的表情,自顾自说道。
“吟儿,你很注意那个人吗?衣着都看得那么仔细。”话音里一丝冰凉之意很明显,一声吟儿更让我吃惊万分。
吟儿是我在21时期的小名。
“项大哥,我只是要了他一个草编蚱蜢,想要谢谢他。”我解释道。
项羽笑了,讥讽之意明显“他刚刚走了,你要不要去追?”
“你——你今天很怪!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转身要走。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的左臂,“你要去哪儿?”
“你放手!你弄疼我了!”我不满地说道。
项羽凝视着我,我低下头,不想看他。良久,他放了手。我急忙疾走几步。
“晚上练剑别忘了,我项羽不收半途而废的人。”我觉得脊背有几分发凉,侧头看见那个背影,高大而肃穆,锋芒已经隐隐显出。
夜晚,一轮圆月,月光如此之好,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搪塞项羽不去练剑。
我心事重重地舞着剑,下午项羽的态度实在是很奇怪。为什么他对那些难民女子都可以如此温柔,对我却如此怪异?
“别练了!”项羽一声断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手和剑一下子脱离而出,直直地飞向他。他脸色阴霾地挥剑,直接击碎了我的那柄飞剑。
“你……”我惊诧万分。
“你很想找那个人吗?”他问我。
“不,没有。”
“你有!你一直在怨怪我是吗?你一直很想那个人是吗?”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他满脸的怒容,眼里的妒意明显。可是我不明白,他在妒忌什么?
“项大哥,你放手!你弄疼我了!”我用力拂去他的手,退后几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项大哥,我确实和熊心很谈得来,这有什么不对吗?”我说完,看着他,“还有,你今天是怎么了吗?”
他的怒气逐步从脸上散去,他没有接我的话,俯身拾起剑柄,道:“剑已断,今晚就不要练了。”
我看着他走开,用手抚着肩头,疼痛依旧。他下手真狠。
他到底是在气什么?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这个人。
或许项羽本来就不是我能够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