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软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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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誓师当天，学校大礼堂早早就聚集了一大帮临时排练的高三生。
所有班级都是随便找了个节目临阵磨枪上来的，都想着早点来排练过遍场，省得一张白面地上台闹出了笑话。因而大部分班级都提前来了会场，正在排着队一个个练习。
五中的礼堂不像电视剧中汇演的礼堂，而是像足球场那样露天会场。礼堂最中央是一个宽大大圆形平台，那是演出场地，而周围围绕着一圈阶梯座位用来容纳学生们。
相比那种庄严的室内礼堂，五中这个露天礼堂显得略微简陋了些，不过头顶是蓝天白云，偶尔会有飞机和鸟群掠过，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高三一千多个学生都挤在这一圈，中间排练的班级被迫被围观，简直尴尬得脚趾抠地，唱歌的夹着嗓子发出气音，吟诗的一板一眼没个起伏，周围别班同学想笑但又不敢出声，怕自己待会儿也被笑话，只能硬生生憋着欣赏面前蹩脚的表演。
一时间整个会场弥漫着经久不散的尴尬气息。
二班人没和其他班级挤着排练，反倒因为没了其他班同学正松松快快地在卫生间里换衣服。
男生们没那么多讲究，大多数都直接在隔间外面换了衣服，少数几个面皮薄的溜进了隔间给自己一点隐私空间。
俞也就是那几个为数不多进了隔间的。倒不是说他面皮薄矫情什么的，而是自己身上有些不能看的印子怕被发现，不得不冷着张脸进了卫生间。
程扬还好些，身上皮糙肉厚的留不下什么痕迹。但他男朋友可能是做贼心虚，自己身上不清不楚也怕程扬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硬是把他也拽进了同一个隔间。
程扬本人对这种行为并不反感，甚至乐乐呵呵地靠在门板上看男朋友换衣服。
此人不仅脸皮厚，还十分瑟琴，那流氓的眼神流连在俞也带着点青紫的腰间和腹部薄薄一层漂亮的肌肉上，眼睛里那股不怀好意的意味差点儿都要溢出来了。
早八百年前俩人就坦诚相见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遍，在程扬面前俞也也没什么好矫情的，直接脱了校服麻利地套上衬衫，纤长葱白的手指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那双清冷的眉眼稍稍抬高瞥了一眼对面，下意识踹了一脚过去。
正专注看男朋友的程扬冷不丁被踹了一脚，差点儿没站稳摔个大马趴。他稳住身形，欠欠儿地往俞也露出的半截锁骨上那处不明显的红痕上一蹭，反手帮他把最上面那颗扣子也系上了。
外面声音嘈杂，有其他人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那帮男生打趣的玩笑话，一时间吵闹无比。
程扬还没换衣服，他也不着急，反而一只手抵在隔间的墙板上，另一只手扣住俞也的后脑低着头附赠了个热乎的吻。
他像只小狗一样湿漉漉地凑了上来，但却只讨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那双桃花眼向上瞥了眼男生湿润的眼眸，又凑上去吻了下他的眼皮。
俞也轻轻喘着气，红润的唇瓣微张，眯着眼睛轻轻向前推了一把，压着声音催他：“别磨蹭了，快换。”
周围的声音一点点散去，大多数人都换好了衣服，没人发现最后那一间隔间里发生了什么。
这人被推开也不恼，反倒腻歪地往人家掌心上亲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换起衣服来。
等两个人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卫生间门口围的一大帮人已经开始往不大点个口袋里狂塞东西了，有的一边塞还在一边小声嘟囔。
“感觉好像个仓鼠啊。”
“裤子两边这么鼓真的不会影响哥百年难得一见的颜值吗？”
“妈的，怎么这两位哥就算两边鼓起来了也这么帅啊。”
他们没买夸张华丽的礼服，只是统一订购了一件白衬衫和黑直裤。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正属青春，浑身上下都透着蓬勃的朝气，稚嫩青涩的脸上洋溢着无虑的笑，搭配一身不会出错的白衬衫加分项，就算长相没那么出挑也差不到哪里去。
准备工作做完，二班人集合完毕后也进入了会场。
九点钟开始，校长主任老师代表等一一上台讲话，内容八九不离十，都是激励同学们备战高考的话题。紧接着就是每个班级的演出和宣誓礼。
老方特地申请了把二班的节目延后，因此他们能看完前面所有班级的演出。
果不其然，十几个班级里大合唱的和诗朗诵的对半分，没有哪个班级愿意浪费学习时间排练没什么意义的节目。
最后一个班级声音参差不齐的歌唱到一半，老方就带着整个二班去后台准备了。
老方今天没穿那件老头衫，而是换上了一身精神的小西装，还特地让夫人给他做了个发型，显得人都年轻了十岁。
他紧绷着肚子，显然比他们这些要上台的还要紧张，甚至还伸手偷偷抹了把额头的汗。
老方仔仔细细叮嘱这帮崽子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咱们排练得很好，只要正常发挥肯定没问题！大家都不要紧张，安全第一……”
“老方，”程扬搭在俞也肩上，弯着眉眼拍了拍老方的肩膀，“我看这儿属您最紧张。”
“你这臭小子！”老方笑骂道，但紧张的情绪瞬间缓解了不少。
后面那帮人也七嘴八舌地应着老方。
“老师放心吧，我们肯定行！”
“没错，惊艳全场！”
老方没说什么，只是和蔼地看着这些上蹿下跳的小猴子们，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幕前的主持人持着板正的播音腔说：“感谢这个班级精彩的表演。下面请欣赏，高三二班带来的节目，《飞》。”
都说不紧张，但听见这话的时候大家都下意识提了口气，手脚变得有些发凉。
少年们披着校服外套，三三两两从幕后钻了出去。
这时，大荧幕上放映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开学第一天报道的时候拍摄的，座位上的同学有的还看见了自己。
“我去？那不是我吗！”
“快看，我上电视了！”
“四舍五入也算是和男神同框了。”
二班的同学们带着大家回到了第一天，他们指着一处大喊道：“我在七班！你呢？”
“哎呀我在三班，咱俩没分到一起！”言算蹙着眉头，显然很失望。
不远处的俞也看着那处，刚想离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望去——
程扬眼里盛着笑意，领口别着麦，伸出右手，问他：“同学，我叫程扬，张扬的扬，你叫什么？”
眼前的人和三年前重合，他们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贴着大红榜的报道日。
那次俞也并没有搭理程扬，甚至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但这一次，他也同样回望，伸出手回握，“我叫俞也。”
大屏幕画面又一转，来到了分班考那天，大家依依不舍地分别。
紧接着，画面从班级转到篮球场，再到操场、图书馆、食堂……
少年们在球场上肆意挥汗，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在食堂吐槽饭菜……
有欢笑有泪水，惹得台下观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但他们却演绎了所有人的整个高中生活。
最后一幕，是一段采访，问题是，“你的梦想是什么？”
林直披着校服窝在座位上，清俊的脸庞微微抬起，看向摄像头，不假思索地回答：“学法，想做个法律顾问。不过目前最大的愿望是能赶紧高考完。”
“我没什么梦想。”刘汐汐难得文静起来，扎着高高的马尾在讲台上拿着黑板擦，一边擦着黑板一边笑着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平平安安念个大学就好。”
画面转过每一个二班人，他们大部分都没什么确切的梦想，只想安稳地考完试上大学。
一直被学习压力压着的高中生哪来那么多梦想，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早点念完高中放松放松，喘口气。
压轴的是程扬和俞也，采访的那位不知道怀揣着什么心思把他俩放在一起问。
俞也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道：“学医吧。”他想让程扬的手恢复如初，让他没有疼痛地写完一篇作文。
程扬只说了一个字。
“他。”
“什么？”负责采访他们的林直没听明白这个答案。
程扬没过多解释，留下一脸懵逼的林直和观众们。
但俞也听懂了他的话，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相笑无言。
程扬没什么伟大的梦想，只是想能陪着俞也一辈子。他就是他的梦想。
放映结束后，大家都以为表演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二班同学们把校服外套一脱，齐刷刷地穿着白衬衫亮相。
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拴着一个氢气球，上面写着一个大字——“飞”。
那是老方亲自给每个人写的。
数学老师不懂得华丽的祝福语，他没用黑板上那种破马张飞的字体，而是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一板一眼的字。
他希望他的孩子们能不受桎梏，自由自在地飞向天空。
这只是一个最朴素的中年老男人的梦想。
可降解材料的氢气球被孩子们放飞，依托着风向更高的地方飘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正当观众们都抬起头看这些自由的气球时，台上的白衬衫们突然从兜里掏出两把糖果向下抛去。
五颜六色的糖果满天飞，观众被意外之喜砸中，争先恐后地伸出手接这些糖。
高三的学生太多，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接到，二班人把能塞的兜都塞满了，就像一群魔法小精灵一样漫长撒糖。
接到糖的同学有的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却发现了别的东西。
“你们快看！有纸条！”
包装袋里除了一颗软糖，还有一张由二班同学写的纸条。
一千多张字条每个人写了三十多张，上面的话都是他们自己想说的。
“不要放弃希望，你真的很棒！”
“高考这种小怪，老子一拳锤爆五个！”
“不会说啥别的，就希望你看见这张纸条的时候能开心一点。”
“压力大就哭一哭，别在乎其他人。”
有的同学本来笑着接到糖，看见纸条后崩不住哭了出来。
高三的压力大到平常人想象不到，他们没日没夜地学，就算是过年期间也不能放松，排名倒退一点还要接受父母的质疑和责骂，连誓师大会都是做这种敷衍的节目来节省时间。
大人们常说：不就是学习吗有什么累的，你们都是娇生惯养惯了，让你们工作试试！
学习不比上班轻松，学生们接受着来自学校和家庭的压力，紧绷着情绪，生怕松口气就被人落在了后面。
有的人半夜情绪崩溃地偷偷抹眼泪也不敢让人知道，怕父母担心，也怕被人说矫情。
人真的是很复杂的生物。自己绷紧的时候尚能忍耐，但别人一安慰就瞬间丢盔弃甲破了防线，抑郁的情绪通通发泄了出来。
二班同学们的安慰真的给了他们很大的鼓励和帮助。
纸条比软糖更甜，这是来自这些少年们的浪漫。
作者有话说第89章 软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