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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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显然是仓促间奔波回来的，连价格昂贵的外衣都没来得及脱，脸上还带着干练精致的妆容，半个人藏匿在阴影里直勾勾地盯着俞也，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狐疑，没回答俞也的问题。
俞也进门前勾着的唇抿了回去，伸手把客厅的灯开了。
天花板中央那架水晶灯熠熠地发着光，刺眼的亮让两个处于黑暗中的人眼睛晃了一下，随后又缓缓睁开。
秦雪那张精致的脸紧绷着，仿佛在和俞也较劲对峙。但没过一会儿她就败下阵来，先开口回道：“工作忙完了，临时决定提前回家。”
俞也点了点头，“你吃饭了吗？”
秦雪愣了一下才回他：“还没。”
俞也好歹还会下个简单的面，秦雪可是真真正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儿家务都不会做，更别提是做饭了。
秦雪也从来没吃过俞也做的东西，一来是没时间，二来一直有着那些美味的食物被提供给她，她也不需要吃儿子做的粗糙饭食。
俞也知道她那个特性，也就没想着亲手下个面，索性掏出手机点了个外卖。
秦雪见到他的动作，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俞也余光瞥见，问：“怎么了？你点过外卖了？”
秦雪咽下那句要不你给我下个面得了，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俞也点完外卖，脱下厚重的外衣搭在手上准备上楼。脚刚踩上楼梯，只听身后女人犹豫地开口：“你……去程扬家吃过了？”
他脚步一顿，在辉煌的灯光中回头看去。站在水晶灯下的女人皱着眉，红唇在光下显得更加夺目潋滟，但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一种不明的情绪。
“嗯。”偌大的客厅中只剩一声冷淡的回应。
女人顿时有些不满，但仍保持自己的优雅端庄，“还是别总去别人家里了，自己家里又不是没阿姨，你这像什么样子。”
平时听惯了她这种语气，本应习惯性地敷衍过去，今天却硬生生给心里添了些烦闷。
俞也深深呼出一口气，嗤笑一声，“人多热闹，不然我总会觉得自己就是一具躺在别墅里的死尸。”
冷冰冰的，独尝孤独。
这话把秦雪一噎。她没想到平日里顺从的儿子会突然回怼自己，下意识想要训斥，但俞也已经上了楼，关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真是无法无天了，”秦雪心下一火，剜了一眼对面的别墅，嘟囔道，“说不定是被谁带坏了。”
进了房间的俞也换上了睡衣，掏出了几套卷子放在桌上。
他右手转着笔，笔下飞快地在卷子上写着，脑子里却乱七八糟地想些事情。
今天秦雪的态度很奇怪。虽然她平时也这样，但不会这么不顾及自己的素养说出这种话。再加上她刚刚表现出来的眼神和表情，俞也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怀疑起了自己和程扬的关系。
他和程扬没有特意掩饰过关系，但他不确定秦雪的态度会怎么样。对于她这种天之骄女书香门第的骄矜公主来说，儿子和一个男人谈恋爱是肯定不会被允许的，这也是为什么俞也一直不敢坦白一切。
秦雪虽然聪明有资历，但实际上并没有程家父母那样阔达开明，反之，她既有出身豪门的高傲又有商人的市侩，表面上温文尔雅端庄贤惠，骨子里其实自私自利的很。
程扬他们不想给自己出柜的压力所以一直瞒着不说，这样的好意俞也心里一清二楚也很感动，但他无疑会觉得自己迟迟不坦白是对对方的一种不公平，哪怕现在经济还没独立的他不适合出柜和家里闹掰，也总会一时冲动想要一吐为快。
这段时间以来程扬帮他调理的心态和吃药的效果好像都在这一晚分崩离析，无形的崩溃浅浅压在了心上。
俞也再没心思多做题，把手上那套卷子草草写完就洗漱了躺着床上。
那晚，他做了这两个月来难得的一次噩梦。
他梦见了从前，自己想要费力讨来秦雪一个笑，却只换来了对方不满的眼神和敷衍的语气。
女人指责的声音如雷贯耳。
“你和平常人不一样！我的儿子不能总是那么幼稚，你该去学习提升自己，而不是玩什么手工做什么蛋糕！”
还有从俞江树那里逃出来后搬进秦雪新买的房子里的那段日子，妈妈总是会避开他的眼神，也总会冷漠地看着自己，时而嗔怒时而崩溃。
刚开始的俞也不懂。明明受伤承受痛苦的一直是自己，为什么母亲更像是那个崩溃的疯子。
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自己和那个人渣长得太像，也或许是因为秦雪听够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秦家这种大户人家出生的孩子，婚姻都是用来联姻稳固家产的筹码。
秦雪当年执意嫁给俞江树这个穷小子，一方面是因为爱他，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抗拒这种被家族掌控的无力感。
结果显而易见，她排除一切万难终于以为找到了“良人”，但对方却因为家暴进了局子，让她成为了全城有威望人家的笑柄。
甚至连家里人都在责骂她。
她的父母一改斯文的表面对她破口大骂，骂她自食其果，骂她不仅害了自己和儿子，更是让整个秦家都丢了脸面。
外界的讥讽，父母的折辱，被爱人的背叛……这些压垮了这个女人的全部。
她恨俞江树，也恨自己。
她也会恨俞也。
她觉得如果没有儿子，或者儿子没有拆穿俞江树的本性，自己就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总，秦家的小公主，拥有众人羡慕的婚姻家庭。
但俞也做错了什么呢？
他没有选择出身的权利，也承受了他人没有过的痛苦与伤疤。
这件事情里最无辜的就是他。
秦雪知道，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她起初真的不想看见儿子那张和前夫有七分相似的脸。当初就是那张脸引诱了她坠入爱情，让她误以为找到了一生所爱。
所以从那之后，她就投身进了米国的总公司，一年都不见得会回家一次。
俞也也从粘着妈妈的小豆包慢慢长大懂事了，不再缠着人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而是懂得了守好自己的本分界限。
这对母子流淌着一脉相承的血，但确实最熟悉的陌生人。
秦雪接了外卖独自坐在暄软的沙发上。
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打开了外卖盒，认出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家店的菜色。
她动筷子吃了几口，味道还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但她没了胃口。
草草收拾了外卖丢进垃圾桶，秦雪上楼洗漱。
洗脸的过程中，她突然想道：儿子一下子就能选中自己喜欢的食物，但我呢？
上次程扬发的消息还在手机的收藏夹里，但她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翻看过。事务繁多的秦总也不可能费心去记一个人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
冰凉的水花打在脸上，秦雪停了水流，撑着洗水池站了一会儿。
她躺在床上，睡梦中好像看见了手捧着巧克力蛋糕冲自己笑得小俞也。
那时候他年纪不大，脸还是肉嘟嘟的，笨手笨脚地做个蛋糕还丑的要死。
……我当时吃了吗？
应该吃了的吧。
但是我怎么不记得味道了呢？
她早就忘了，那个巧克力蛋糕被打翻在地，她转头坐上了出差的飞机。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作者有话说第78章 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