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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黄檀红芍,你们看到了我白天戴着的那对耳坠了吗?我有一只耳坠不见了。”

      是夜,当杜思荻坐在铜镜前揽镜梳洗准备休憩时,她却忽而发现自己耳朵上戴着的耳坠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了一只,心下不由生出几分焦急。

      “回小姐,奴婢没有看到,好像……小姐下午回来后便没有再看见过了。”

      见黄檀红芍相觑一眼后,双双摇了摇头,杜思荻不由心下一沉,毕竟那耳坠是她去年及笄时母亲送给她的成人礼物,意义非同寻常,模样雕琢得也很是特别,让她爱不释手。哪想到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去,杜思荻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伤。

      “小姐莫急,要不小姐明日再去琴行附近找找?指不定还在某个角落或是被哪个好心人收走了呢。”见杜思荻眉头紧锁,攥成拳头的指尖已然有些发白,黄檀连忙出言安慰道。

      “眼下看来只能如此了……”

      杜思荻闻言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忽而想起下午自己离开时身后好像有人正在叫自己,由于她没有回头所以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可不知怎地她脑海中却忽而映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高大剪影。

      ……莫非是他?想起今日下午那位陌生男子的出手相助,杜思荻心下顿时生出几分不明不白的异样情愫。

      因自小养在闺中,故而杜思荻见到的外男少之又少,她也不知道今日自己见到的那个男人模样生得比起他人究竟算不算俊俏,可即便如此杜思荻心中仍是生出了几分高于感激的异样感觉,坐在窗边月下的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生出了些许绯红滚烫。

      “你此番前去,杜家那边怎么说?”

      斐府内,身着圆领常服的当朝太尉斐欲清和其夫人孙氏正坐在大堂中央夜谈品茶,见先前遣去杜家求亲的下人推门而入,孙氏连忙上前亟亟问道。

      “回夫人。”那下人冲孙氏抱拳行礼后继续出言道,“杜大人让小人转告老爷夫人,他十分感谢您们对小女和杜家的厚爱与照拂,但婚姻大事他还是要与其令正令嫒商讨一番后才能再做论断。”

      “老爷,杜家这是不是不情愿呀”下人告退后孙氏不由心下一急,揪着手中的绢帕跺了下小脚,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埋怨,“……也都怪这小子平日里太混,名气太臭,杜家三小姐是京都城中的大家闺秀只怕心里会过不去这道坎呀。”

      孙氏急得跳脚,却见丈夫斐欲清依旧在那不徐不疾地品着杯内的建州特贡的武夷大红袍,从始至终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心下不由更为焦急,急道:“老爷,您别光顾着喝茶,也倒是说句话呀!”

      “我倒是觉得这反而是件好事。”

      见孙氏眼中露出不解,斐欲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葡萄藤茶盏,缓缓解释道:

      “杜家此举证明他们是把自家的三女儿放在了心上,而并非如有些朝臣把儿女的婚姻大事当做鬻卖交易的货物商品。何况杜御史的为人我也清楚,他可是颇得他老师谏议大夫魏广贤的真传,脾性端得是刚正不阿,他若是真的瞧不上我们家迟儿早就直言不讳的拒绝了,所以夫人自是不必为此忧心,何况这事最重要的还是要问问儿女们自己的意见呐。”

      斐府厢房内,斐栖迟正枕着左臂半趴在黑檀木桌上,迎着烛光仰头细细打量着些什么,他的右手中拿着的俨然是白日里拾到的那枚水滴耳坠。

      盯着手中这枚耳坠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般翻来覆去地打量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后,见窗外夜色已浓斐栖迟便吹熄了蜡炬躺在床榻上准备安寝,可是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的便是那张皎若秋月远山芙蓉般的清寒面容,让他翻来覆去良久后仍旧迟迟难以入眠。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诗》中所描写的大抵便是自己现在的这种心情吧,斐栖迟在心中默默想道。

      出身武将世家的斐栖迟从小到大读过的诗书并不算多,可不知为何,这句诗却从他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地迸发了出来。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内心实在是无法平静后,斐栖迟便干脆披衣而起,推门走到了院内中庭。

      庭中月色如洗,一弯新月正悬槐桂梢头,秋雨过后的空气里带着几分桂花特有的清冽微甜,像是闺中少女正做着的甜甜的美梦。

      借着月华的清辉,斐栖迟便沿着自家的红木回廊四下随意走动了起来。走着走着,见眼下已是夤夜而不远处的大堂已经燃着灯火,他心下不由生出几分狐疑,便蹑手蹑脚地轻轻上前附在门上偷听了起来,而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堂内的爹娘竟是在讨论自己的婚事。

      “你这小子还不进来,要在门外偷听到什么时候呀?”

      听到坐于屋内的爹说完方才对杜家的那一番评断后,沉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在门外偷听的斐栖迟不由心下一惊。心知爹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干脆理了理衣襟又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房门后推门走入了堂内。

      “儿方才只是无意路过,并非有意为之,还请爹娘恕罪。”冲斐欲清与孙氏跪拜行礼后,斐栖迟便转了话锋,“……不过爹,您方才与娘在说些什么呀?”

      “你这孩子来的也是时候……来,过来娘身边坐……”

      见斐栖迟推门而入,孙氏心下先是一惊,却忽而思及斐欲清方才说的最后那句话,心下顿时明了丈夫为什么要让斐栖迟进来,便冲斐栖迟招了招手,用眼神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娘,您有什么事要同孩儿讲吗?”

      心知母亲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讲,斐栖迟便也乖乖坐到了孙氏身边,任由母亲关切热络地拉住了自己的手。

      “迟儿呀,娘也是忙糊涂了,你加冠已有三年却还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在京城中可有遇见过什么心仪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呀?”

      心知自家儿子的风流脾性,也生怕从斐栖迟嘴里听到些不入流的名字惹得一家人不开心,孙氏言语间不忘不着痕迹地给限定了下范围。

      见斐栖迟一时沉默不语,孙氏心下生出几分急切,循循善诱道:“那你可曾听说过杜家三小姐杜思荻?”

      斐栖迟闻言微微一怔,心下顿时明白了爹娘的言下之意,却是不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杜家三小姐杜思荻的名号斐栖迟自是早有耳闻,毕竟贺重霄那般两耳不闻城内八卦事的漠然家伙都能说出“杜家三小姐乃是京都城中一等一的绝色美人,知书达温文尔雅,有林下咏絮之风”这样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般的赞誉,他若是不知反而才是怪事。

      可对于此般天花乱坠、宛若天仙般的交口赞誉,斐栖迟一直觉得不过是人们的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又未曾亲眼见过怎知这传言是不是尽在吹牛。

      “城中的那些传言儿听自是听说过,可儿毕竟还没同杜家三小姐见过面,着实不好妄自评断。”

      见母亲孙氏的笑容有些凝滞,斐栖迟连忙躬身行礼,恭谨郑重道:“爹,娘,还请你们再给儿一些时间。”

      听闻斐栖迟此言,斐家夫妻二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后,堂内一时陷入了沉寂,过了半晌,孙氏挤出一个笑容,拉起跪拜在地的斐栖迟,冲他宽慰道:

      “快起来……今日的确是娘心急了,你也先下去早些歇息吧,你此番从剑南归来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此事待改日你同杜家小姐见过面再行言说吧……老爷您说呢?”

      见自家嗜茶如命的丈夫在同儿子商讨此等终身大事时,没说两句话又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品起了杯中佳茗,孙氏心下不由有些嗔怪不满,便加重了语气。

      “咳……夫人所言甚是。”

      听出了孙氏语调中的不满,斐欲清这才有些讪讪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斐栖迟道:“你娘说得不错,五伦之中夫妻乃是要相互扶持完后半辈子的,我们斐家儿郎也并非交易买卖的商货,能找到让你心动的女子自是最好不过。”

      斐栖迟方才心中还很是惴惴不安,忽而听闻父亲此言心下自是喜出望外,他连忙冲父亲再一抱拳:“谢谢爹!”

      “老爷,您为何……?这可是迟儿的终身大事呀,您看看整个京都像他这般年纪还未成家的儿郎又有几个?”斐栖迟走后,孙氏不由有些埋怨。

      看着儿子渐渐远去最终没入夜色的背影,斐栖迟抬手捋了捋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在孙氏不解的目光中眼神深睿的缓缓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可知,缘分这种东西最是强求不来呀。”

      斐栖迟平日里虽然洒脱随性,可无论做什么都是言出必行,无论是小到许诺哪家姑娘的胭脂花束,大到平日里要处理的公务差事他一旦许诺,哪怕是一句随口开的玩笑话他都定然会去兑现。故而翌日一早下了早朝后,斐栖迟便穿着细甲佩剑在京都城中领兵巡视了起来。

      斐栖迟昨日所言其实不错,京城的治安民风不说道不拾遗,却也绝对算得上太平,大半天巡视下来可谓是风平浪静,除了几件诸如街头家的王婆婆丢了几只鸡崽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外,一天下来斐栖迟倒也没再碰到任何事端,可比在南疆枕戈待旦厉兵秣马不知道舒服了多少万倍。

      昨日贺重霄虽然同斐栖迟提起了加强京都巡查安防一事,其实却也并没有真的说要让斐栖迟本人三天两头地在城中巡视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小事。毕竟这对斐栖迟来说着实谓是大材小用,但贺重霄见他这般“别有用心”的屈尊毛遂自荐,便也随他去了,毕竟斐家这座大山对城中图谋不轨的宵小来说也是一种无言的威慑。

      这一天下来,斐栖迟不知“无意”从琴行前走过了多少次,可是从日出等到快要日落他却一直都没有等到自己朝思暮想之人,正当他心下一阵怅然打算巡视完这最后一圈后便打道回府时,他忽而看见琴行前的那条巷子口处有一抹熟悉的倩影正在低头焦急地寻找着些什么。

      “白露姑娘。”

      “……公子?”

      听闻一声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杜思荻转过身来便见昨日那位身着绯色长衫的男子眼下正着一袭戎装站在自己身后,眉目含笑着看着自己,生的是一副潇洒倜傥,杜思荻心下不由一惊,暗道好巧。

      “昨日姑娘没告诉我姑娘的芳名,我便只好先这么冒昧称呼了,还望姑娘勿要介怀。”

      “奴家自是不介意。”

      见斐栖迟冲自己抱拳行了个军礼,杜思荻心下一惊,连忙摇头敛衽还以一礼,顺道偷偷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见他今日一袭戎装,加之昨日也身着一袭锦服,想来该是城中金吾卫之类的军卫吧。

      “姑娘为何在此?”

      听闻此言,杜思荻忽而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缘由,连忙亟亟问道:“请问公子昨日可有看到一只水滴状的耳坠?”

      “看自是看到了。”见斐栖迟微微颔首,杜思荻心下顿时松了口气,但对方却忽而话锋一转,面露几分难色,“可是眼下我刚巡视完,因知这枚耳坠想必对姑娘来说意义非常,故而我便把它暂且放在了家中,眼下便是遣人去取只怕也还要些许时间。”

      见杜思荻闻言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斐栖迟却忽而展眉微微一笑:

      “这样吧,待我先褪去这身细甲,便带姑娘去醉霄楼飨食一顿,正好等人把那枚耳坠送来,姑娘觉得如何?”

      见杜思荻手中绞者罗帕神色纠结,斐栖迟略一挑眉,出言笑道:“姑娘可是不愿赏这个脸?”

      “不不……自然不是。”杜思荻闻言立马摇了摇头,“公子能有此好意,奴家自是不胜感激,只是……”

      见对方依旧浅笑着,看向自己的眼中深邃得像是倒映着碧潭波水灿烂星汉,杜思荻心下像是漏跳了半拍般随之微微一滞,她略一咬牙,而后点了点头,轻轻开了口:

      “那奴家便先谢过公子好意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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