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Solitia

37、【番外】遥远的记忆⑵

　　三、

　　躲避、不带杀伤的还击、狭小摇晃的船舱、望不见低的那些仿佛僵尸般不知疲倦的乘客，已经让银发的骑士无力招架。白色风衣遍布着斑斑血迹和裂缝，甚至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尽管如此，紧握在手中的那柄银枪始终没发射过一颗子弹。
　　因为向她围拢过来的都是莱茵尔无辜的人类，守护他们是骑士团存在的原因；银枪的子弹，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制造；它真正该瞄准的方向——是制造这一切的长生种！

　　琳德跃过人群，跳到正对着奥利尔的座位上举起手枪。流畅地装填弹匣，金属利落的声响启动保险，就在她沾血的湖蓝色眼眸已经标准了微笑的吸血鬼时——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巨痛，两道冰冷的利齿带着酸痛感插入脖根的皮肤中，深深扎入了血管。

　　“呀啊啊啊——！！”
　　半个脸都被粘稠的血液喷红，发出痛苦惨叫的女人用力掰开紧粘在她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下意识地举枪对准那张滴落着血液的嘴，她却再次绝望的发现咬他的吸血鬼——正是之前撞到的男孩。

　　“为、为什么？！”头发凌乱地耷拉在半边裸露的肩膀上，琳德奄奄一息地重复道：“……他们，不都是人类吗？……为什么？！”

　　“怎样，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真诚的人类……”奥利尔摊着双手，深红的细长眼睛悲悯地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荆棘骑士，“没有力量又禁不起诱惑、随时可以咬你一口，把你也一起脱下水的卑劣种族。”

　　“闭嘴！不可能……那一定是你搞的鬼！”

　　面对琳德声嘶力竭的质问，似乎让长生种一直骄傲地飘扬着的黑色长发也停止了舞动。即使被同类迫害也一直坚守着自己信仰的骑士——明明可以将这里的人全数歼灭却始终不为所动的傻女人，染血的‘白色堡垒’琳德•坎贝尔……
　　凝视着那双被血染成琥珀色的眼眸，他忽然有种奇怪的希望。若是这个女人没有在咖啡店出现，或者她对教廷不那么忠心——或许那只是一杯普通的下午茶，再离开之后的某一天——再次面对面坐着，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也不错。
　　只是荆棘骑士与长生种的立场，永远不可能在咖啡店里融合。
　　露出一抹无奈浅笑的男人停止了幻想，继而面对那双愤怒的瞳仁：

　　“抱歉，琳德小姐。为了除去你这样棘手的人物，我们只有用这种方法让你离开莱茵尔周边。……这里的人已经不是人类，在初拥之后，他们已经变成了我们的宠物。…刚才咬你的是真正的吸血鬼。很可惜，不久之后，你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原来……是我……落入了你的圈套？”

　　“没错。……我想现在莱茵尔周围的城市，已经因为失去了你的保护，被火海包围了。”

　　宛如被闪电击中，这才想到什么的琳德挪动着蹒跚的脚步，一瘸一拐地走到船舱的末尾。正如奥利尔所说，连同莱茵尔在内的白色都市，已经被漫天的黑烟覆盖。在她被火焰映成赤红的眼眸中所看到的天际也受着火舌的焦灼，吸血鬼们的笑声、剩下城中为数不多的骑士们的呐喊，虽然远的听不见，却化成划过血痕的泪水掉落在琳德颤抖的十字纹章上。

　　“真可悲啊，快点从教廷走狗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吧。”蛊惑的声音随着火光延续，“我知道你是无法对这些人下手的——即使他们已经不再有资格受你的保护……愚蠢的信仰，丢弃它吧。”

　　这样的结果，早就不是她可以承担的了——甚至会羞耻地成为吸血鬼，成为最低贱的宠物。

　　“是的……你说的对。从咖啡店的相遇开始，我就注定是输家。…战死在这里，或许也不错。”她捋了捋乱发，能依稀看见那张淡然的侧脸，“但是那只是我的失败，要我放弃骑士团的信仰——是绝对不可能的！”

　　带着血味和烟味的海风吹拂起她银色的长发，只是凝视着远处那座白色堡垒——以至于身后那些蜂拥而来的黑色利爪，都已经无所谓了。最后捏紧了在远处火光的映衬下闪耀着虚弱光辉的十字纹章，琳德已经使不出力的双手握紧了银枪，越过了密密匝匝的人群向长生种的头颅冲去——

　　四、

　　女孩负气地用手指戳了戳喷水壶的出水口，往那些几天都无人问津、挡不住萎黄趋势可怜的花苞上喷洒着水珠。
　　虽然店门就正对着鲁格最繁华的大街，但那些衣着光线的人们，似乎都不会注意到坐落在角落里的这家花店。就连唯一会光临的奇怪顾客——黑发红瞳，有着最纯正长生种血统的那位伯爵，也很久没来了。
　　长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小尖牙。在她露出最不能见人的表情时，铜铃蓦地响了起来。

　　走进来的男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那位伯爵，束着头发，打着最正规的领结——仿佛要赴一个隆重的约会一般庄重。同往常一样，寒暄过后，他要了一打白蔷薇。这个额头上留着如弹痕般印记的俊秀脸庞，总会在踏出店门前，向她投来一个温柔的微笑。
　　几个月来，他总是在这个时刻出现，却从来不提每次买一摸一样花束的原因。这次送他到店门时，女孩经不住好奇问道：

　　“对了，伯爵。你这几个月一直在买白蔷薇，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她打趣道，“例如说求婚？”

　　“呵呵，哪有那么浪漫。”男人转过身，那双阴郁的血色眼眸，在阳光下却像是被穿透的赤红。他的唇角咧开一个弧度，淡淡地笑着：

　　“只是要去喝奶茶而已。”

　　——遥远的记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