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番外】遥远的记忆⑴ ...
-
一、
阳光从莱茵尔的湖面反射上来，穿透玻璃，在咖啡店奶白的墙面上留下点点光斑。随着店堂内传出的悠扬音乐，黑发男子晃动着手中的杯子——让洒落的光点落在冒着馥郁香味的奶茶上，浅棕色的液体经过唇齿流入喉口时，散发着迷离的琥珀色。
端着银色餐盘的女侍从厨房里走来，上面盛放着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的奇怪男人所要的甜点——抹满了橘子酱的蛋糕和塞了白巧克力的面包片。
礼貌地说出“请慢用”之后，黑发男人朝她投来一个温柔的笑容。他魅惑的眼睛仿佛是在说有这样的景色、佳肴和美女相伴，实在是至高的享受。
这让她更加不好意思起来，面前的男人优雅地扎着一头黑长发，那双血色的瞳仁，有种把人吸进深渊的魔力。
不仅如此，在人类与吸血鬼对峙了几个月的紧张局势下，位于这两大物种领地之间莱茵尔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乱城，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咖啡店的经营几乎成了一种奢侈——这个奇怪的男人，是几个月来她所见到第二个顾客。
而和他一样在战火纷乱的时候依然光顾咖啡店的，还有另一个人——女侍正这么想着，店门上的铜铃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那个每天都准时来这里报道、踏着羊皮长靴的女性缓缓走了进来。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也发现了店里的新客人——湖蓝色的眼眸在男子身上停顿了一下之后，她带着淡淡的表情走到他靠窗的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同样要了奶茶，女人便双手搁在桌面上，一脚轻轻地抬起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我能坐在这里吗？”她礼貌地微笑，口气却像个女王。
“当然，我从不拒绝美女的要求。”男人一点也不对面前的她露出惊奇之色，依然慢慢抿着奶茶，“更何况你已经坐下了。”
“谢谢。”
女侍端来奶茶上来，瞥了两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男人放下汤匙，开始用研究的神情凝视端起杯子的女人。
“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这里有很多空位…您为什么愿意和在下同桌呢？如果要搭讪的话，还是绅士主动好一点。”
“这里原本有很多人。”她答道，“不过自从战争开始以后，不仅是这里——整个莱茵尔都空空荡荡的。好不容易在故乡的咖啡店遇到另一个愿意花时间在是非之地搅奶茶的人，我不自觉地就想和他说两句话——如果你要理解成搭讪的话也没问题，绅士先生。”
男人咧开薄薄的嘴唇笑起来，他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耀眼的银色长发高高盘起，穿着最朴素的白色衬衣和浅褐色长裙，唯一要说奢侈的，恐怕就是她脚底的那双羊皮长靴。最后他注意到，那双镶嵌在白皙脸庞上的蓝色眼眸，是和莱茵尔湖一样的颜色。
“话说回来，这次的战争根本就是老教皇一手造成的。如果他愿意将莱茵尔以北的三座城市划给长生种，人民也就不会饱受痛苦了。”
“你的口气听起来像个传教士——不过一定是个异端。”女人也笑起来，放下奶茶，“先生，你是神父吗？”
“啊，职业倒是无所谓。但如果被你这么美丽的小姐只称呼为“先生”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黑发男人起身，留下淡淡的橘子香味。他一边恭敬的向女士鞠了一躬，一边拿起外套带上黑色的丝绒礼貌。最后他无奈地瞥了一眼石英钟，继续道：
“时间不早了，但愿下次还能遇见你。奥利尔•布里斯——下次，就这样叫我吧。”
“不用下次了，奥利尔•布里斯。”
背后忽然传来座位被猛烈拖拉的声音，还没等男人有机会回过头—— 一股金属的冰凉感已经贴上了他的后脑勺。随着保险触耳惊心的声响，那个有着蔚蓝瞳仁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是应该叫你吸血鬼比较合适呢？格鲁城的领主——奥利尔•布里斯伯爵？”
二、
“原来如此，是教皇的狗吗？” 奥利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对流露着讽刺笑意的血眸，变成了吸血鬼真正的颜色，“每天都在这里等待，真是辛苦你了，小姐。”
“对付你们这些来自黑暗国度的怪物，花费些时间也是应该的。”
女人用力推了一下枪口，让吸血鬼不得不跟着向前的动力缓步走出咖啡店。
莱茵尔湖畔，两人身影出现在深蓝色水面的倒影中。一手举枪牵制着奥利尔，她一手开始解开上衣的扣子和裙身的拉链。衬衣和长裙都飘舞着散落到一边，解除伪装的女人显露出腰间属于教廷的十字纹章，还有那身素白的镶边长风衣——奥利尔不会忘记这身装束：这是几个月来不断与自己的领地交战、守护莱茵尔的教廷直属——荆棘骑士。
难怪她脚上那双羊皮长靴与之前的装扮如此不搭调，看来这名古怪的女骑士给了自己察觉危险的机会——这不禁让他对这个银发女人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另外，虽然对怪物报上自己名号的行为很可笑，可作为礼尚往来……”她解开发髻，让银色的长发在背后飘散开来，“琳德•坎贝尔——隶属伦拉塞尔大陆教廷骑士团。想必你在格鲁的同胞看见这样的你，会放弃攻占莱茵尔……在回你的领地的路上就请多担待了，伯爵大人。”
莱茵尔唯一的热闹的地方，只剩下东南部的码头。
以水闻名，整个城市就是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岛屿，街道之间以石桥相连。阳光与水波投影在白色老建筑上的波纹是莱茵尔独有的动态风景。可在如今动乱的局势下，这里除了全副武装、包裹着麻布的逃难者；就是眼神晦暗、了无生趣的流浪汉——这座城市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安祥。
这也就是为什么说开咖啡店是奢侈的经营了，莱茵尔不被战火席卷的可能性就像是现在正沉入地面的夕阳，渺小地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
奥利尔戴着丝绒帽，走在银发女人的前面——他一边叹气一边瞄着码头边的电话亭，现在格鲁那边一定是一团乱，距离自己离开领地已经五个小时，这段时间都没有联络的机会——说不定那些按耐不住人类甜美血液的家伙们，开始策划着一举进攻荆棘骑士驻扎在莱茵尔附近城市的领地了。
一直到上船，这位谨慎的女骑士都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枪口在风衣的掩盖下始终抵着自己的腰，终于到了不得不坐下的时候才快速把枪换过手，转而抓起自己的手腕——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实在是暧昧极了，特别是一个女人捉住男人的手腕时。
“你不用那样紧张，琳德小姐。”吸血鬼笑起来的时候露出那两颗贯有的尖牙，“你一个人孤身前来捉我这样的怪物，可是无上的荣幸——我不会逃走的。不过我没记错的话，骑士团是不允许单独行动的吧？”
“……不用你费心，所有的后果我都会承担。反而是你这话……”听到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琳德理着风衣的折痕，心知肚明地笑起来，“你早就知道我了，是不是？”
“这样一句话就被你听出破绽，不愧是莱茵尔的‘白色堡垒’——琳德•坎贝尔啊。我们之所以迟迟攻不下莱茵尔周边的城市，也完全是你这个可怕的骑士在守护的原因。”奥利维望着窗外正在驶离港湾时船壁所劈开的海水泡沫，邪魅地一眨眼，“从各方面资料显示，无论是智慧、身手、容貌……你都不像是个人类。”
“你太多心了。人类虽然平凡，但勤恳诚实……不像你们这些长生种，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活了太多年，多数都变态了。”
当琳德再次将衣摆顺着身体的曲线折入腿下时，轮船鸣响了汽笛正式启航。瞬间而来的剧烈晃动让还没有站稳的她一下子向走道跌去，幸好身后一个正走过的少年成了无辜的肉垫，琳德一手撑住对边的椅背，一手抓住了差点被自己的重量压倒的男孩。
“抱歉……没事吗？”
正说着，前一秒还是满脸痛苦的少年忽然转变脸色。虽然以他的速度决不会是荆棘骑士的对手，但琳德正关注着这个流浪少年腿上的淤青，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把即将刺入她脖颈的铁青匕首——利刃成功地刺破皮肤划出鲜血，幸亏回过神的琳德及时躲开，原本毙命的一刀成了她手臂上的伤。
“你……”
她捂着已经染红的袖管，再环顾时却发现更可怕的一幕——周围的乘客都高举着铁锤、木棍向她缓慢地靠拢，他们的皮肤像是石膏般没有血色，而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木讷地流露出对鲜血的渴望。没错、这一切都像极了那个家伙——那个正坐在座位上看着好戏的长生种！
“呀，我们已经离开莱茵尔的港口了呢，琳德小姐。”黑发的吸血鬼从座位上站起来，手腕轻轻地一用力，就敲开了绑在椅子上的锁链。他张开双臂，仿佛降临自黑夜的君主，“欢迎来到鲁格海域，你还不知道吧？两天前，这里已经是我的领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番外】遥远的记忆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