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不吠》久而思归

4、少庄主略顽劣

　　刘令言头痛欲裂，艰难地抬手，揉了揉双眼，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杨雪岚。
　　嗯。杨雪岚。

　　刘令言：“……”

　　嗯？
　　杨雪岚！

　　“嗬！”刘令言大惊失色，一脸见鬼的表情。

　　“令郎，”杨雪岚躺在他枕边，一脸做作的娇俏，“早呀。呵呵呵，怎么，新婚第二天，日上三竿，见到我这样的美人躺在身旁，高兴得不能自已了？”

　　刘令言收起震惊，虽然内心还是惊慌失措，但气势上不能输。他一把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只穿了一件素色的中衣，而且还是换过了的。

　　应该没有被煎饼，冷静，冷静，要冷静。

　　刘令言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杨雪岚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刘令言就听到右边有一道声音响起，这声音如清泉一般润泽，沁人心脾——
　　“刘少侠，早呀。昨日你夜御二郎，甚是勇猛，我和雪岚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吃不消呢。”

　　刘令言脑子本来就像被灌了水银，昏昏沉沉，重得很，听到这一句话懵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他苦不堪言地皱紧了整张俊脸，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去。

　　王清水冲他挥了挥手，笑着招呼道：“刘少侠，落霞馆邂逅之后，我日夜思服，辗转难眠。万万没想到，你对我也不是全然无情，昨夜里热情似禽兽。看来平日里的冷淡是欲擒故纵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令言彻底崩溃，大吼大叫道：“你妈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杨雪岚不肯放过他，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呵呵道：“调皮，这么快就忘了，是真准备像流言里说的那样，对我始乱终弃了么？你倒给我说说看是怎么回事，我们三人才会躺在一张床上？”

　　“还能是怎么回事？”刘令言怒不可遏，“我好不容易和爱慕了许久的伊衣姑娘完婚，你为什么要来抢亲？求求你，放过我吧。你看这王清水，难道不比我长得俊？你们为什么不相爱，为什么要拿我消遣？”

　　杨雪岚和王清水四目相对，笑得震天响，拍着大床直打滚。

　　伊衣坐在十尺外的金丝楠木椅上，冷冷道：“够了没？”

　　杨雪岚：“哈哈哈哈哈哈！够……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清水：“谁……谁来救……救救我……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喘不过气了……哈哈哈哈哈——”

　　刘令言撑着沉甸甸的脑袋，坐了起来，终于想通，冷哼一声，不怀好意地诅咒道：“笑，让你们笑，最好笑死过去。”

　　王清水闻言，立刻收气，敛容正襟道：“习武之人，倘若笑死过去，才真叫人笑死过去。”

　　杨雪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清水不忍直视，嫌弃杨雪岚丢人，唰地打开了铁扇遮起了自己的脸，挡住视线。

　　伊衣端起青瓷茶杯，轻抿，润口道：“杨少庄主，不知你深夜造访刘府，请我们这对新婚燕尔来贵庄，所为何事？”

　　杨雪岚一把翻身下床，笑眯眯地摆手：“无事，无事。就是实在仰慕伊衣姑娘天人之姿，觉得不能和你共渡良辰美景，我这一生算是白活了。”

　　伊衣听到这个答案，知道问也白问。

　　既然杨雪岚不打算明说，自己应该就没有性命之忧。看杨雪岚作弄自己丈夫，也不像是有丝毫爱意，因爱生恨的样子，她放下心来。

　　杨雪岚伸出手，将王清水从床上拉起。
　　王清水抬起修长的腿，佯装要踩刘令言，苦恼道：“刚刚是谁说，要我笑死过去的。”

　　刘令言：“……”

　　王清水看着刘令言不堪受辱的表情，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逗弄，一脚跨了过去，几步就下床穿靴，将自己打扮整齐。

　　杨雪岚从桌上端过一杯热茶，递给刘令言：“刘少侠喝杯茶，醒醒酒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到醒酒，刘令言就想起自己头疼欲裂。他不相信这是宿醉，真汉子怎么能宿醉！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昨夜的毒药所致。

　　刘令安满面怒容，一把挥开杨雪岚的手。

　　青瓷茶杯跌落在地。

　　杨雪岚后退一步。

　　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杨雪岚抖了抖衣袖，滴水不沾。

　　“刘少侠想来是觉得我杨雪岚人品卑劣，会在茶水里下毒？”杨雪岚眯着一双风流桃花眼，眼中笑意尚存，“我单单知道刘少侠长得俊，却不知，这张俊脸已经耗光了少侠所有的气运，脑子便剩不下多少了。但凡你肯像伊衣姑娘一样动动脑子，就不会扫我的面子。”

　　“你！”刘令言怒而拍床。

　　杨雪岚不依不饶：“你醒过来立刻睁眼，这是第一错。”

　　刘令言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怒气未消：“哪里错了？”

　　杨雪岚长眉一挑，居高临下道：“哪里都错了！醒来之后，应该装作未醒，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你在睡觉时，我们对你的警惕最为微弱。而你没有把握这个机会。你说你错了吗？”

　　刘令言倔强道：“没错。”

　　杨雪岚笑了笑，无可奈何道：“那这就算你没错。接下来，你问我想要做什么，是也不是？”

　　刘令言回想一下，点头。

　　杨雪岚道：“这就是你的第二错。”
　　刘令言僵了一下身子，皱眉道：“这也错？”

　　“错！”
　　杨雪岚斩钉截铁道：“错在你问这句话前，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目的。你醒来之后，没有梳理昨夜发生的事情，而是被我的话语扰乱，因此发问。伊衣姑娘也问过同样的话，但她是试探我的态度。你呢？”

　　刘令言撇了撇嘴：“又不是你被劫走，说得好听。”

　　杨雪岚前面还好言好语，被人打翻茶杯，好心当做驴肝肺，他其实也没有生气。但一听到刘令言这句话，他脸色顿变，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够了！”
　　谢少安一把抓过杨雪岚的胳膊。

　　杨雪岚低头，闭上了眼，再睁眼时，脸上已是春光融融。他握住谢少安的手，不让对方抽回，含情脉脉道：“就知道你在意我……”

　　谢少安一用力，将自己的手取了回来，后退一步道：“属下职责所在。”

　　杨雪岚“哈哈”笑了两声，点头表示赞许：“好一个职责所在！”

　　谢少安不动声色地提醒：“你该出去会会别人了。”

　　伊衣闻言，倒茶的手顿了一下。

　　杨雪岚立刻瞥向伊衣，似笑非笑道：“伊衣姑娘慢了，倘若我在此刻拔剑，你慢上那么一瞬，岂不就香消玉殒了？”

　　伊衣面不改色道：“我就算不慢上那么一瞬，也敌不过少庄主。”

　　杨雪岚笑了笑，不置可否。

　　王清水等了许久，等得不耐烦，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清水兄，”杨雪岚扬起诚挚的笑容，“我们走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刘令言。多得是为我们要死要活的美少年，刘令言这等老腊肉，食之无味，还硌牙。”

　　“正是如此！”

　　王清水一撘杨雪岚的肩膀，这一对寻欢作乐的狐朋狗友便迈步走了出去。
　　谢少安也随之而去。

　　杨雪岚走后，伊衣放下茶壶茶杯，心如擂鼓。

　　就那么一瞬，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杨雪岚却把握住了，那是何等的敏锐，杨雪岚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

　　她想过逃走，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真是愚不可及。

　　刘令言面色凝重，立刻将床边叠整齐的衣物穿好，边系腰带，边说道：“趁他们离开，我们赶紧逃。”

　　伊衣苦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刘令言看到伊衣这姿态，心中的惊恐一扫而空，立马豪情万丈，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会带着你毫发无损地从这魔窟出去。”

　　伊衣丝毫没有被抚慰，反而将自己的脸蛋埋得更严实了。

　　刘令言心中的怜惜之情无以言表。

　　“咳咳。”
　　靳风咳嗽一声，显然被刘令言尴尬到了，没话找话道：“你的衣服是我叠好的，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无视我。你想逃，问过我没有？”

　　刘令言想到自己的中衣被换过，羞愤地捂住自己的身子，红着脸道：“你你你！你竟然对我……”

　　靳雨“呸”了一声，鄙夷道：“我换的，你小子想什么美事呢。”

　　刘令言泄气地瘫坐在床上。

　　杨雪岚一行人离开后，靳风、靳雨就守在了屋外，而他竟然没有发现，可见刚才的豪情万丈不过是自大而已。

　　他终于想明白，伊衣捂脸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他丢人现眼。

　　伊衣松手，叹了一口，倒了一杯茶，朗声道：“接好。”

　　刘令言立刻坐起身，稳稳接住了伊衣飞来的茶杯。

　　伊衣看着刘令言斯文饮茶的模样，心中总算觉得好过一些。

　　她撑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栖剑山庄的饭菜、茶酒，你就随便吃、随便喝吧。如果真的有毒，我们不喝，他们也会请我们喝的，这可由不得我们。”

　　刘令言点头，饮下手中的这一杯解酒的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