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不吠》久而思归

3、少庄主得手啦

　　等得久了，梁上君子还未发怒，屋内的美娇娘气得掀了红盖头。

　　伊衣顶着十来斤重的凤冠，疾步走到桌前，一把抓过酒壶往嘴里灌，喝完一抿唇，双眼放光：“好酒！”

　　又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酒壶顷刻见底。
　　“这酒壶小的，不禁喝，不是江湖儿女的做派。”

　　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伊衣起身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这刘令言家底还是有的，新房布置得很是华贵。

　　伊衣又翘着二郎腿等了半刻，终于忍不住一拍桌，骂了一声“妈的”。

　　随后就是“早就知道他是个小白脸，和师兄弟的流言满天飞，我真信了他的邪，才会答应嫁给他”“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看了也白看”“听说与王清水不清不楚，还和恶名昭彰的杨雪岚有染，我看要不还是悔婚，趁夜逃走”之类的。

　　房顶上的靳风、靳雨、姚心悦目瞪口呆。

　　靳雨疑惑道：“少庄主，这是伊衣姑娘吗？”

　　杨雪岚也颇觉震撼，一抹脸，重重地“嗯”了一声。

　　靳风不住地小声感慨：“开眼了，开眼了。我今儿个算是开眼了！什么江湖传言，一个字都不可信。刘令言和伊衣两情相悦？我看伊衣纯粹是喜欢刘令言的长相！”

　　杨雪岚将心比心道：“我也只是喜欢刘令言长得俊。”

　　谢少安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

　　靳雨心有戚戚：“伊衣姑娘是华山派小师妹，掌门伊长卿的爱女，我听别人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好像上天入地就这么一个仙女，原来行事作风这般彪悍……”

　　姚心悦冷笑着开口：“怎么？曾经的女神下凡了，你就不喜欢了？”

　　靳雨斜睨姚心悦，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弧度，转过头不理睬她。

　　杨雪岚有些头疼。
　　还没等到刘令言，他们这边就快要内讧了。

　　靳风压低嗓子道：“靳雨，你小子快把瓦片扒开点，让我看看伊衣这女流氓究竟长什么样。别愣着，赶快……”

　　她一句话没说完，杨雪岚竖着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这里很快只剩下了风声和秋蝉最后的求偶声。

　　杨雪岚早早听到了刘令言的动静，伊衣是等自己的丈夫靠近门口才发现的。

　　她立刻扶正酒壶，端庄地坐回床上，用红盖头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刘令言被众人劝酒，喝得醉醺醺，勉强还有些清醒，才不至于走路摇摇晃晃。他一把推开房门，乐呵呵道：“伊……不对，嘿嘿，娘子，我回来了。”

　　伊衣矜持地喊了一声：“夫君。”

　　刘令言关上房门：“让娘子久等了。”

　　刘令言和伊衣你侬我侬，房顶上秋风萧瑟。

　　谢少安侧过头，看向杨雪岚。

　　杨雪岚表现得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被别人夺走心爱之物的恼恨。见谢少安看向自己，杨雪岚心中涌出一股暖流，顿时喜不自禁，温柔一笑，用嘴型无声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谢少安不忍直视地将头扭开。

　　杨雪岚微微失落，但还是很快乐。

　　靳风抖了两抖眉毛，问：什么时候下去？

　　杨雪岚神情凝重，点了点头：伊衣虽然彪悍，但真的很美！

　　靳风：呜呜呜，好冷……我们早劫早了事。

　　杨雪岚神情激动，面色泛红：亲上了！亲上了！

　　两人互相传递了一会儿信息，发现鸡同鸭讲，只好作罢。

　　谢少安脚下一动，瓦片移了一下，发出“咔嚓”的声响。声音不大，但这里离宴请之地有些距离，还算安静，这“咔嚓”声就显得有些刺耳。

　　靳风：！！！
　　靳雨：！！！
　　姚心悦：！！！

　　靳风杏目圆睁，怒视谢少安。

　　靳雨右手伸进衣襟之中，手握暗器。

　　姚心悦左手握住机栝，右手抓着软鞭，牙关紧咬。

　　杨雪岚扶额，抽空给了谢少安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紧绷身子，做好了战斗准备。

　　屋中，红烛摇曳，合卺酒香气四溢。
　　嗯？酒气……刘令言想，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管了！

　　刘令言傻乎乎地“嘿嘿”笑了几声，一把掀开伊衣的红盖头。灯下赏美人，美人比平日里更加娇艳三分，他忍不住凑上前去。

　　伊衣内心是抗拒的，刘令言带着一身酒气，臭烘烘地就过来了，虽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顶上“咔嚓”一声，伊衣顿时警觉。
　　“什么声音？”她冷声问道。

　　刘令言见伊衣单手抵着自己的胸膛，不让他靠近，于是也跟着愣愣地问：“什么声音？”

　　“喵——”

　　刘令言了然，笑着道：“是猫呀，看来小猫也为我们的婚礼感到开……”

　　伊衣忍无可忍，一把将刘令言拍开，大声喝道：“是谁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伊刘两家事先说好了，不闹洞房，你们不要坏了江湖规矩！”

　　姚心悦蔑视靳雨，冷笑道：“还装猫，我看你是脑子不好使吧。”

　　靳雨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对杨雪岚道：“少庄主，就连装猫这种妙计都骗不过，看来我们是真的暴露了。”

　　杨雪岚快要抓狂了，他确定了，这几个人就是来捣乱的，没有一个人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下面那个可是行云楼的大师兄，钦定的下一任行云楼楼主啊！

　　还有一个是华山派掌门伊长卿的爱女，钦定的下一任华山派掌门！

　　你们就没有点危机感吗？

　　杨雪岚不理他们，从房顶一跃而下，跳窗进入屋内。

　　伊衣一把将醉酒的丈夫护在身后，嘲笑道：“大门又没上锁，钻窗户进来，你是脑子不好使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杨雪岚怒火中烧，嗤笑道：“脑子不好使的是靳雨。”

　　伊衣心中一凛，看来对方不止一人。
　　靳雨推门而入，幽幽道：“脑子不好使的人都知道要走大门进来。”

　　谢少安也附和道：“钻窗户是有些辛苦。”

　　伊衣这时心里已经有些犯怵，勉强镇定地问：“诸位何人？前来新房所为何事？”

　　靳风靳风倚着木门，裹紧外袍，开口道：“我乃天一教左护法，你见到我，还不速速跪下磕头。”

　　杨雪岚点头，不禁暗暗赞叹。

　　栽赃陷害、满口谎话，这种事信手拈来，靳风真不愧比他多吃那么二十年的饭。

　　伊衣脑子飞速运转，交涉道：“天一教在漠北，与洛城相距甚远，华山派素来与天一教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你们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呢？”

　　杨雪岚听完这一段话，对伊衣大为改观。

　　伊衣短短的话语中大有玄机。其一，并没有完全相信靳风的话。其二，把华山派摘了出去，她疑心是行云楼惹的事端。第三，谈条件，还不是简单的谈条件，是在询问对方的目的，好为自己争取时间。

　　伊衣的嫁服被扯了一下，她回头，看到刘令言从自己身后探出个脑袋，疑惑道：“谢少安，你怎么阴魂不散？”

　　伊衣心中一沉，立即扯住刘令言的后颈，将人拉至身前，挡住自己。

　　她冲杨雪岚道：“原来阁下就是谢少安，不知栖剑山庄深夜派出管家，造访刘府，有何贵干？”

　　明白对方是栖剑山庄的人，她也就不废话了。

　　杨雪岚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姑娘误会了。”

　　伊衣没好气地说：“误会什么了？你们栖剑山庄的人太不要脸！我——”

　　谢少安的手搭在佩剑之上，漫不经心道：“你敢喊人？大可一试。我也想知道，是你的喉咙快，还是我的剑快。”

　　刘令言打了一个寒颤，回首道：“伊……娘子，你能把我放回去吗？”

　　伊衣看着刘令言英俊的面孔，心一软，重新将人拖回身后护好。

　　杨雪岚笑了笑，指着谢少安道：“伊衣姑娘，你看，我就说你误会了吧。他手中握剑，而众所周知，栖剑山庄的人不用剑。”

　　伊衣厉声责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知道他们是谁。”
　　刘令言拍了拍伊衣的手，随后盯着杨雪岚道：“杨雪岚！你来这里干什么？白天闹得还不够吗？我早就在落霞馆里拒绝了你，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对呀，我怎么就不死心呢？”杨雪岚笑了笑，眉眼弯成月牙，“看来你是真的傻，真的不懂。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令尊什么都好，铁手腕，就是教导儿子差了一点。你看就差这一点，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了。”

　　伊衣难以置信，头脑发懵。

　　她顿时觉得自己头顶大草原，把刘令言护在身后的举动也变得苦涩起来，遂又将刘令言一把拖至身前。

　　冷静，不能被杨雪岚这个贱人挑拨。
　　但杨雪岚的表情实在太贱了！

　　“你能干脆点吗？”伊衣看不起杨雪岚这做派，“三易其词，谎话张口就来，还口出恶心的话，妄图挑拨离间。你这么扭扭捏捏，还算不算是男人！”

　　杨雪岚不以为忤，反笑着问：“我是不是男人，伊衣姑娘要试一下吗？”

　　伊衣终于被触怒，骂道：“你给我死远点，我看不上兔儿爷！”

　　“那真奇了怪了，”杨雪岚疑惑不解，“你说看不上兔儿爷，却要和令郎成婚，这不是没做到吗？”

　　刘令言忍不下去，“呸”了一声：“你别叫得这么恶心，谁是你令郎！”

　　杨雪岚笑了：“不是我说的，是江湖上都这么传……”说着说着，笑意立减，语气阴沉：“我还想知道，是谁放出流言蜚语，说我被你强上，夺去了贞洁，最后被始乱终弃，还连声娇呼‘令郎’，直言不悔呢。”

　　刘令言又“呸”了一声，气得发抖：“你自己来抢亲，毁我名声，不安好心，夜闯刘府，破坏我新婚，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论颠倒黑白，我不如你，因为我比你要脸！”

　　杨雪岚也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就要脸着吧，反正我不要……”

　　如果可以，谁不想要脸？

　　他不要脸，别人就想要他的命，他有资格要脸吗？

　　伊衣和杨雪岚扯了半天，发现杨雪岚滴水不漏，也放弃了交涉的心，长驱直入道：“杨公子，你目的何在，不妨直言，如果能够办到，我定双手奉上。”

　　“还是伊衣姑娘识相，”杨雪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但你可能真的误会我了，我的目的已经说得一清二楚。”
　　伊衣心中一沉：“什么？”

　　杨雪岚咳嗽一声，吩咐谢少安：“你白天里是怎么对刘令言说的，再给我重复一遍。”

　　伊衣看向谢少安，刘令言脑袋一紧。

　　谢少安：“……”

　　杨雪岚再次咳嗽一声。

　　谢少安：“…………”

　　刘令言伸手阻止道：“不……不必了……”

　　杨雪岚不满地瞥了刘令言一眼：“还是说，刘大公子准备亲自复述？”

　　刘令言缩回手，客气道：“谢管家请。”

　　杨雪岚怒道：“耳朵聋了吗，听不见刘大公子的话吗？”

　　谢少安深吸一口气：“刘令言，你听好了！吾乃栖剑山庄少庄主杨雪岚座下暗卫，姓谢，名少安。我自幼爱慕伊衣姑娘多年，只恨自己来得迟，不能早于你结识伊衣姑娘。我本想默默祝福，但终归不能，特来抢亲。还望刘少侠看在我痴心一片的份上，忍痛割爱，放开伊衣姑娘，让她随我私奔，浪迹天涯！”

　　杨雪岚顾及情势，不敢大喊，只咬紧牙关，泪水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啊？”伊衣挠了挠头顶，“原来如此，你们是来抢我的啊。我看谢管家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比刘少侠英俊上十个王清水。其实你们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刘令言震惊地回头。

　　伊衣被看得心虚，立即改口道：“但我对夫君的爱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矢志不渝，若非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我绝不……”

　　谢少安看向杨雪岚：“够了没？”

　　杨雪岚点了点头：“够了。”

　　靳风：“一……”
　　靳雨：“二……”
　　姚心悦：“三……”

　　刘令言和伊衣应声倒地。

　　靳雨和姚心悦一人扛起一个，众人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杨雪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说了，栖剑山庄不用剑，用毒。不过他们的武功还不错，竟然挺了这么久。伊衣这个人很灵敏，知道你的剑快，想要拖时间等机会，可惜我不会露出破绽的。如果不是害怕伤到他们，我也不会用这么弱的毒，聊天可比杀人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