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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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明霜身后的两人看清她跟前是何人之后，面色瞬时白了白。
按照辈分，他们还得唤谢玄景一声三堂兄，这位堂兄兄虽与他们的年岁差不了多少，在才学上却超越他们太多太多，是他们之楷模，也是他们垫脚也触摸不到的存在，他们敬他也怕他。
但谢玄景到底是谢家的人，跟他们是亲戚，总比跟明霜要近一些的，故而谢良均松了口气。
二人赶紧朝谢玄景见礼，语气当中满是奉承之意。又看向躲在谢玄景身后的明霜，谢良均解释道：“三堂兄，这小娘子出言侮辱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只不过是想找她理论清楚罢了。”
天青听罢愤愤道：“胡说，明明是你们先侮辱我家姑娘的……”
“我们说你家姑娘什么了？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婢女在这儿胡言……”谢良均训斥一声。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谢玄景便呵斥道：“当街追逐女子，心胸狭窄，可是君子所为？可要带你们去见老太君？”
谢玄景一看谢良均咄咄逼人的神情，再与方才明霜惊慌失措的表情一对比，便知是谁的错。
与明霜在承恩寺十几日的相处，他看得出来明霜是怎样的人，她心善虔诚，又怎会主动去跟谢良均等人挑起矛盾？
平时谢玄景与谢家的这些旁支子弟接触并不多，不过他偶尔得空，会去谢家书院讲课。谢良均和谢飞捷二人便在谢家书院读书，谢家家风森严，谢家子弟可以在学问上有所差缺，但却不能做这种有辱谢家家风之事。
谢良均万万没想到谢玄景竟然站在了明霜那一边，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谢飞捷拉了拉衣袖。
心中虽不平，谢良均也的确不敢得罪了谢玄景，只能认错躬身见礼之后，跟谢飞捷走了。
走远了之后，谢良均不解道：“堂兄你刚刚拉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吗？那个明霜不过是个要被送到权贵帐中的玩物，也敢来笑话我们二人？她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玩物罢了，将来兴许连合欢楼的姑娘都不如。三堂兄竟然也不问问清楚，就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我们谢家子弟，怎能被这种女子侮辱？我上前去找她理论又有何错？”
“你没说错。”谢飞捷叹道，“只是你没看到刚刚那明霜躲在三堂兄身后，手上拽着的可是三堂兄的衣袖。”
“那又如何？”
“三堂兄从来不喜欢人接近碰触，便是二堂叔、三堂叔家中的几位妹妹，都从未这样过。方才三堂兄却没有阻止明霜，你还看不出吗？”
“你是说……三堂兄对明霜……”
谢良均的脸上满是震惊，明霜的确生得貌美，可三堂兄那样的神仙人物，就连公主都看不上的人，竟会心悦于明霜这样的女子？
这、这不可能！
*
桥上。
明霜见谢良均二人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恐惧缓缓退却。
耳畔传来谢玄景温润的声音：“没事了。”
这时，明霜才恍然反应过来，红着面颊松开了先前紧紧握住的谢玄景的衣角。她知谢玄景的习惯，想用绢帕再擦一擦，就听谢玄景道：“不碍事。”
她的手洁白干净，方才的碰触没有弄脏衣袖，所以不碍事。
又或许是，谢玄景见过她的虔诚，觉得她心思纯洁美好，所以她的碰触不碍事。
这其中的缘由，或许连谢玄景自己都分辨不得，更何况明霜了。
明霜抬眸一瞬又低下头去，小声道：“多谢公子出手搭救，方才我也不知怎么就惹怒了二位郎君，二位郎君竟紧追不放，我实在害怕，偶然见到公子，只好向公子求救了。”
语毕顿了一下，又小声解释道：“上回在国公府，我也是为了避开他们，才不小心走到公子的别院去的。”
虽然此时这个解释其实也不重要了，但明霜该说的还是得说。
她看向谢玄景，见他眸中闪过一抹恍然，知道谢玄景是信了她的话。说起来，她还真是要多谢谢良均二人了，又给了她一次接近谢玄景的机会，否则按照她跟天青的原本路线，是不会走到这边来的。
“不必谢，他们二人多次冒犯于你，是他们之错。我身为他们的堂兄，应该代他们对你道一声抱歉才对。”谢玄景道。
“公子严重了，明霜不敢当。”明霜听罢，慌忙抬头看向谢玄景，面上满是惶恐。
“他们是他们，公子是公子，公子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是我辈之楷模。”说话时，明霜的眼中闪过一抹崇拜，又微微低头，面露红晕。
她没有看到，谢玄景听到她这句话时，面上露出的嘲讽。
世人皆以为他品行高洁，却不知道神祇的面容之下是修罗。
二人还未多说什么，飞远便买完吃食回来了，嘴里吃着胡饼，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还有一份用油纸包裹的糕点；“公子，我买好了。”
原本公子是不愿来逛这千灯会的，公子喜爱清静，今夜的京城却人多嘈杂，热闹非凡。但他惦记着今夜那些大街小巷的吃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向公子保证今后再也不跑到屋顶上去吃鸡，把鸡骨头往地上吐了，公子这才同意来逛这千灯会。
定睛一看，公子身旁竟站着一位小娘子，再一瞧，那不是明小娘子吗？
飞远面上一喜，这些天他嘴上虽不说，可是心里头还惦记明霜所说的‘百果糕’，此时见了明霜自然是喜不自胜。
“明小娘子。”飞远唤了一声。
明霜见到飞远，便将目光从谢玄景的脸上移开，朝飞远笑了笑：“飞远，你又去买吃食了。”
“只不过都没有小娘子所做的糕点滋味好。”飞远说道。
“最近府中事情太多，我实在脱不开身去承恩寺，欠你的百果糕等下回做了，一定给你尝尝。”明霜听出了飞远的言外之意，立马说道。
飞远赶紧道：“那我就先谢过小娘子了。”
恰在这时，承恩寺的方向响起了敲钟声，原本在一旁没敢多说话的天青，小声地提醒道：“姑娘，到亥时了，可以去放河灯了。”
“你们要去放河灯？”谢玄景问道。
明霜点点头：“嗯，我想要祭奠我阿娘，替我阿娘祈福。”
清明夜放河灯的传统由来已久，传说在这一日将带着祝福的河灯放进水中，水流缓缓将河灯送到天河一处，那些祝福会一一应验。
“公子可要一同前去？”明霜问道。
其实谢玄景从来不信这些，他也不信佛经上所说的‘往生’，在他看来，人死了便是真的死了，抄再多的佛经也是无用。但可笑的是，他这样的人却是承恩寺的俗家弟子，是世人眼中的活菩萨，整日替人讲经，宣扬佛法。
他明明心中冷漠，却要装得慈悲。
“谢公子？”明霜见谢玄景没有答话，抬眸看向他。
此处乃是护城河的长桥，从这儿往下看，京城一半的景色皆能入眼。满目多彩的灯笼配着人声鼎沸声，一片盛世繁荣，赴一场人间烟火。
唯有谢玄景的眸间冷淡，好似与这一场烟火无关。
谢玄景收回思绪，眸中的冷意散去，露出一抹温润的笑，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倒是知道个人少的放灯处。”
大家一般都去祭祀塔下放河灯，那儿地势平稳宽阔，乃是放河灯的好去处。但也导致一到了亥时，那边人就特别多，十分拥挤。故而想放河灯的人便会提前去那儿等候，明霜她们耽搁了时间，若是此时过去，只怕寻不到什么好位置了。
既然谢玄景说有个放河灯的好去处，明霜没有拒绝的道理，故点头道：“那便再好不过了。”
一行四人便朝谢玄景所说的地方而去。
待到了之后，明霜通过不远处承恩寺猜到这儿是哪里了，原来这竟是承恩寺山脚，亦是护城河的最上游。
原来护城河的尽头竟是此处。
这儿地势平坦，河岸一片青青草地，果真是放河灯的好去处。
明霜拿着那盏她亲手为阿娘做的海棠花灯，走到了一棵杨柳边，伸手碰了碰河水，夜里的河水尚带着一丝凉意，明霜很快收回手。
蓦的又回头朝几步外的谢玄景问道：“公子不放河灯吗？”
谢玄景巡视一周，这儿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再无旁人，更别说卖河灯的人了。他从不信这些，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准备河灯的。
明霜会意，问不远处的飞远：“飞远，你们公子的马车上可有宣纸？”
谢玄景平日里喜爱读书写字，马车上放的几乎也是这些，自然是有宣纸的。飞远答了句有之后，便去马车上拿了一叠宣纸，不知明霜要做什么。
接着，明霜便在几人的注视下，折了几根柳树条之后，手指如同蝴蝶般翻飞几下，便用宣纸和柳树条做出了一盏河灯。
明霜的手很巧，这样做出来的河灯虽比不过她自己的那盏花了时间做出来的河灯精致，但粗粗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好了。”大功告成后，明霜将双手捧着河灯，递向谢玄景。
那双眸中映着星月，期待着谢玄景收下这盏河灯。
谢玄景接过河灯，道了声：“多谢。”
“公子可以将逝去亲人的名字写在河灯上，这样将将河灯放入河中之后，河灯就会顺着河水游到亲人那里了。”明霜见谢玄景接过河灯之后，没有别的动作，故而小声提醒道。
一旁的飞远十分机灵地去马车上取来了笔墨：“公子，给。”
谢玄景看着面前的河灯，也不知怎么的，竟真接过了飞远递过来的紫竹笔，在纯白的河灯上写下了“大表兄”、“祖父”……
那两盏河灯被送入水中，如同鱼儿一般并肩作伴顺着河水缓缓地向远处游去，直到消失不见。
尽管谢玄景丝毫不信放河灯这种说法，可在此刻，他的心中也不禁期待着，大表兄和祖父能够看到他放的河灯。
想到此处，谢玄景握紧了手中的手串。
身旁的明霜此时真阖着双目，双手合十，似乎在虔诚的祈祷。
晚风拂过她额前的青丝，暗淡的月光下，她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
待明霜睁开眼时，谢玄景从怀中掏出那张水青色的绢帕，递给她。那日用来擦拭污垢，脏污了的绢帕，此时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明霜伸手去接，指尖却不小心碰触到谢玄景的手心。
她如同受了惊的小兔子，慌乱地收回了手，红着脸垂眸。绢帕上的海棠香淡了许多，却带上了浅淡的檀香。
犹如谢玄景身上的味道。
突然的碰触令谢玄景皱了皱眉头，他向来不喜旁人的碰触，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飞远亦是。方才明霜却碰到了他的手，可偏偏，他心中却没有生出厌恶的感觉。
明明从前，他连母亲白氏的碰触都是厌恶，避开的。
或许，是最近时时翻读经书，才让他的心静下来许多吧。
“谢公子。”明霜唤了一声。
谢玄景垂眸看着明霜，问道：“何事？”
明霜抿唇，攥着绢帕细细摩擦着，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公子从来都是不染尘埃的神仙人物，可方才我见公子一人站在桥上时的背影，却有些几分孤寂。高处不胜寒，公子何不从高处下来，好好瞧瞧这世间之乐。”
世间之乐……
谢玄景心中却默默念了一句，目光落在明霜的身上，有些复杂。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跟他说。
*
飞远和天青等待在不远处，天青一直关注着自家姑娘，生怕自家姑娘吃亏。飞远看在眼中，觉得好笑。
打他家公子主意的小娘子多如过江之鲫，他还头一回遇见怕他家公子打对方主意的。
“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飞远问道。
天青听罢摇了摇头，她没见过谢玄景，所以并不认得。
飞远一脸果然如此，解释道：“我家公子姓谢，表字神光，你可知道了？”
“谢……谢公子……”天青听罢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谢公子的名声她也是听过的，没想到她家姑娘竟认识谢公子……
可她见飞远一脸的我家公子不会对你家姑娘如何的，你就放心吧的表情，天青在心中腹诽着：我家姑娘生得如此貌美，就算谢公子是神仙般的人物，那到底也是男人，保不齐就对我家姑娘生了别的心思呢？
“吃不吃糖葫芦？”飞远笑了笑，将另一只糖葫芦递到天青面前，问道。
天青想说她不要，可恰好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圆圆的脸蛋上爬上红霞，伸手捂住了不争气的肚子。
飞远笑了一声，直接将糖葫芦塞进了天青的手中。
天青没忍住，张嘴咬了一口淋了蜜糖红彤彤的山楂，甜中带着酸。
待他们二人吃完整串糖葫芦后，明霜和谢玄景也已经放好了河灯，朝这边走来。
天青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黏腻，唤了一声：“姑娘。”
明霜应了声，几人再次坐上马车，谢玄景朝飞远说道：“先去明府。”
马车内，明霜同第一回坐谢玄景的马车一样，坐在离谢玄景稍远的位置。她低垂着眉眼，摆弄着那张水青色的绢帕，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
谢玄景主动开口道：“我这儿有书，你若是无趣，可找一本感兴趣的看。”
明霜的动作一顿，嘴角微微扬起。她能够感觉到，谢玄景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承恩寺的那半月，果然没有白费呢。
*
马车在明府门前停下，飞远拉紧缰绳，一旁的天青朝马车内说道：“姑娘，咱们到了。”
明霜放下手中的经书，抿唇小声道：“多谢公子相送。”
谢玄景颔首。
明霜掀开马车帘子，被天青搀扶着下了马车，却不着急进府。在亲眼看着那辆马车慢慢消失在了视线当中后，朝天青说道：“天青，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姑娘，这么晚了咱们还去吗？”天青一愣，神情不解。
“嗯。”明霜点点头。
她没有多跟天青解释，而天青心中虽然不解，但也不再多问，跟在了明霜身后。
主仆二人来到一间废弃的道观前，这道观不知道废弃了多久，在这热闹的千灯节，门前连一盏灯都未点。两扇大门只有一扇挂着，有些摇摇欲坠。
天青看着黑洞洞的道观，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一时之间有些腿脚发软。
明霜将帷帽戴上，祝福天青：“天青，你在外面等我。”
“姑娘……”天青的嗓音颤了颤。
明霜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道：“没事的，放心。”
说罢明霜走了进去，待走进去之后她看到大堂里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明霜径直走过去，便见一个身穿道袍，却光着头的和尚手中抱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地灌着酒。
那人明知道有人来了，却好似没看见一般，继续喝着酒。
明霜唤了声：“了尘师父。”
那人喝酒的动作一顿，忽地笑了声：“女施主是不是搞错了，这儿没有了尘，只有个老道士罢了。”
明霜不急不缓继续道：“不知道普众住持看到你还在京城会如何。”
了尘便是那日被普众住持赶出来的酒鬼和尚。
普众住持早已经扬言要将了尘赶出京城，不让他再继续装神弄鬼骗人，可是了尘被赶出京城之后，又偷偷地回来了，而且打扮成道士的模样，继续做那些事情。
了尘这才抬头看向明霜，正色问道：“你到底是谁？”
只是明霜带着帷帽，他压根看不见她的面容，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住持赶他走的事情，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明霜听罢，笑着缓声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便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这间道观里没有了尘和尚，只有一个道士，如何？”
“什么忙？”了尘问道。
“一个对于师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忙罢了。”明霜道，“明侍郎府中近日不太干净，需要找人做场法事，了尘师父技艺了得，实则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不是么？”
了尘听完笑了，又灌了口酒：“原来小娘子是知道我没钱买酒了，专门来给我送酒钱的女菩萨，好，这活我接了。”
“真是个爽快人。”
接着，明霜教了了尘到时候该说的话，待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明霜这才转身打算离去。
然而她刚迈出一只脚，步子便一顿。
她想起那日在承恩寺门口，了尘还未说完的话，他当时想说什么？谢玄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明霜回过头来，问道：“了尘师父出自承恩寺，自然与谢公子相熟识了？我想向了尘师父打听一些关于谢公子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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