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23 ...
-
往返芬兰的飞机抵达普希金机场，到航站楼外接机的管家意外地发现少爷这趟出国竟罕见地捎回了一行李箱的纪念品。
“给您捎了纪念品。”闻瀛没有错过管家眼里的惊讶，“还有送给路路的一些小玩意儿。”
“嗨呀，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那些东西干嘛。”管家笑眯眯地说道。
闻瀛比赛劳累，早已经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这时候没大有困意，撑着胳膊望向窗外的风景，随意地道：“路易斯没跟过来，是去冰场练习了吗？”
管家道：“他很用功。您走后的第二天，他不知道从哪里租来了少爷以前的碟片看了一整晚，天一亮就去冰场上练习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呢。少爷您不在，路易斯就不在家里待了，家里头冷冷清清的，叫我这个老头子寂寞坏了。”
闻瀛弯起唇角，确之凿凿地说道：“没关系，他应该今天就回来了。”
然而从傍晚等到天黑，闻瀛洗完了澡换上了睡衣，坐在客厅电视机前的闻瀛也没等到路易斯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闻瀛的目光一点点暗了下来，他盯着屏幕上十二岁参赛时脸上还带着情绪起伏的自己，嘴角不由地泛起一丝嘲弄的笑。
——那时候自己稚嫩得可以，竟然还抱着一丝母亲会心疼自己的奢望，把心里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对着她吐露出来。
回想起来真是令人难堪。
闻瀛面无表情地关掉录像，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体育频道，夜间正在重播花样滑冰大奖赛芬兰站的比赛，此时上场的是来自俄罗斯远东联邦的安德烈·达雷特，他是此次比赛中闻瀛所面对的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选择的长节目伴奏《Les Rois Du Monde》＊极具侵略性，非常适合他那双如狮子一般充满野心的双眼。
在十四岁之前，安德烈以他无可匹敌的力量感称霸少年A单冰坛，尤其是在跳跃的力度上远超其他选手，因此他的风格格外适合那些气势磅礴的选曲，这次的《Les Rois Du Monde》出自五幕歌剧《罗密欧与茱莉亚》的第二幕，是法国流行乐坛教父级人物捷哈所创作的巨制，慷慨激昂的曲调格外调动现场观众的气氛。
大奖赛全程从分站到总决赛每位选手只使用一套节目，安德烈的这套节目在上一次比赛里已经出现过了，因此闻瀛对他的每个动作都很熟悉，虽然他的后外点冰四周跳比闻瀛达成的时间晚，但安德烈可以不借助腿的力量带动起跳，显示出来的视觉效果就是几乎没有提前转体，跳跃径直起飞，落冰坠地时翻飞的冰渣溅起一道白幕，给人的感觉十分震撼。
但闻瀛并不认为自己受到了威胁。
十四岁是个分水岭，也是花滑选手最关键的时期。能挺过发育关的选手，基本身形给人一种匀称的感觉，而屏幕里安德烈肉眼给人的感觉并非是匀称，而是偏于健壮，给人一种骨密度天生沉重的感觉，这是后天很难改善的一点，也是为什么同样的跳跃动作做起来，闻瀛的用刃和点冰就显得比安德烈还要干净。
不过安德烈很擅长利用自己本身的优势。他的四周跳种类跟闻瀛一样，至少有三种以上，但是在比赛里他并没有呈现四周跳，而是以求稳为主，这给了他充裕的发挥空间。
阿克塞尔这三周、尤勒跳、后内结环三周……闻瀛的手指伴随着鼓点的节奏轻轻地敲击在沙发木质的扶手上，默数着安德烈的下一个动作，激昂的配乐衬托出安德烈桀骜不驯的少年气息，刺棱棱的头发随着高抬的手臂甩出狂放不羁的野性，旋转落冰时脚下飒沓的声音像是踏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任何一个跳跃的动作是冗余的，它们仿佛绽放在每一个高潮的节拍之上，层层递进地烘托起现场的气氛，所有台上的观众都在为这头即将展露头角的雄狮所散发出来的凶悍所震撼，纷纷鼓掌为其伴奏。
安德烈越跳越兴奋，摇滚步的间歇里，他朝观众席探出手臂，发出充满魅力的召唤，聚掌成拳，目光如炬，望向镜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闻瀛周身的气压变得越来越低，因为他听得懂那些法语歌词的大意——
“世界之王，高高在上，拥有风光，可怜没有梦想；
世界之王，握着权杖，君临天下，却又寂寞彷徨……
引咎昨日，放下所有，不想道德，将我绑架，这才是我活的意义……
唯有光阴，不会等候，向往自由，不想屈服，醉生梦死，地狱天堂……”＊
看到这里，闻瀛的手几乎攥紧了沙发的扶手，他不愿意承认眼前的表演让人如同身临其境，就连他也深陷在这激昂斗志的旋律之中，那是罗密欧正在与他的两位挚友班伏里奥、茂丘西奥一齐高声歌唱，追逐他们所崇尚的自由无束，活在当下。
而那只伸向镜头的手仿佛是对闻瀛的无言挑衅——
“世界之王，心惊胆战，至高无上，却敌友莫辨；
他们总是喜爱自掘坟墓，防备一切，永远不会幸福。”
闻瀛的舌尖舔起后槽牙，他眯起眼睛，怒火从中倾泻。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安德烈传递给外界的情绪，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一丝一毫也无法与故事里那些自由的、悲壮的、狂喜的、愤怒的灵魂产生共鸣，他可以理智地分析剧中人物的想法，却无法像安德烈一样，把那些浓烈的、醉人的情绪如此贴切地表达出来。
哦不，有一种例外。
他收容了一个可怜的灵魂，意外地摸到了一点怜悯的皮毛。
亦或那只是一种错觉。
令闻瀛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凭借这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赢得了这次分站赛的冠军，他所诠释、而非表演的《悲惨世界》终于得到了裁判的一致认同，他们给出了闻瀛一个相当高的P分，超越了一整个赛季相同节目得到的P分分值，就连坐在等待席上的闻瀛听到裁判给出的分数时也不由自主地挑起了眉梢，他面带微笑地听着赛场上解说给出的高度赞扬：
“没想今天竟然能在两场短短四分钟的花滑表演中感受到分站赛的选手们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我以为安德烈与故事主人公的心灵契合已经达到了极高的程度，没想到Win给我们带来了更大的惊喜，选手们用自己的意识对故事内涵做出不同的诠释，让观众们的思想和意识得到了极大的丰富，这才叫真正的艺术作品。”
“当选手能够在严格规定的技术元素之外用肢体语言表达出作品的本意或是选手自身对作品的二次解读，而不仅仅是为了得到GOE加分而完成一系列规定的动作时，代表着这名选手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的艺术作品初步具备了被赏析的价值，就像刚才Win所表现的那一幕双臂交叉仰头伸向空中的动作，神性中带着一股温柔，慈悲中带着一抹怜悯，转头望向场外的时候上肢动作的编排非常新颖，环抱手臂的姿态像是拥抱着心爱的人一样，珍而重之的姿态触动人心，这是我之前从未在Win的身上挖掘到的东西。”
“好的选曲很重要，观众可以凭借自己对音乐原有的印象对花滑选手的表演进行解读，安德烈在此基础上很好地调动观众情绪，但Win的选曲很明显是剪辑制作而成，由此可见文森特的编曲水平真的很厉害，整套节目有层次有递进有改编，被Win恰到好处地演绎了出来，难得见到有选手可以凭借自己对音乐的审美与理解把这种大众所不熟悉的乐曲打造成好的节目。”
“Win的进步的确很大，期待他在总决赛上的表现，相信那时候他会给我们带来更出色的艺术表现力。”
“艺术表现力”——当闻瀛听到这个词竟然被用来描述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荒谬，随即浑身生出微微的战栗，他用恬淡的表情掩饰着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想要见到路易斯、狠狠地把他揽在怀里的冲动令闻瀛的人生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急不可耐，恨不能当着现场数千观众的面立即站起来，奔向冰场之外。
眼下，坐在沙发上的闻瀛垂下修长的睫毛，淡漠的目光落在摆在客厅桌子上的萨米族娃娃上，那是他在候机时从免税店里一眼相中的一个，黑头发，蓝眼睛，胖乎乎的右手牵着一只驯鹿，这是芬兰特产，据说深受全世界小朋友的喜爱，从芬兰给孩子带礼物的话，非它莫属。旁边还摆放着各种芬兰著名的Fazer巧克力棒，VK果酱糖及复活节巧克力等等。
月亮高高地挂在窗外，贪吃的孩子到现在还没回家，真不听话，闻瀛淡淡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chapter2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