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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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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订婚前辞掉了工作,因为干得不开心,赵锐就叫我不用去算了,他说他可以养我,让我好好待家、陪他妈妈就好。”
章茉笑说:“这还挺像他的做事风格——”
乐秋惊诧道:“他以前也这样对待过你吗?……啊,对不起,其实,我早知道你是赵锐的前女友了——”
章茉摇摇头——
“我才是,之前,非常不好意思,没跟你直说……”
乐秋又轻轻笑道:
“没关系,你也是怕我多心嘛,没事的,我也知道,你跟赵锐之间,早就断了。”
话说开后,章茉瞬间轻松了很多,她很快就发自内心地把乐秋看作是自己人了。
她毫不顾忌地和乐秋说起了她和赵锐的年少往事,尤其是赵锐干过的一些蠢事或糗事,把乐秋逗得哈哈大笑。
乐秋一边笑一边拿手指擦着眼角被笑出的眼泪的动作,让章茉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好想化身为赵锐,站到乐秋的身后,拿手摸摸她的头,叫她别再哭了。
章茉因此也瞬间酸了鼻子。
不知不觉,时间匆匆而过,两人一聊竟聊了有大半个钟头,乐秋一看表,马上就说自己该走了,章茉叫她再等等,然后快速扎了一束满天星送给她。
满天星绽放着细小的花朵,一如乐秋眼角仍残存的晶莹的泪珠。
“以后没事就过来坐坐,和你聊天很开心。”章茉说。
乐秋低头笑了笑,接过那束洁白的花、捧在怀里就走了。
章茉站在门口,目送着乐秋,明明是在朗朗的日头下,她却觉得眼前走着的是一个孤魂野鬼的身影。
林杉下班后去了趟小姨家。Catherine家住郊外的一幢豪华别墅里。年轻的时候她当过电影演员,演了第一部电影,就拿了奖,之后她又急流勇退,就在人们纷纷猜测她是为了爱情而退圈时,哪想到她却是有了新的梦想,转身就进了金融界,做大投资,分分钟又是大赚,而后,她又令人瞠目地迅速收山,改行当起了作家,她写作,几乎一年有一部新作品成功发表并获得畅销,她的个人履历因此可谓是金光闪闪,她像是上帝的宠儿,不管做什么都能成功,唯独对爱情三心两意,至今仍是独身。
林杉在一边等小姨下楼时一边喝一杯茶,茶叶是上好的普洱,浓厚的茶汤温暖入胃,为他消解了不少疲惫。
终于,Catherine姗姗出现。
即使在家,已经年近五十的她也依旧打扮得琳琳琅琅,但就是适合她,适合她桀骜不驯的个性,也适合她卓尔不群的眼光。
Catherine走到林杉面前,很自然地给林杉一个拥抱和亲吻,林杉回应得虽有些生硬,倒也没有抗拒。
Catherine问他:
“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林杉回答:“还好。”
还好的意思,其实是拜托请你不要再问这么无聊又没营养的话题,我不是三岁小孩了,不需要你来关心我的日常。
Catherine摆摆手:
“过来坐下说吧。”
林杉落座,沙发正对着窗,窗外有夕阳西照,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摇动。
林杉感到一阵静谧,而这静谧中又隐约透着一抹悲凉。
坐他对面的小姨正无声地端详着他。
这时,佣人送茶上来,但小姨又要她去倒酒。
接着,小姨微笑地对他说:
“嗯,看你气色不怎么样,不过精神嘛,却还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林杉头也不抬地说:“你一天打十几通电话给我,就想找我问这个?”
“难得有机会,聊聊家常嘛!”
小姨故作不满地说。酒送上来了,她喝了一大口后,又起身坐到林杉的身边问,“跟小姨说实话,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怎么可能。”
“什么叫怎么可能!你正当青春,谈恋爱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用跟小姨害羞啦!”
林杉白了眼小姨,可心头却凉凉地掠过了章茉的影子,她满面笑容地跑在雪地里,她手捧雪花向自己靠近的那张脸,啊,那么美,那么娇嫩,那么可爱,那么地让人想亲近她拥抱她……可下一秒,一个噩梦般的画面以带着同样洁白的雪花交杂着截然不同的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切断了这一切。
胸口的旧伤疤忽然又火辣辣地痛起来。
“你要没别的事可说,我就要回去了。”
林杉冷漠地想起身,小姨赶紧拉住他——
“诶,真是怕了你了,连在小姨家也不能多坐两分钟么?你等等!我这就把戴维寄来的药拿给你。”
小姨走后,林杉起身来到露台,小姨的家建在半山腰,一幢别墅,几乎占据了半个山头,不管是远处的山林,还是近处的草坪与花园,都让眼里看到的是满满的绿意,墙边的爬山虎在包裹着暮色的微风中轻轻飘动着,如同麦浪一般,这也让林杉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曾经带他去麦田里玩,他跳入长得比他还高的麦田里,在随风波动的麦浪中他尽情地奔跑,跳跃,旋转,而不擅于跑步的妈妈则在他身后一边夸赞他,一边辛苦地喘着气在追随着他。
那是他短暂的童年时期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随后,妈妈就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到最后甚至将她整个生命都鲸吞掉的对失去爸爸的恐惧和抑郁中。
和事业型的小姨的个性完全不同的是,妈妈是个纯粹的爱情主义者,即便她受过高等教育,小姨也时常说,如果妈妈没有嫁给爸爸,她大有可能会成为比小姨更成功的人。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
只是妈妈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得不管她做什么事林杉都觉得应该原谅她,哪怕她在他六岁之前爱他如生命又在他六岁之后把他彻底遗忘和抛弃。
长大后林杉迫不及待地独自去求学,在漫长的成长期中,他努力让自己摆脱内心中对母亲的依恋与向往,但每每小姨赶来看他一次,他心里就软弱一次,他看着小姨时,总想着,为什么小姨能活得如此骄傲而强壮,而和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他的妈妈却不能。是不是我的存在还不够让她鼓起勇气面对生活的波浪?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就像小时候她曾保护过我那样?是不是我不够让她对我有信心?林杉幼小的心灵是打从妈妈离开的那一天起就始终重复着这一一道质问的声音,这声音无时无刻不像一把铁锤,随时可以将他的心如同玻璃一样敲碎。
林杉与父亲从前就相处不合,母亲死后,他更是时时刻刻都想要逃离,小姨发现他的心事,便问他想不想回国,回到妈妈住过的城市,或许也可以就地工作,甚至结婚生子。
林杉听了这个建议后,就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每每提出,父亲都坚决不同意。
直到最后,林杉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脏垂死般地躺在医院里时,小姨终于为他发飙,她发誓这次一定要把林杉带回国,因为不想再看到他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而父亲拒绝她的理由是,你不能让一个孩子抛下她的母亲。
那一刻,林杉觉得父亲好虚伪。
他好想问一问父亲,究竟抛下母亲的人是谁?难道不是那个终日留连在外不肯回家的你吗?难道不是那个哪怕回到家也只会对妈妈冷暴力的你吗?
爱情死去了,记得有一次妈妈搂着小小的林杉这样说,妈妈的眼泪从未如此滚烫,滚烫到滴在林杉的背上时,让林杉感到那里仿佛被点上了一把火,林杉想救妈妈,他想再看到往日只会对他微笑的妈妈、往日会带着他一起做甜品做饼干的妈妈、往日会搂着他一边亲他的小脸蛋一边说好爱他好爱他的妈妈,但不久,妈妈就随着她死去的爱情死去了。虽然林杉还有爸爸,但他从此变成了孤儿。
小姨拿来的药,装在一只大大的礼品袋里,那么多的药,林杉时常觉得那仿佛是砌起他未来的坟墓的砖头,一块一块,先包围住他的身体,再盖住他的脸,最后把阳光和空气一起从他生命里剥夺。
“这些药戴维为什么不直接寄给我?”
“是我要他给我一个可以见你一面的机会,怎样,不可以吗?”
林杉沉默地接过袋子,说了一句,“我又没说不肯来见你。”
小姨走上来挽住了林杉的胳膊,两人就此依靠着栏杆,一同望向远处,在小姨提起妈妈的那一刻,让林杉确认到他们依旧是心意相通的。
“杉杉,如果你妈妈现在还在,我可以预见,她会非常想看到你拥有幸福。”
拥有幸福。
谁不想呢,可问题是,幸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幸福是烤好的香喷喷的饼干被掷碎在地上,幸福是前一秒你还被人爱着而后一秒被人遗忘,幸福是你伸出友爱的右手迎来的却是被人狠狠地扇了耳光。幸福的身后永远跟着一条叫做不幸的尾巴,在你满怀期待的时候,用一记老拳痛击你年幼无知的脸庞。
“小姨这么老了不也没结婚?你不觉得你这样催我,很没有立场么?”
小姨恼怒地拍了一下林杉的肩膀,接着又哀伤地靠在林杉的胳膊上说:
“咱们不开玩笑,好么,杉杉,你还这么年轻,不该只因为一次失败就宣告放弃,你和我不同的是,你比我善良得多,而我一向认为,天底下只有善良的人才配得到爱情,你值得拥有一个和你彼此相爱、彼此心灵相通的人。”
林杉不否认小姨的好意,只是,善良?那妈妈呢?妈妈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可她为什么就什么也没有得到呢?
这时,小姨忽然又问:“林杉,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想着艾莎吧?”
艾莎,欧,这又是一个叫林杉心痛的名字,但心痛的不是因为她是个美女最后却惨死在车轮之下,心痛的也不是因为她一边说着爱林杉转头一边又去跟别人缠绵。
林杉不愿意再回想这些过去造成了他伤痕累累的事,他甩甩头,说他要走了,小姨追在他身后喊道:
“林杉,别忘了这个周末是我生日,我希望你能带个女伴来参加,不然朋友也行呐,别一天到晚只知道跟阿达混在一起,听到了吗林杉!”
林杉头也没回、只摆了摆手就走出了门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