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女尊）》岚空瘦雪

8、苏醒

　　“咳——”沈云和吐出两口池水，觉得胸口沉沉的，像是有什么重物压着他，睁开眼睛一瞧，元胡趴在他的胸口，哭天抹地，涕泗横流。

　　“起开……”沈云和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元胡哭的太投入，依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凤君哟，凤君嗳，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哟——”

　　沈云和想提起一股气把眼前这人弹开，他还没死呢，怎么哭的像他已经下葬了一样？

　　忽然胸口一轻，沈云和只来得及看见玄色镶金线凤纹的鞋尖一闪而过，元胡整个人便从他身上飞开，跌在一旁。

　　“还不快将凤君抬进去！”

　　女子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沈云和费力地抬起头向那方看了一眼，刺眼的强光照的他眯起眼睛，只能看见女人头上用来束发的一根凤凰木的簪子和逆光下模糊的脸和身影。

　　是陛下啊……

　　元胡愣了一愣，又喜极而泣，一骨碌爬起来连忙带着人七手八脚地将沈云和抬进了屋内。

　　沈云和脑袋一沾枕头，便觉着有人来剥他的衣服，伸手便要挡，又听见元胡说：“凤君嗳，您这个时候就别闹脾气啦，这湿衣服沏在身上可是要的风寒的，快让我给您脱了去换干的罢。”

　　沈云和晕晕乎乎，但好像还是听进去了，竟任由元胡摆弄，元胡大感欣慰，太傅府的大夫来的很快，看了之后开了些安神的药，便退下了。

　　“如何？”凤泱半垂着眼，夕阳在她半阖的眼皮上打上一层流霞似的光晕。

　　“大夫已经看过了，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休息一下便好了。”元胡恭敬道。

　　凤泱此刻身上已经不是一进太傅府时穿的那身玄色衣冠，而是一件深红色的绣着金线梅外边罩银衫的长袍，款式有些老旧，但是衣服却是簇新的，长袍两侧还能看出在箱底压得齐齐的一条长褶，看得出是衣服的主人是将这件衣服极精心地存放收藏的。

　　“嗯。”凤泱嗓中低低一声，修长的手碰上雕菱花的门框，推开门便要进去。

　　元胡连忙道，“陛下，凤君殿下已经睡了……”

　　“不必跟来。”

　　“嗳陛下——”元胡心中默念：凤君，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沈云和只是假寐，并未完全睡熟，凤泱推门的声响他听见了，但是不知怎的，眼睛微微睁了一下便又快速心虚地闭上。

　　柔软的大床陷下去一块，沈云和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凤泱的轻笑。

　　“朕救了你，还装睡？”

　　凤泱的声音飘进沈云和的耳朵里，他手下立时有些抓紧了床单，眼睛又闭得紧了些，眼下卧蚕因太过用力轻轻鼓起弧度。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过，但是对于沈云和而言，那几天加起来都没有现在紧张，打死他都不想睁眼……

　　静默之间，沈云和仿佛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在他身上扫视，紧接着便是温热的手触到腰间，顺着腰际游走向下。

　　“你干什么！？”沈云和又惊又悚，一把抓住那在他腰上的手又远远扔开，整个人都蜷到了离凤泱最远的床角那里。

　　凤泱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微怔，倒是反应过来她方才的举动的确有些孟浪，不过这不是自己的凤君么？她也没想怎样。

　　“朕……只是想看看你这身衣裳。”凤泱微微开口，向沈云和招手，“坐过来些。”

　　沈云和甩开凤泱的手之后，那股子惊悚就退了大半，随即而来的又是沈离的话，不过爹爹说腰上是不能给女子碰的，碰了便要揍得她屁滚尿流下不来床！

　　不过现在……既然陛下没有追究他装睡的事，那就听话好了。

　　沈云和摸摸鼻子，往凤泱那边坐了坐，“陛下看臣夫的衣服干什么？”

　　“你自己看。”凤泱指了指自己身上绣的金线梅，又指了指沈云和身上那件新换的袍子。

　　“咦？”沈云和看看自己，又看看凤泱，低头道，“这不是爹爹做的衣服么？”

　　“秦正君？”

　　“才不——”沈云和抬眼撞上凤泱略带疑问的眼睛，话吞了一半回去，而后又小声道：“是我爹爹。”

　　凤泱点点头，“这梅花绣的倒是好，有凌雪傲霜之姿。”

　　“金线飘千缕，缕缕皆我思。”沈云和抚过金线梅绽放的花蕊低声道。

　　凤泱叹道：“秦正君与沈太傅倒是感情甚笃。”

　　沈云和未说话，他的头低低地垂着，但是凤泱还是能看见他的嘴角是抿直向下的，看不大清情绪。

　　凤泱没想探究，她是帝上，是陛下，从来都是别人去揣摩她的心意，即便是有些感觉出沈云和情绪不佳，她也未曾放在心上，这两件一看就是相配的衣服，应当是沈太傅的手笔，这种事她能理解，只不过顺嘴夸了两句，并未多想。

　　想起来时用意，凤泱开口道：“朕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你可是要还的。”

　　沈云和抬起头盯着她，有些怀疑，“陛下救了臣夫？啊，沈云纤呢？他怎么样？”

　　“当时除了朕之外，四下无人，不是朕还能有谁？”凤泱双眸含水，微微笑道。

　　“陛下看起来不像是会凫水的样子……”沈云和小声嘟囔，不太敢相信，这陛下看着瘦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能将当时浸了水的他拖上岸来？

　　“你说什么呢？”凤泱看见沈云和自己嘀嘀咕咕，一不见谢恩，二不见投怀，反而自己嘀咕个什么劲儿？

　　“哦哦，我是在说，我那弟弟怎么样了？”

　　“凤君倒是友爱兄弟，你那兄弟后来被家丁救上来了，应当无事罢。”凤泱道。

　　“没事？”沈云和睁大眼睛，随即撩开身上的锦被，“那我得过去瞧瞧。”

　　“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凤泱微微皱眉，说了半天还未说到正事上，眼下这人却偏偏又要走。

　　沈云和腿脚飞快，几乎是用跑的，呼啦一下打开了门。

　　听墙角的元胡摔了个狗啃泥，还未爬起来就听见沈云和说，“沈云纤在哪？”

　　“云纤公子？”元胡揉着脸站起来，“就在隔壁院子的西厢房呢。凤君您找他干嘛呀，嗳，凤君您等等我啊——”

　　“你不用来！”沈云和风一样地从元胡面前刮过，留下元胡一人在原地画圈圈，又不要我……

　　凤泱抬脚出来，正巧赶上回廊拐角处闪出来的谷荻，谷荻行了一礼，“陛下，沈太傅请您过去。”

　　沈云和蹭蹭蹭从西厢房的门槛上迈过去，正看见沈云纤刚刚睁了眼，正呆呆地望着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云和气呼呼地过去将沈云纤揪起来，“你自己掉进池子里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一起拽进去，害我呛了几口水不说，还莫名地欠了别人人情，小爷不发威，还真当小爷是吃素的！啊？说话！”

　　沈云纤身子轻飘飘的，被他这么一晃，胃里酸水翻涌，头上头晕目眩，断断续续地从齿中发出一个颤巍巍的字：“饿……”

　　“你还有脸跟我提饿？”沈云和更来气，“我本来要去吃宴了让你硬生生拖下去了！”

　　“凤君，凤君殿下，云纤哥哥是真的饿了，你，你快放下他吧……”

　　“本宫也是真饿！”沈云和恶狠狠回头。

　　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深蓝衫子的微胖男子，被沈云和一瞪有些害怕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眼熟……沈云和觉得眼前此人好似在哪儿见过但是又想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是谁？”想不起来就直接问，沈云和一向不磨叽。

　　“回凤君殿下，我是三房家的儿子，叫沈云宵……”

　　“沈云宵？”沈云和记起在后园子时，沈云纤身旁那个深蓝衣衫的男子，只不过当时注意力都在沈云纤的身上，倒是没注意到这一只白白胖胖的“元宵”，元宵这一点上一定是随了他三姨。

　　“凤君殿下，云纤哥一定不是故意的，他经常饿晕了，在莲花池那边一定也是支撑不住饿晕了过去，才不小心将凤君殿下拖进水里的，请殿下饶了云纤哥吧……”沈云宵向前走了几步，像是鼓起极大的勇气。

　　“饿晕？”沈云和手下一松，沈云纤又跌在床上，好在沈离也并未苛待二房，他身下是柔软的云床。

　　“云纤哥他……”

　　“云宵，别说！”沈云纤气若游丝，脸色苍白。

　　“嘁，别理他，元宵你说，我就不信我娘还能不给他饭吃怎么地？”沈云和直接站在沈云纤和沈云宵中间，将沈云纤的视线挡住。

　　“是，凤君殿下，其实不是太傅大人不让云纤哥吃饭，是二姨，二姨她说只有到了身轻欲不胜风的地步才算是京城里真正的金贵公子，所以命人一天只给云纤哥吃一顿饭，和小白吃的差不多。”

　　沈云和：“小白？”

　　“小白是我养的兔子。”沈云宵憨憨一笑，露出脸颊肉肉的酒窝。

　　“哈哈。”沈云和忍不住笑，转身对沈云纤道：“不过，若是我没有将袖子缠住你的衣袖，恐怕你也没有那么容易将我拖下去。”

　　“你自己倒霉，怪得了谁……”沈云纤躺在床上，嘴上仍不饶人。

　　沈云和：“哎哟我这暴脾气，我看你就是欠揍欠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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