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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惩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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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沈云和收到了沈离来信,说是下个月去新凉离宫之时,与她一见。
新凉离宫,乃是大霁朝一处避暑的行宫,据说是从上一朝时便开始修葺,到了本朝已经颇具规模。每逢每年五月初之时,皇家便会启程前往新凉离宫避暑,一直待到九月开完赏菊会才会离开。
届时一应公务都会在离宫处理,太后、凤君以及大臣等都会随同陛下前去,离宫的宫禁没有京城这般严明,倒是不难见面。
沈云和将回信交给元胡,让他带出宫去,而后又思量方才听元胡说到的消息。
陛下亲政了。
想必他娘要见他与这件事有关?沈云和托着腮,咬着一块桃花糕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若是问他炒山珍该放什么不该放什么他倒是知道,但是这等被称为政治的事情,他一想就头疼,索性不再去想。
他从不自己为难自己。
宫灯初掌,凤泱便披着夜色来了,这是那夜之后她第一次来昭仁宫,果然坐下之后便说了去新凉离宫之事,让沈云和准备准备,一同上路。
沈云和点头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凤泱。
“怎么了?”凤泱摸摸脸上,“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云和贴心地拿过凤泱的手放在胸口,目光里都是怜意,“陛下,您放宽心,臣夫是不会嫌弃您的。”
凤泱一头雾水,正要问时只见沈云和又做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还拍了拍她的手背。
“臣夫去端甜汤给陛下。”沈云和善解人意地笑笑,转身去小厨房。
凤泱更加不懂,末了摇头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因着凤泱存了在离宫好好休息几日的心思,这几日处理起政务来便有些废寝忘食,不过放下朱豪时,手边总会有一碗甜度刚刚好的甜汤,甜丝丝地一直从喉间滑到胃里。
沈云和看向凤泱的眼神越发怜爱了。
出发去行宫的那天,下着霏霏的细雨。
长长的队伍在烟雨蒙蒙中远去,沈云和倚在宽敞的马车里,舒服地眯起了眼。
马车内空间很大,中间方几上摆着一摞奏折、几盘茶点,沈云和与凤泱各占一边。
凤泱在一旁拿了本奏折看着,抬眼觑他,小凤君自从知晓她识破他之后,便越发没规矩,浑身的骨头像是没了似的陷进马车软枕中,却无端地透出股慵懒迷离的勾人意态。
奏折被搁在几上,沈云和感觉有什么伸到枕下,身子被抬起,他杏眼圆睁,凤泱长而密的睫在眼前微颤,唇齿揉碾之间,沈云和慢慢闭上眼睛。
去新凉离宫的路程约莫需要三天,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遥遥地就能看见有官员浩浩荡荡地在道旁迎着。
来接驾的人是北河府尹洛菊生,这位府尹大人年近不惑,方脸长眉,眼含秋水,身子偏丰腴,见了凤泱之后满面堆笑,眼下的纹路又深了许多。
元胡在车下等着,沈云和搭着他的手下了车,凤泱已经走在前面,他跟上去,那府尹忙又向他行礼,问他千岁。
在外面还是要顾全皇家的颜面与礼仪,沈云和打起精神,娴静点头,端了一路。
那府尹早就听说陛下驾临,是以早早就找了一处风景极佳地段上好的园林作临时行宫,不过沈云和转了一圈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他与陛下竟然不住在一处,陛下住在正殿,他住在东殿,西边儿十几处房屋供亲近大臣们居住,剩下的还有住在客栈的。
接下来是接风宴,声声丝竹管弦,中间台上的舞侍抛媚眼抛地眼皮都快抽了筋,长长水袖时不时地拂过沈云和鼻尖,送来一阵阵颓靡的香风。
几杯酒下肚,沈云和找了个借口离席。
园林中奇花异草甚多,沈云和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找了块临湖的大石坐着,一只白鹤在他面前悠悠走过,姿态缓慢优雅。
“抓住它!快!”
身后传来男子声音,沈云和回头一看,影影绰绰地有几个年轻公子,其中一个身着绸缎,是上好的流月锦,这种锦缎能在月光下反射出莹润温和的光彩,沈云和看不清那公子的脸,只能看清这一身流动着光泽的衣裳,旁边几个看样子都是他的小侍。
那几个小侍已经上来捉住那白鹤长长的脖颈和翅膀,白鹤受惊不停地挣扎,发出“嗝啊”的凄厉叫声。
那小公子又催促,“快点,趁着这鹤还活着,本公子要把它的毛都拔下来当羽衣!”
鹤唳声更加悲切。
“嗖嗖”几声石子破空之声,那几个小侍被打中手背松了手,白鹤得了空隙扑棱着翅膀跑走。
“本公子的白鹤!你是谁?!去,把他给我抓起来!”那小公子指着刚刚掷出石子的沈云和,气急败坏。
那几个小侍倒是极为听他的话,二话不说不顾手上疼痛就来捉沈云和。
因着不是什么重大场合,沈云和并未穿戴凤冠凤袍,只是穿了一件墨色鎏金凤纹的长衣,头上的凤冠早也摘了换成玉簪,额前只有一粒水滴形状的墨晶石额饰,他身影隐在大石里,若非掷出石子,这几个人根本就不会发现他。
沈云和轻松撂倒那几个小侍,从阴影走向月明,他拍拍手,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你方才说,要做什么羽衣?”
“你竟敢冒犯本公子!你!”待得洛雪看清沈云和沐在月光下的一张脸,心中嫉妒便油然而生,“哪里来的狐媚子!”
洛菊生后院侍君众多,犹爱金屋藏娇,洛雪先入为主将沈云和当成了他娘新纳的小侍。
沈云和这才看清楚这位闪闪发光的公子长什么样儿,倒也算个美人,不过眉间戾气太重,再加上神态凶狠,生生地破坏了一张好看的脸。
狐媚子?
沈云和一步一步走向洛雪,嘴角弧度慢慢扩大,他今日穿的这一身可谓是端庄合礼,而且又端了一天的架子,还未等到陛下一句夸奖,却先让人说了一句狐媚子。
真是扫兴。
沈云和一般不跟人理论,他直接过肩摔。
洛雪龇牙咧嘴地摔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流月锦染上污泥。
沈云和身上纤尘未染,他这个力度掌握的很好,应当小半个时辰便能起来,那些小侍起来的要比他早,应当还能扶一扶他。
他回到接风宴上时,宴已过半,此时正有一只木雕的仙鹤徐徐地被推上来,仙鹤头顶一轮光环,鹤身上有鞍,鞍上却空空无物。
洛菊生偏头对着旁边侍从说着什么。
凤泱开口道:“洛卿家,这是何意?”
洛菊生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这本是仙子乘鹤图……”
“那仙子呢?”
“这……”洛菊生好似也没想到亲儿子会在这个时候出乱子,一时无言,只能道:“仙子应当快来了……”
“娘!你要为我做主!”
洛雪衣衫凌乱,发髻散落,一路跑着一路哭诉,脸上不知是泥还是什么,青黑交错,十分狼狈,他是府尹公子,一路无人敢拦,一直跑到凤泱阶下跪下,痛苦流涕,哭诉被贼人所害。
言说他在花园闲逛偶遇蛮不讲理的贼人,被殴打欺辱至此,却绝口不提他捉鹤拔毛与辱骂之事。
洛菊生听完也激愤起来,上前一步与洛雪一同跪在阶下,言辞恳切,老泪纵横,恳求陛下揪出贼人,为他小儿做主。
沈云和皙白手指闲闲拨开一粒绛紫的葡萄皮,将青色果肉塞进口中。
凤泱示意他二人稍安勿躁,“可还记得贼人长相?”
“那贼人小民记得清清楚楚,死也不敢忘的!请容陛……”
洛雪骤然抬头,霎时呆住,“是你!”
那坐在凤泱身边的绝色少年,玄袍玉簪,额间一粒莹润墨晶石,正伸手拿起一粒紫葡萄,笑的闲凉。
他骤然起身,已经是冒犯皇威,洛菊生将他拉下,口中不停念着,“陛下恕罪……”
凤泱的视线转过来,看了一眼她悠哉吃葡萄的小凤君,有些了然,她挑眉看着他,“你打的?”
沈云和接过巾帕擦擦手,“嗯,他骂我是狐媚子。”
声音不大,却让整场宴上的人都能听见,众人皆是一悚,这辱骂凤君的罪名……
洛雪双膝一软,几欲趴在地上,他口不择言,“我,不知道他是凤君殿下,我我还以为他是爹爹刚纳的小侍才这么说的……”
“闭嘴!”
洛雪被洛菊生一个巴掌扇得倒在地上,泪水汹涌,“娘,我不知道,娘我真的不知道……”
洛菊生的头重重磕在地上,“洛菊生管教不严,治子无方,还望陛下恕罪!”
凤泱的面色自从洛雪说出他错认之后便一直铁青着,沈云和这会儿已经又剥了好几粒葡萄,老神在在,倒并不在意。
“洛雪蔑视皇威,虽不知情却有辱骂凤君之实,即日起发配边疆,洛菊生治子无方,官削一品,俸禄减半。”
“臣,领旨谢恩——”
宴上鸦雀无声,洛雪两眼无神地看向沈云和,双眼中突然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都散了吧。”
凤泱似乎有些疲累地执起沈云和的手,“朕与凤君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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