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样的男子》Xerxes

7、公元645

　　645年，还是让我们以承乾去世的年份作为本节的主题。
　　这一年是大唐贞观十九年，新罗仁平十二年，日本大化元年。
　　这一年，玄奘归国。
　　这一年，苏我入鹿改革。
　　这一年，是我死后的第二年，承乾的最后一年。
　　这一年，我已经死了，我不会知道后来的承乾如何，我庆幸自己不会知道。

　　2028年我穿越的那一刻，我23岁，我没有选择在23岁死亡，重生，我选择其他任何一个年份的可能性都与之等同，我们可以说选择23岁是完全随机的行为，随机性百分之百。然而我没有想到，李丽质也死在23岁。
　　我和她，或者说，我和作为她的我，两段人生，是一对有一个交点的双曲线，交点就是我穿越的那一天，我们是对称的，在轴心线两边完全对称，在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在想，十年前学的几何，代数，我都几乎忘光了。
　　忘掉一个学科所需的时间：十年。

　　这些都不重要，本文很快就会结束，这些细节都不再重要。
　　说到玄奘，我非常想说几句题外话，玄奘和鸠摩罗什两个人，都是高僧，都翻译了很多从印度来的经文，但是两个人的命运很不一样。玄奘更有名，但是现在佛教通用的名字和很多佛经里出名的句子都是鸠摩罗什的作品，而非玄奘的。
　　玄奘的晚年，也是被卷进了别人的谋反案里，郁郁而终。他被卷入的就是高阳公主的反案，因为他的徒弟是辩机，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作为高僧的他，会因为这样的私情和阴谋坐连，暗淡的结束他奋斗终生为了使之辉煌的人生。
　　我们永远想不到，命运在前方留给我们的是什么。

　　我有一方砚台，年深日久，砚台上有了水洇，一块墨玉般的砚台被侵蚀出的痕迹，不是水，而是岁月。
　　它更改了人心，摧毁了爱恨，抹煞了回忆。

　　在我与长孙冲婚后第二年的某个午后，四月的午后，阳光下，我在窗前慢慢的磨墨，磨岁月，我看着窗外的依依垂柳，盛开的纯白玉兰，艳丽的鸢尾，湛蓝的天空，偶尔掠过的飞鸟和偶尔路过的一只狸猫，我看到我和承乾的过去。
　　我放下笔。
　　我坐着，我一动不动。
　　然后我站起来，我想去看看承乾，我出门，坐车一直到东宫，繁琐的通报后，我进去，我先去看了父皇，他不在，然后我去看了母后，她生病，一直在睡觉，我便离开。最后，我去了东宫，到了门口，我忽然不再想见他。
　　于是我转身，我回到公主府，一个下午这样过去，时间忽然到了黄昏，暮霭沉沉。我坐回窗前的书桌前的椅子上，墨汁干涸，我重新磨墨，仿佛没有离开，在这个午后，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然后，长孙冲办公回来，我们一起吃饭，我，他，他的侍妾，他的儿子，我们一家子吃饭，我一直沉默，微笑，长孙冲只吃了一点点碧粳粥，然后每样菜都品尝了一口，然后就开始喝酒，先是喝竹叶青，然后是桂花陈酿，然后是绍兴女儿红，然后是追雪，然后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他一直喝，随后很快乐的大笑，颧骨上方白皙的皮肤透显出浅粉色，然后他望着我，他问，公主，你今天去了哪里？
　　我说，我去看了母后，她还是一样。
　　长孙冲说，你该多去看看她。
　　我点头说，明天我还会去看她。
　　但是我不知道，我不再有机会见到她，在第二天我去皇宫之前，她死了，离开了我们。永远不再回来。
　　如果不是这一点，那么这一天只是我漫长而短暂的平淡人生里最普通的一天，和其他的8365个日日夜夜都没有任何区别。
　　是的，这就是我的一生，由8365个这样的日子组成的一段岁月，这就是我的一生。

　　我想如果这个故事在这里结束，会很完美，第七节，七是一个很完美的数字。事实上，我给自己的人生拍照，瞬间的映像，然后，把这些照片展示给大家，大家如今看到了，其实并不是一段值得书写的历史，不过是历史洪流里一些微不足道的点点滴滴，不错，正是如此，微不足道的点点滴滴。

　　这一天晚上，临睡前，我祈祷，母后能够康复起来。
　　我是这么祈祷的，但是我的祈祷没有实现，事实上很多时候我们的祈祷都没有用，我想上帝很忙，佛祖也很忙，他们没空听你说，就好比一个每天会收到几百封被转送抄送邮件的outlook邮箱，里面的邮件会被成批删除，甚至根本没有人会去看它们。
　　但我并不知道，所以我平静的入睡，银色月光照在我脸上，照在我手心，照在我床前的空地上，一如当年，我和承乾在他出生的承乾殿里玩累了，睡着了，月光也是这么照着我们，一如今日，它这般照着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赏
谢谢糖糖，谢谢do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