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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谁解洛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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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到我一愣,眼里带着吃惊和讶意,清明的双目突的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面部的肌肉抽了抽,声音中隐含颤栗:“小姐……”
叶梓尘唤了声“良伯”,这才把他给拉了回来,那良伯一敛方才的失态,眼睛还是盯着我道:“公子,这是……?”
叶梓尘顿了顿,说:“师妹的女儿,辰儿。”
良伯叹了口气,面上是朴质的喜悦,显得愈加平易近人,咧开嘴笑着说道:“难怪如此相像,与小姐小时候简直一个样儿。”他的目光慢慢从我面上挪开,看住叶梓尘,又道:“那小姐……怎地没一起回来?”
叶梓尘似不愿多说,只回了句有重要事情要需办搪塞于他。良伯的话不多,拣了叶梓尘离开三日里发生的重要事务来说,但他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笑意吟吟的乐呵着。
之后叶梓尘把我交给了良伯,领我下去休息。
因为多日的赶路很是疲劳,我还来不及好好打量这个新家,一沾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的适应能力可以说是很强的,只要给我一个窝,一碗饭,我就能好好的呆下去。而夙夜教真的不是像我想像中那么可怕的,这里的人民都很友好,爱戴他们的教主和护法,平安和谐的共同生活在清溪镇这个世外桃源。至于叶梓尘和我娘曾经看似遭受悲惨童年的际遇,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我天花乱坠的想像力。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的确这里的教主口碑很好,治理有方,很受人民爱戴。
“小女娃啊,居然怀疑到你外公头上了,还没见识过你亲亲外公是怎么疼孩子的,我岂是那虐待儿童的主,嘿,让老头儿瞧瞧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我宝贝女儿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怪娃?”一白须老爷爷拿着把小锤乐呵呵地向我走来,我被他如小鸡般的追逐着。
每次都是这种梦,我醒来都觉得好笑。我的外公,就在我回来前出门了,四处闲游去了。而他向来来去自如,不喜任何人打扰他,而连跟他最亲密的叶梓尘也不知他的去向。
我的新家郦铭山庄是座江南风情的别苑,亭台水榭,假山池沼,花木回廊,独具匠心。这些是我做梦都做不来的,现在我居然住在这里了,我是这里的主人了!我万分雀跃,直快活了好一阵。
家庭成员一点也不复杂,良伯是我们的大管家,负责山庄大小事务;叶梓尘则全权负责夙夜教;我还有三个师兄,大师兄江昀,二师兄唐智允,三师兄杜洛寒,都是可怜的孩子,被叶梓尘收留在山庄;厨房的缪大娘是个很会做饭的中年妇女,她有个女儿叫霏妍,机灵乖巧,很讨人喜欢;还有仆人若干,名字概是阿甘,阿五,阿宝为居多。
山庄上上下下待我极好,皆称我小姐。良伯简直把我宠上了天,师兄们也很忍耐我这个作威作福的小魔头。平日里叶梓尘会教我武功,得空也偶尔陪我吃饭,其余时间全然见不到他,而良伯自是听从他的吩咐严防我出门,看得跟个犯人似的。
幸好,霏妍这小姑娘会来陪我说说话,有时带来她娘做的绿豆糕给我吃,有时拿字帖来临摹,她识字不多,我便偶尔指点她一下。女儿家呆在一起,无非是学着绣绣花,聊聊天。霏妍性子沉静,往往是她在一旁做女红,而则是数着花瓣望着天。如此一来,虽比一个人时有趣得多,倒也乏味得很。
而这时杜洛寒的出现让我重新发现了乐趣的所在。学武之时,叶梓尘总是先教我那三个师兄,而后再单独授我清玄剑诀。因是司家秘籍,外人是习不得的,但许是叶梓尘与娘幼时交好,唯有他一人学了。
我不练剑时,总注意到我那三师兄眼神总是呆滞茫然,而当师傅要他们展示成果时,他总是那做得最好的一个。私下里叶梓尘还夸过这位杜师兄天赋禀异,前途不可小觑。我对他好奇之处就在于他是学得最不用心的那个,却轻而易举得做到了师傅的要求。真是个怪小子!
我心生歹意,想借机捉弄这小子一下。休怪我无情,你小子就是碍着本小姐的眼了。良伯曾告诉我,这三师兄小杜同学居然是个怕猫的主儿。我便求了霏妍要缪大娘从外面捉来一只猫,美其名曰逗乐玩耍,实则是好练练小杜同学的胆儿。而霏妍则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似看穿了我的诡计,我只得百般安慰她才不至破坏了大计。
夜深人静,黑漆漆的屋子已能创造出可怖的气氛来,再加上我手里这只小花猫几声美妙动听的叫声,可想而知呢?杜洛寒,等着吓破你的小胆吧!
我抱着小花猫腰闪进他的房间,一边邪恶的笑着。取走了他房中的烛灯,再环顾四壁,给小花寻个地儿好藏起来。无奈他房中东西实在太少,只得把小花安置在他的床上。
晚饭时,我死命地憋着不笑,涨得满脸通红。我那热心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停地慰问我,霏妍则忙不迭地替我解围。
大师兄江昀带着满脸关切问道:“师妹,可是身子不适,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二师兄唐智允已抢先道:“对啊,师妹,你这脸色红得像是血气上涌,定是补药吃多了吧。呃……对。以后让师傅少给你吃那些了。”说完一脸奸笑。
霏妍忿忿然,一双美目瞪着煞是可爱,抿着小嘴说:“辰儿没吃什么补药,也没病,你们休要胡说。”她似护着幼雏的老母鸡般维护着我。
我光顾着想像将要登场的好戏,无暇与他们周旋 。
大师兄江昀沉吟道:“许是受了凉,千万不要变成风寒才好,我听阿五说住镇西的梁婶就是得了风寒……”。大师兄发挥着他杞人忧天的本领,经常絮絮叨叨地东家长西家短。而这次还未等他发挥完,我终于忍不住在桌底下狠狠的踢了一脚。
二师兄唐智允则继续鸡婆道:“不对,不对,你瞧师妹脸色红润,我猜一定是师傅的补药起了功效了。”
霏妍怒不可遏,颠覆往日温婉的淑女形象,涨红着脸道:“你们都别说了,辰儿身子好得很,没病也被你们两个说成有病了。”说着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
大师兄识趣的闭上了嘴,而二师兄竟藐视我们霏妍同学的威严,瓮声瓮气道:“前阵子我亲眼瞧见师傅吩咐良伯每日都得煎那补药给师妹喝的,难不成我眼花了么?”
霏妍同学终于忍无可忍,如火山喷发般爆发了,尖着嗓子:“那是辰儿打娘胎出来就落下的毛病,得好生调养着,你个呆子,怎么老想成什么补药啊。”雨烟年纪上大一点,在口头上也敢于挑着来。
二位师兄终于被我们的霏妍同学给震住了,而我则好生好奇二师兄口中的补药,那是什么玩意嘛?难道是那每日黑糊糊的又难闻的液体么?那东西简直不是人喝的,多数被我给倒了啊。我先天体弱么,怎么没察觉啊。
当我回过神来时,杜洛寒那小子已默不作声地吃完了,也不打招呼的拍拍屁股甩门而去,而且还一脸菜色。
我估摸着他回到了房间内,便作势也出了门,隐在他房外等待着他惊恐无比的尖叫。
一阵寒风刮过,我哆嗦了一下。
房间内静悄悄的,沉如死水。我强忍住几乎要打出的喷嚏,耐着性子静候佳音。
“喵……”小花一声妙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嘿嘿,吓死你!
谁知屋内还是一片死寂,我等了片刻,便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以探个究竟。
月光朦胧的洒进一片,无端的添了几分柔美在半黑的空间内。小花无辜的叫了几声,泛着幽绿色的眼珠在黑夜里格外明亮,通身花色的毛发温顺服帖的散发着光泽,而紧紧缩在角落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柔弱无助。
转头一看,杜洛寒如被霜冻的茄子般委焉的缩在床榻内侧,双眼死死的瞪着小花,惊恐莫名,与恐怖片里受惊吓后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生怕惊动了他,一不留神把我当鬼给掐死了。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双唇抖动着似在说着什么,他仿若全然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就连身子也止不住的瑟瑟颤抖起来。
我一下被他的怪状给吓蒙了。万一……万一他死在了我手里,怎么办啊。我只是想吓吓他罢了,并非存有害人之心啊。
我顾不得脱掉鞋子就跳上了床,慢慢接近他。我想试着让他镇定下来,便用手在他面前使劲的挥了挥,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该死的!他依旧两眼发直,瞳孔大张着,丝毫不理会我的火急火燎。
“喂,别这样啊,别死啊……”我剧烈的摇晃着他的身子,试图来唤醒他。
这招好像很管用的样子,他的眼睛开始有了一丝生气,只是转而又变得茫然无神,涣散无焦距的看着我又慌张起来的脸。
他的身子似抖动的更加剧烈了,我慌乱无措地狠了狠心。张开双臂一把搂过他抱在怀里,一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嘴上哼着摇篮曲。
他的颤抖逐渐微弱下来,安静的靠在我怀里。他本比我大些,但教为瘦弱的缘故,倒像只没人要的小野猫似的,驯服又无助的被我抱着,可怜兮兮的惹人顿生怜意。
细密的睫毛还在扑闪的颤动着,平日里无波的眼眸此刻却在眼睫之下潜藏着,苍白的脸色恢复成如璧的白皙,紧抿的唇依稀能看出是很好看的唇形。细看之下,其实他还是很秀色可餐的嘛。不枉我吃他一回豆腐呀,呸呸,想什么呀!
“嘭”门刹那间被推开了。
叶梓尘为首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手提灯具的良伯,大师兄、二师兄、霏妍还有缪大娘也尾随其后。
“师妹,你……你在师弟房中做甚么?”二师兄满脸好奇之色,指着我们结巴道。
我此时的姿势相当暧昧,脸不由的红了起来,红晕直烧到了脖子,连抛掉我怀中这个烫山芋也未及时反应过来。
一干人等到来的声响似惊动了还在我怀中的杜洛寒。他抬起已然清明的双目,闪过一丝恼意,果决地逃脱了我的魔掌,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跳下床向叶梓尘垂首叫了声:“师傅。”
叶梓尘皱了下眉,转首对身后的师兄他们道:“都先回自己屋去,人已找到了就都安心睡吧。”江唐二位师兄灰溜溜的出了屋,霏妍则一脸同情担忧的被缪大娘拉着也出去了。
我理了理皱巴的衣裳,也跳下了床。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说:“师傅,我也回屋去睡了。”
叶梓尘出声阻拦道:“等一下。”
我无奈地留在了原处,垂首盯着脚面。与杜洛寒一般模样,我是虚心的,而他或许还在恼怒我吧。
“小姐,你可让我们好找啊。老奴端药进你房间时,看见你不在可急死了啊,这就告知了公子来找。想来是去找霏妍那丫头玩了,谁知去了缪大娘处也找不到。老大、老二那也不在,竟是在老三这里。”良伯喘着气说完这番话,刚才必定让他给找急了。
我有点过意不去,怯怯地走过去拉住良伯的衣袖,娇声说道:“良伯,我是来找小花的呀。它真是太不听话了,跑三师兄这来了。”说着指了指还缩在角落里的小花。
良伯和叶梓尘瞥了眼小花。小花一下子见到那么多陌生人,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我忙走过去,把小花抱在怀里,抚着它柔软的毛默不作声。
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好熟悉?我不禁想笑出来,刚才不也是这样安抚杜洛寒的么。
杜洛寒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绷着脸看上去很不好惹。
叶梓尘看了看我,又看住杜洛寒,温言劝道:“洛寒,不要和你师妹一般见识。她还是小孩天性,是顽劣了点。今晚你受惊了,早点休息罢。“
“是,师傅。“杜洛寒一脸谦恭,然则状似无意般从我面上扫过。
叶梓尘转身走了出去,良伯和我也跟了上去。
我隐约感到背上如无数冷箭破空刺入皮肤,冷冷地令人不寒而栗,便头也不回地抱着小花加快了步伐跟上叶梓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