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值得歌颂的时代》木羞木修

33、第 33 章

　　林羡从公司忙完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老马给订了座位的那艘船七点登船，时间有点紧张。
　　林羡回到家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很朴实的…，准确的说是很土气的小伙子，黑乎乎的小圆脸，个头也不如林川高，格子衬衣外面是一件手工编织的毛衣，洗的都看不出绒线的绒毛了，仿佛用草绳子织的。
　　“阿姨好！”小伙子看见林羡进来，很紧张的站了起来。
　　“你好，”林羡边换鞋边说，“你是林川同学吧。”
　　“嗯，”小伙子笑着说，“我叫潘晓辉。”
　　小伙子笑起来有一对酒窝，还蛮可爱的。
　　“老妈，”林川从厨房冲出来说，“这就是我说跟我们一起去的同学。”
　　“嗯，”林羡说，“你们稍等会儿，我换个衣服就走，还得去接个人”
　　“还有谁？”林川追到林羡卧室门口问。
　　“你…”林羡想了想该怎么说，“你表舅。”
　　“啊？”林川一脸迷茫，“我有表舅？”
　　“啊，”林羡说，“你从来没见过，等见了说吧。”
　　“哦。”林川对还有个外人有点不爽。

　　林川对晓辉同学很热情，大概是在同宿舍里最要好的朋友了吧。林羡其实很好奇，林川在学校是什么样子，都跟什么朋友交往，但能跟晓辉这种明显不是一种环境长大的孩子这么好，还是让她有点奇怪。
　　看的出晓辉是个很好脾气的孩子，从进门看到他们开始，一直都是林川话很多，坐电梯下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林川还仗着个头高把胳膊架在晓辉脑袋上，在林羡看来这有点过分了，可是晓辉也只是没脾气的用手指捅了他肋骨一下，让他拿开，并没发火。
　　站到他们家车位前时，晓辉明显愣住了，即使不认识牌子，看外形也知道眼前这车挺壕的。
　　“你们家挺有钱的啊？”晓辉上车后悄悄的问林川。
　　“啊，”林川不知为什么有点尴尬，“不算吧。”
　　“哦。”晓辉没再说话。

　　三人到酒店时小鹏已在大厅外面等着了。
　　“你表舅小鹏。”林羡给林川介绍。
　　林川还是有点懵，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小表舅，准确说是从来不知道自己家还有亲戚。
　　“林川啊，”小鹏不好意思的说，“我听我妈说过，不过没想到这么大。”
　　“表舅好，”林川叫的有点迟疑，“这是我同学潘晓辉。”
　　“你好，”小鹏慌忙回答，“晓辉同学好。”
　　“表舅好。”晓辉也跟着林川一起喊。
　　“哎。”小鹏更不好意思了。
　　“我叫您小舅吧，”林川说，“表舅怪怪的。”
　　“你叫我小鹏也行啊，”小鹏说，“我也没比你大几岁。”
　　“我妈刚提到你的时候，我以为得是个大叔呢。”林川说。
　　年轻人哪有什么辈分的观念，很快就混熟了，东一句西一句的瞎聊起来，期间林羡听见晓辉小声说，“林大川，你妈好年轻啊，感觉当你姐还差不多。”
　　“夸我请大声说，”林羡笑着说，“让我听了高兴高兴。”
　　“阿姨，您好年轻啊，好漂亮啊。”晓辉马上大声说到。
　　“乖！”林羡大笑着喊了一句。
　　“哎呦。”林川一幅没眼看的表情。

　　这个日子，街上真的是非常非常堵，几个人到了码头时，差点过了登船的时间。

　　林羡出示了手机上的预约码，就有服务生带着往预定的船舱走去，这是个中型的游船，吃喝娱乐一应俱全，光餐厅就有四个，老马给预定了海鲜餐厅。
　　也不知是不是受电影泰坦尼克号影响，这种游船上的餐厅往往都装修的透着股自认为皇家气派的土豪气，这个餐厅也不例外，水晶吊灯恍的所有东西都金碧辉煌。
　　不过老马给订的位置还不错，靠着窗，可以看见江面和沿岸的夜景。
　　从进来，小鹏和晓辉就一直在到处张望，新奇的觉得眼不够用了。
　　“姐，”小鹏兴奋的说，“我可以拍照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林羡笑。
　　“我要发给我妈，”小鹏拿出手机边拍着边说，“告诉她，姐带我来吃大餐了。”
　　“哎…”林羡想阻止小鹏，想了想别扫孩子的兴了，就把话咽了回去。
　　林川也很开心，一直拽着晓辉让他看这里看那里，还帮他拍了照片。
　　“你说，咱们宿舍那帮人看见咱俩来这里吃饭，会不会气死？”晓辉说。
　　“一会儿知道我们看烟花一点都不挤的时候才会气死。”林川说。
　　“这里能看烟花？”晓辉兴奋的说。
　　“当然啊，”林川说，“不然我们干嘛来啊？”
　　“那待会儿我要拍照片。”晓辉说。
　　“你拍的时候一定要咧开嘴笑，露出八颗牙那种。”林川又把胳膊搁在晓辉脑袋上说。
　　“为什么啊？”晓辉扒拉掉他胳膊问。
　　“你那么黑，不露出牙就完全融入夜色了，哪找你去啊？”林川一本正经的说。
　　“我打你啊！”晓辉只是抬了抬手，没真打，然后自己就笑的不行了。
　　“晓辉，”林羡也笑的不行，“揍他！”
　　林羡从来不知道林川有这么一面，原来他跟同学在一起时是这样的，完全没有跟自己一起时那种冷漠与不耐烦。不知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心酸。
　　晚餐直接点了四人套餐，当船开出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先上了几个小凉菜后，一个三层的海鲜拼盘被两个服务生抬了上来，金色的塔状套盘里码满了红色，白色，褐色…的海鲜，这种集中堆叠的呈现很有视觉冲击力，非常壮观。
　　“哇~”林川还好，其他两个孩子都惊呼了一声，赶紧拿出手机拍照。
　　“我们要先吃哪个？”小鹏开心的说。
　　“我好像哪个都没吃过。”晓辉也不知从哪入手。
　　“放…”林川怼他，“你没吃过虾？我们学校食堂阿姨该哭了。”
　　“不一样的啊，”晓辉说，“我们食堂吃的虾都是红色的，这是斑马纹的啊。”
　　“斑马纹？”林羡听愣了，看了眼盘里的基围虾没忍住笑起来。
　　“那你先吃这个斑马虾吧。”林川先夹了一个给晓辉。
　　晓辉也没客气，拿起来就开始吃，林羡笑着看着他，觉得这孩子又朴实又可爱。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小鹏，拿起公用勺子在第一层盘子里给他弄了一块鱼，“先吃这个吧。”
　　“谢谢，姐。”小鹏还是有点拘谨，微弓了弓身子接过来。
　　林羡看着三个孩子注意力都被这个大拼盘吸引了，一会儿吃鱼，一会儿吃虾，一会儿又讨论那个长的很奇怪的贝类好不好吃。她笑着伸手招了服务员，让把酒水单拿来想点瓶酒喝。翻了翻，觉得孩子们肯定也要喝，就没点度数高的，要了瓶滴金贵腐，还没等跟服务生说完，林川一把抢了她手里的酒水单说，“你嗓子这样，喝什么喝？！”
　　林羡愣了下，感觉有点尴尬，笑着说，“低度的，你们也可以喝。”
　　林川翻开看了看，没说话。
　　林羡又笑了笑说，“气氛啊！林小爷，今晚这种气氛没有酒怎么行？”
　　坐在林川旁边的晓辉也拿过酒水单看了看，瞬间脸色有点变了，林羡点的酒标价是3千多，他知道这一餐肯定很贵，可看到酒水单的时候才知道是这么贵。
　　“行吧，”林川说，“你只能喝一点。”
　　“遵命。”林羡笑着说。
　　林羡转头又向服务生交代什么的时候，小鹏凑到林川跟前小声说，“你敢这么跟你妈说话啊？”
　　“我怎么说话了？”林川一脸茫然。
　　“你…”小鹏偷看了一眼林羡说，“你这样的在她公司里会被拖出去斩了吧。”
　　林川一下笑了出来，“我又不给她打工。”
　　“我给她打工啊，”小鹏坐了回去小声说，“我汗都下来了。”
　　林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想，是不是自己对老妈说话太不礼貌了？
　　酒上来后，服务生给每人倒了一杯，林羡端起杯说，“来，碰一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几个孩子都一起碰了碰杯，晓辉看着玻璃杯里漂亮的金黄色液体，小心的抿了一口，这可是三千多块的酒啊，这一口得多少钱了？啧啧。
　　几个人边吃边喝，除了晓辉看着不如刚开始那么欢了，整体还是很愉快的，林羡吃了一会儿，就开始变成了老妈子，不停的给三个孩子剥虾，剥贝壳。

　　“这位姐姐好久不见啊。”突然有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羡转过头就看见了马思道一帮人横着就走了过来。
　　“叫阿姨。”林羡擦了擦手说。
　　“上礼拜北郊新场子开赛，”马思道把手往桌子上一撑说，“还以为姐姐得去跑一圈呢，让我很失望啊。”
　　“小七跟我说了，”林羡说，“不想玩。”
　　这个马思道是老马的儿子，除了爱玩这一点，没再有任何一点像他爹，让他妈惯的张扬跋扈，再加上从小练拳，谁都不惧，到哪都是横着走。
　　这帮人男男女女的有六七个人，都跟马思道一款的，这么围了过来，把小鹏他们几个搞得都有点紧张。
　　“小七这孩子也是死性，”马思道说，“我说你那大G改好了让我先试试新，他死活不愿意，我告诉他，那是不知道您跟我爸什么关系。”
　　林羡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说，“是我不让小七给你开的，我跟你爸什么关系，跟你都没关系！”
　　“操！”马思道骂了一句。
　　“在哪桌啊？”林羡瞪着他问，“要来拼个桌？”
　　马思道扫了一眼桌上几个人，特别是看到晓辉时，皱了皱眉，笑着说，“姐姐，换口味了啊？”
　　他只在小时候见过林川，稍微长大点林羡不想让林川跟他们这些人有接触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这会儿应该是根本没认出林川。林羡感觉他下一句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赶紧对着三个孩子说，“叫叔叔。”
　　“叔叔好！”这仨孩子连个预备都没喊就叫的这么齐，跟彩排过似得。
　　“操！”一下把马思道喊愣了，被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三个小伙子一起喊叔叔，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他妈叫谁叔叔呢。”
　　“你不是非得叫我姐吗？”林羡笑着说，“我儿子林川，这是他同学。”说完看了看小鹏，靠，这还有个舅呢，今儿这辈分算是捋不清了。
　　跟着马思道一起过来的几个人没忍住都笑了。
　　“笑屁！”马思道骂到。
　　“要给我这阿姨敬酒就过来喝一杯，要不就一边玩去，我不哄小朋友玩。”林羡一根手指在酒杯上画着圈说。
　　马思道盯着林羡看了半天，拎起一只虾扔进了林羡的杯子里，又嘬了嘬手指，跟一帮人大笑着走开了。
　　林羡气的叹了口气，感觉这口气是替老马叹的，这是养了个什么东西！
　　摇了摇头让服务生给自己换个杯子，这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自己这么别扭的？
　　从小七给自己进了备件，他想要，没让给他？
　　从向老马告了他两次状？
　　唉，这孩子最可怕的是什么都不怕，对什么都无所畏惧，所以对什么都无所谓，这点早晚让他吃大亏。
　　“呼~”小鹏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人是个富二代吧？好牛啊！”
　　林羡笑着说，“富二代有什么牛的？富一代才牛吧。“
　　“…也是哈。”小鹏想了想说。
　　林羡看了看眼前跟刚才那位马少爷比，三个如小鹌鹑一样单纯的男孩，觉得可爱很多。
　　吃完饭，三个孩子又一人要了个冰激凌吃。
　　吃冰激凌的时候，林川也看出晓辉不对劲了。
　　“你那个好吃吗？”林川问晓辉。
　　“好吃。”晓辉说。
　　“那我尝尝。”林川没等晓辉答话就伸勺子挖了一勺。
　　晓辉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让他挖，没说话。
　　“不如我这个好吃，”林川看着晓辉的脸说，“你尝尝我的。”
　　“哦，”晓辉挖了一勺尝了尝说，“都好吃。”
　　林川还是看着晓辉的脸色，又没话找话的说，“离放烟花还有一段时间呢，吃完我们去楼上电玩城，让你看看小爷我的厉害。”
　　“好。”晓辉笑了笑。
　　林羡觉得心里一阵郁闷，表面是林川一直在欺负晓辉，可实际上他在小心翼翼的跟晓辉相处，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在学校里根本没什么朋友？所以才这么在乎？
　　吃完了，三个孩子去了电玩城，林羡端着酒杯到甲板上透透气，一直都在琢磨这事，林川好像真是从小没什么朋友，初中后把他强行剥离了所谓富二代的圈子，让他上公立学校，让他跟普通的孩子接触，可是真是从来没听他说过跟谁特别好，更没有带哪个同学朋友回家里来玩过。所以他根本没什么朋友？这一点还真是忽略了啊。
　　林羡慢慢的在甲板上溜达，突然一阵熟悉的笑声传了过来，“老卢？”林羡看到了被几个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的卢俊生。
　　“林总？”老卢笑着凑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林羡笑着说，发现老卢身边跟着的不是那个柳树精了。
　　“可不，”老卢说，“一个人啊？”
　　“孩子们楼上玩去了，”林羡想起之前邢队长说的他小钢厂被封了的事，问了句，“卢总最近忙什么呢？”
　　“蒜你狠。”老卢得意的说。
　　“啊？”林羡没明白。
　　“做大蒜的买卖。”老卢笑着说。
　　最近新闻一直在播，大蒜价格一直飙升，有大量游资涌入，炒高蒜价，谋取暴利，这事老卢也玩了？
　　从投资娱乐节目，到小钢铁厂，再到大蒜贩子，老卢是怎么做到如此无缝对接的？
　　林羡没话说了，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真心佩服。
　　老卢邀请林羡去船上的酒吧喝酒，林羡没去，看着他被簇拥着进船舱去了，觉得自己还曾担心他因为钢厂被关受什么影响，真是多余了，鬣狗怎么会找不到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