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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色洛丽塔(五) ...

  •   丁潺靠在车窗上,双眼微闭。头上的伤还隐隐有些作痛,他不舒服地扭了扭身。

      童恪开着车,余光也没闲暇:“你,以后别这么干了。幸好只是静脉出血伤口不大,秦姨刚巧又是医院退下来的......”

      丁潺不以为然打断他:“还好吧,达到目的就行。”

      童恪蹙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再开口。

      “这个世上,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达成的事。”丁潺坐了起来语气平平,“抱歉,我听会儿歌。”

      童恪意外的制止了他:“休息一下,马上就到了。”

      微热的触感瞬间从手腕传遍全身,心跳没有缘由的怦然加快,丁潺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缩回座位里。

      车内,从童恪上车就飘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似有似无,如落叶飘转而下荡起的轻轻涟漪。

      丁潺屏息闻了闻:“童队用的什么香水?”

      童恪认真回答:“不是香水,花露水。”

      丁潺以为自己听错了:“花露水?”

      “嗯,花露水。”童恪把车靠边停稳,“祛痱止痒防蚊虫,夏天用起来挺方便。就是这吧,到了。”

      换做陈卯,丁潺一定会把他嘲笑到外太空去,但说这话的人偏偏是童恪。面对一本正经又才第二次见面的人,他再怎么嘴欠也不好发作,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悻悻然下车。

      “别碰水,洗漱注意一些。饮食上也忌忌口,生冷辛辣的东西就暂时别吃了。”童恪绕到右侧把车钥匙还给他,不忘嘱咐说。

      丁潺自小被惯来受不得别人一点唠叨,逆反心理作祟,下意识怼了句:“交待几句就完了?童队不该亲自照顾一下,我可是为了你。”

      气氛不知怎么,一下就凝固住了。

      向来在“不正经界”游刃有余的纨绔丁少,脸皮厚如城墙,话一出口才想起对象是谁,说了什么,有些尴尬。

      两人相对站在酒店门口,灯火通亮下都哑了言。

      晚风徐徐,撩起丁潺额前的碎发,他头上的纱布明晃晃的圈进童恪眼中。

      他对上丁潺有些不自然的视线,郑重其事说:“好,那我明天再过来,你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拦了辆出租,随着点点红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丁潺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刚鬼使神差的那句话,自嘲笑了笑:“我怎么这么欠抽。”

      欠抽到去撩拨一个男人。

      这一夜,有人辗转反侧,有人注定无眠。

      “你再跟我说说,丁潺干嘛了?”游堃拉开门,“头儿,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

      童恪环顾室内,一切陈设崭新得发亮,与五年前有着天壤之别,他有意避开丁潺的话题:“重新装修过了?”

      游堃递给他一瓶饮料,干笑道:“还不是我家老太太折腾,想孙子想得入了魔,说提前给未来儿媳装的,拗不过她。”

      童恪在客厅沙发坐下,淡淡笑了笑:“挺好的。”

      “那你呢?”游堃搬出写字板用毛巾擦着灰,“遇到喜欢的没?”

      童恪拿饮料的手滞了一下,看着落地窗映出的影子,掩下心底怅然:“还没,我不慌,反正没人催。你急着让我过来,是有什么消息吗?”

      这话题转得如此生硬,好在游堃也没察觉出来。

      他用黑色笔在写字板上,沿着顺时针方向画了四个点,分别从1-到4按顺序标记,转过身问:“头儿,你说这像什么?”

      童恪微眯着眼,有些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游堃这才如梦初醒,拍了一下脑门儿:“看我这记性,我还没给你说呢。你走后我得到消息,除了青禾日料楼下外,在幸福路、南港村、龙岗山这三处,也发现了碎尸。

      都是用黑色塑料袋包着,手法也一样,切成片煮熟了抛的尸,其中龙岗山那一袋,因为有死者头颅,很快就确认了身份。死者为女性,叫陈双,十六周岁,云市本地人,还是个中学生。

      这性质太恶劣了,省里直接下的命令,检验科那边加班加点比对出来,几袋碎尸同属于一个死者,也就是陈双。”

      童恪心下了然:“所以你画的是抛尸地点的位置坐标。”

      游堃点了点头,重叹一声:“也不知道这小姑娘造了什么孽,花儿一样的年纪。虽说干我们这一行见得多了,但毕竟不是冷铁机器,只要有命案我就睡不着,一闭眼心里就膈得慌。”

      游堃一直的梦想是当小学老师,三尺讲台上,想用爱心勾出一撇一捺。

      可事与愿违,师范没去成反而念了警校,一毕业还干起了与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刑侦岗。

      严格意义上来说,游堃不适合干刑侦,除了耐心好以外,“感性、同情心强,具有爱心,情感丰富”这几个伴随他成长的鲜活词语,最后都成了工作中的拉分项。

      刑侦的核心不是精神慰藉,它必须要用冷静的头脑,缜密的心思,坚如磐石的毅力,无时无刻清晰自己的定位,从而去捍卫法律,捍卫真相。

      感性过头,容易被虚象蒙蔽。
      反观童恪,性子稳得像座山,天塌下来还能留有余力去分析、判断。难怪李成祥从前逢人就炫耀,他这徒弟天生就是干刑侦的料。

      然现实是,该干的人早已离场,不想干的还在苦苦支撑......

      童恪点了根烟深抿一口,如巨石压胸的沉闷才透出一丝气:“嫌疑人方面呢,有什么线索?”

      游堃一脸颓然地摇了摇头:“几个抛尸地点,不是没有监控,就是闹市区,排查起来整个一‘三费’(‘三费’:费时、费人、费力)不说,目前还没什么进展。只有采取‘人海战术’在进行更广泛细致的排查。

      凡是抛尸现场出现过的人,比如幸福路发现碎尸的垃圾箱,只要倒过垃圾的人都在逐一排查。现在局里上下都很紧张,生怕漏掉每一个线索。

      根据凶手抛尸地点及相关调查情况,推测凶手应该是住在东区市中心附近,而且很有可能是乘坐某种交通工具进行抛尸。

      这个叫陈双的小姑娘,由于是在校中学生,走访了解到性格也比较内向单纯,调查难度有些大。”

      “你刚不是问我画的点像什么。”童恪从游堃手中拿过笔,把四个坐标点逐一连上,“看出来了吗?”

      游堃:“圆?”

      童恪把之前游堃画的全都擦掉,“别急,我们一项一项来分析,先是抛尸地点。”

      童恪在“抛尸地点”后画了一个右向箭头:“尸体发现地点很重要。看得出,凶手对周围地形很熟悉,刚画的圆算是他大致的行走路线图。我觉得他生活在抛尸点中间的某个地点可能性很小,因为那样他不得不提着袋子在同一路上折回两次。

      这样容易引起注意,而且他碎尸的手法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他不太可能分几次行动进行抛尸。

      所以,如果尸体全部都发现齐的情况下,我赞成你们对抛尸地点一半的推测。”

      游堃正翻看被害者的详细资料,不解问:“为什么只是一半?”

      童恪起身来回踱步,笔在他指间来回转圈。他眼神亮得像一束强有力的光,在诡谲多变的迷雾中照出一条路来。

      他半弯着腰,在写字板上又画出一个反向抛物线箭头:“按照警方发现尸体的先后顺序,青禾是起点,龙岗山是终点,但这种推测是建立在警方逻辑上的,对凶手来说,行走路线反向也行。”

      游堃一惊,这是之前他们从没想过的:“难怪,排查青禾附近的时候一点进展都没有,原来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童恪坐回沙发:“不,方向没有错,只是需要加大力度对龙岗山也进行排查。被害者遇害前的情况,你挑几个重点说一下。”

      游堃身体一下就坐直了,恍惚间他觉得又回到了西区刑侦队里,童恪带着大家熬夜分析案情的时光,近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童恪坐在会议桌对面,认真听大家汇报案件的有关情况,哪怕是日常走访调查,也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在众人心里犹如“定海神针”,不管海面多么惊涛骇浪,只要他在,局面哪怕一时遇到瓶颈,总能很快趋向平稳,拨云见月。

      游堃连忙从童恪身上挪回目光,打断自己不合时宜的感怀,他声音有些沙哑说:“据死者班主任回忆,死者陈双,身高约1.6米,身材适中,长相普通。短发,单眼皮,眼睛稍有些近视,看书写字时会戴上眼镜。
      在嘴角的左上方有颗痣,差不多菜籽大小,说起话来,嗓音偏细,语速很快。

      5月10号夜间,陈双吃完晚饭伪造请假条离校出走,据说是因为同宿舍的女生违反学校规定使用电器,导致担任宿舍长的陈双也受到了处罚。姑娘家自尊心很强,就赌气外出,此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宿舍。

      但死者离开时,铺平了自己的被子,表明死者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外出,或者打算外出一会儿就回来。一个星期后,也就是5月17号,装有死者的第一袋碎尸在青禾楼下被发现。”

      童恪闭眼回忆了一下那天下午见到袋里碎尸的场景,慢慢开口说:“凶手煮熟尸体后,切成肉片,我看了一眼,刀工精细码放整齐,不仅残忍而且有超强的心理素质。

      从他碎尸手法来看,很专业,应该对解剖知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童恪又快步走到写字板前,写下“职业”两个字:“暂定凶手的职业是医生或者屠夫。但这只是个必要条件,凶手可以以前做这些行业而现在该行做了其他。

      单就这一点,从作案手法来简单对周围人群进行区分排查,很有可能会让凶手漏网。”

      童恪在“职业”两个字后打了个大大的“叉”。他大脑极速运转中,从目前掌握看似乱麻又复杂的信息中,精准捕捉到了重点。

      童恪继续写下“死者”字样说:“你刚说受害人陈双性格内向,而种种情况分析,凶手很有可能是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性。

      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理由,一个三十以上的男人,要一个接近成年的内向女生去自己的地方,非常困难,尤其是网络发达的今天。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童恪有条不紊地进行剖析,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看了一眼先前打叉的“职业”二字,眼神锐利:“原来如此。结合死者的身份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借助了自己有利的身份。

      比如,他可能是个私人诊所的医生,或者小书屋的老板,虽然不能完全判断成凶手的身份,但他很大可能是个有身份的个体业主。

      游堃:“为什么一定是个体业主?”

      童恪:“因为从作案工具上来说,凶手用到了刀、塑料袋、还有高压锅,这些都是明眼看得见的。

      但,他极有可能还有一个隐形的作案工具,就是带有直接与排水系统相连的洗涤槽。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他才能把血迹处理得不留痕迹,从他处理尸体时的从容,他肯定是在自己熟悉、安全的环境下实施碎尸。

      那么这里是他的第一作案现场还是第二作案现场?杀了人再扛个尸体从一个地方走到另外一个地方是非常不明智的,对于他这样一个高智商,高度冷静的人来说,他明白这点。

      并且碎尸的目的往往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基本可以推断,他的第一作案现场应该离他的第二作案现场(碎尸现场)很近。

      也就是说死者去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公共场合和私人住地很近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一个卧室与商铺相连的理发店、小餐馆、私人诊所卖、书屋及带有类似房屋结构的个体户商铺。”

      游堃朝童恪竖起了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头儿,你真不愧是我的头儿,你这逻辑思维我是这辈子都不行,这‘以点带面’的能力,简直了!”

      童恪还陷入在案件“烧脑”的状态中,没有接游堃发自肺腑的“马屁”,自顾自说:“但我想不通,一般碎尸案中,凶手都会把尸体容易辨识的部分毁掉,但这个凶手虽然手段残忍,但头颅仍然可以辨识。

      追求完美的凶手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纰漏呢?”

      游堃挠了挠头:“是啊,不太符合凶手的逻辑。头儿,按照你的推断,这个凶手很有可能还是个惯犯?”

      童恪带着赞许的眼光看向游堃,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在眼里晕染开来,他温温和和的说:“不错,从作案手法上来看很有可能是。对于已经是惯犯的杀人犯来说,他不太可能是这里的原住民,应该是个外地流动人口。作案后,等案件告一段落,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所以,你们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侦破工作面临很大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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