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等你！》归燕

2、第1章

　　22:00，夏榕刚做完了爸爸拿过来的两套数学试卷，准备睡觉，感觉肚子有些饿，去厨房泡了碗方便面。
　　坐在餐桌前刚吃一口，妈妈的声音就从卧室传出来：“榕榕，你是不是又在吃方便面？这么大味儿。”
　　夏榕吓得赶紧拉过盖子盖上；
　　没等夏榕出声，妈妈接着说：“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老吃这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冰箱里有面包牛奶，或者你煮个鸡蛋面也好。”
　　“知道了妈，你先休息吧！”
　　“我还是给你煮碗面吧，不要吃方便面了。”妈妈说话间已经披着衣服出来了。 “等下丢出去吧，不要放在屋里了，味儿太大了。”
　　“好！”
　　“妈，多煮一碗，我也要吃！”弟弟在卧室喊。
　　“你怎么也没睡，也学你姐姐看书呢？”妈妈根本不信，走过去推开卧室门，夏允正在打游戏。
　　“你什么时候也学学你姐姐，好好学习，不要老玩游戏。明天就开学了，早点休息！不要玩了！”妈妈叹了口气去了厨房，妈妈好像已经睡了一会儿了，看起来比较困，又叮嘱他们：“小点声说话啊，你奶奶刚吃了药睡下，你爸爸还在审题。”
　　夏榕点头。
　　她知道奶奶身体不好，每天都要吃药，爸爸审的是开学测试的数学试卷，明天就要开学了，爸爸再核查一下题目。
　　爸爸是榕城中学高二的数学老师，妈妈是榕城中学初中部的语文老师。
　　夏榕已经习惯了，从初中开始到高一，已经四年了，每学期开学都有开学考试，由各科老师出题，测试一下，过了一个假期，上学期学习的知识大家还记得多少。
　　这已经成为榕城中学的一个传统。
　　“妈，不用煮面了，你去休息吧，我吃几口就行，也不是很饿，就是嘴里没味儿，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夏榕挑起一口面前的香辣牛肉面，送进嘴巴。
　　“嘴巴没味儿啊，是不是上火了，明天给你泡点菊花枸杞茶带去学校，秋季容易上火，以后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了；你赶快把方便面丢出去吧，等下上来吃鸡蛋面，”
　　妈妈看了一眼夏榕面前桌子上的面，说，“哎呀还是香辣牛肉面，这个更不能吃，快丢掉。”
　　然后就快步走去厨房，拿出锅添上水放在煤气灶上，然后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鸡蛋，一把细面条，从冰箱拿出一把青菜，两根小葱。
　　厨房传来哗哗洗菜的水声，还有刀在砧板上切小葱的“咚-咚”声，声音不大，夜里很静，便听得真切。
　　夏榕看着眼前的面，弯弯曲曲的面条已经变粗了，坨在一起，又挑起一筷子放进嘴巴，皱了皱眉，勉强咽下去，收起来，丢进垃圾桶。
　　“夏允，你下楼去丢一下垃圾好不好？”夏榕倚着门框对夏允说。
　　“等我打完这一局。”夏允头都没抬，专注于眼前的电脑屏幕，屏幕上几个小人正在奋力拼杀：“不对呀，姐，你造的垃圾凭啥让我去丢！”夏允终于扭头看了一眼夏榕。
　　“我这不是穿着睡衣，懒得换衣服了嘛！”夏榕双手插在睡衣的裤子口袋里又往门框上靠了靠。
　　“唉，大晚上的楼下哪还有人，再说谁看你呀，你快去快回不就行了。”
　　“......”夏榕就没打算他会去，于是不再理他，拿着手机，提上垃圾，穿着一套卡通兔子睡衣，走到门口取下挂在墙上的钥匙，左手拿着手机，把钥匙勾在提着垃圾的右手小指上，圾拉着拖鞋就下楼了。

　　夏榕这个弟弟，挺聪明，就是学习不太上心，爱玩游戏。隔断时间被父母教育一番，规矩不了几天，就又玩上了，说是网瘾少年吧，也还没有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父母总是说要收起他的电脑，不过也还没有付诸实施。
　　夏榕脑子里想着这件事，走到高大的塑料垃圾桶旁，随手一丢，“当啷”一声，夏榕一看，手上的钥匙已经飞进了垃圾桶里面。
　　那串钥匙上还有两个卡通兔子挂坠，一个是前年生日夏匀送她的，一个是去年生日夕颜送她的。
　　两个人都要求她挂着，说这挂坠专门去庙里开过光，能保平安的，不可以弄丢。
　　夏榕知道他们是信口胡诌，但是也不想驳了他们一番心意，只好都挂着！
　　夏允还非说那是一公一母，说他送的是公的，夕颜送的是母的，夕颜还追着夏允打，夏榕笑的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
　　夕颜从小学到初中都跟夏榕上同一个学校，初中还做了三年的同桌，高一没在一班，高二夕颜选了文科，分在文科三班。
　　她家就住在旁边的小区，夏榕没事就溜达去她家里玩，夕颜也常来找夏榕。

　　夏榕扒在垃圾桶边拿手机打开的手电筒照着，垃圾桶晚上已经被小区保洁清理一遍，现在里面有三分之一的垃圾。
　　夏榕实在不想放倒垃圾桶去翻找，便伸手朝里够，踮起脚尖还是差一点够不着，整个上半身都拱进垃圾桶里面了，一蹦一蹦的，还是够不到。
　　钥匙上被泼上方便面的汤汁，看起来脏兮兮的，泼在那两只小兔子上，小兔子依旧在张着嘴傻乐，垃圾桶里的味道在夏日闷热的夜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夏榕放弃，准备回家拿晾衣杆和衣架来试试。
　　邵阳从小区门口走进来，耳朵里塞着耳机，连着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双手插兜，远远的就看见垃圾桶上有个人影身子探进去一蹦一蹦的，像是要捡里面的垃圾，之前也经常看到马路边有人捡垃圾桶里面捡垃圾。
　　“阳阳，爸爸今年下半年生意重心开始往华东市场转移，本来就忙，以后更没有时间陪你，你原本可以继续在城东中学读书，住在家里，不过榕城中学是是咱们榕城重点高中，我跟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转到榕城中学，你妈妈说这些年给你的陪伴太少，怕以后你读了大学更没有机会陪你，所以专门从海城过来，住在你学校附近，陪你到高考，希望能在高考之前这两年照顾你的生活。房子我已经安排好了，房号你妈妈短信发给你了吧？”

　　电话通着，爸爸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还伴随着翻动纸张的声音，和爸爸喝茶的声音。
　　邵阳知道，他肯定是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一边看文件一边讲电话。
　　“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短信也收到了。”
　　“阳阳啊，这些年我跟你妈妈分开，各自忙碌，现在爸爸妈妈都老了，我们都想尽量的弥补你。”
　　“我说过了，要我过来可以，只是不要让我见到姓黎的。”邵阳说的“姓黎的”是妈妈现在丈夫，妈妈曾经带他过来看邵阳，让邵阳叫他黎叔叔，邵阳死活不肯叫，后来妈妈再来看邵阳都是一个人来。
　　“我跟你妈妈还有黎叔叔商量过了，他不过来，他还留在海城，就你和你妈一起住，放心吧，阳阳。”爸爸叹了口气，声音略显疲惫。
　　“嗯，我到了，爸，你早点休息吧。”
　　“好，明天你妈妈会陪你去学校办手续，你也早点休息。”
　　邵阳挂断电话走到跟前瞟了一眼，是个女孩，穿着卡通睡衣。
　　一般捡垃圾的都是老太太，女孩子还真是少见。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继续往前走。
　　“哎，等一下。”夏榕看到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要错身而过，马上叫住了他。
　　邵阳站住，回过头，小区的路灯光线有些暗，夏榕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榕抬头看到他脸上没有表情，眉头微皱，好像不开心的样子，眼睛里有微弱的光芒。
　　“有事？”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邵阳问。
　　“哦……，我的钥匙掉垃圾桶里了，你能不能帮我拿出来我够不着。”夏榕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一手指着垃圾桶，继续说：“你比我高，胳膊应该比我长，你试试。”
　　邵阳没有表情，走到垃圾桶旁，往里看了一眼，太暗没看清。
　　夏榕赶紧过去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他伸手够了一下，还差一点，他踮起脚尖，手又往里探了探，“哗啦”，一串钥匙被提出来，举到夏榕面前。
　　“谢谢啊！”夏榕开心的说，想要接过，可是伸出的手瞬间又撤回，摸了摸睡衣两边，口袋里没有纸巾，那么脏，怎么接？
　　心里一万只草泥马飘过：夏榕，你为什么要穿个睡衣就出来？为什么那么神经大条把钥匙丢进垃圾桶？为什么要吃那碗该死的方便面？为什么不把汤倒掉再丢出来？……
　　夏榕回过神，邵阳一手提着钥匙，一手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包纸巾递给夏榕。
　　夏榕慌忙接过，感觉说谢谢有点多余，就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夏榕抽出两张，叠放在一起，捧着，邵阳把钥匙放在纸巾上。
　　他用捏着钥匙的大拇指食指中指在纸巾的一角捏了一下，纸巾沾掉了他手指的油污，皱了皱眉，转身走了。
　　“哎，你的纸----”夏榕的声音不大，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走了。
　　夏榕跟上，可是他步子大，已经上楼了。
　　他和自己住一栋楼。
　　想必是住楼上了，这么晚回来，他去干什么了？以前怎么没见过他，刚搬来的吗？
　　夏榕进屋方才发现自己的胸前湿了一片，想起垃圾桶边缘布满水渍和油渍，而自己没有穿内衣。
　　衣服湿哒哒的贴着胸部，若隐若现。夏榕想起邵阳在她身上扫那一眼，脸开始发烧，想一头撞死。
　　她冲进卧室去换衣服。
　　“怎么丢个垃圾这么久，面条都坨住了。”妈妈问。
　　“哦，钥匙不小心丢垃圾桶了，好不容易捡出来。”
　　“唉，真不让人省心。”妈妈说着，准备去卧室。
　　“妈，我们楼上是不是有人新搬过来？”
　　“是啊，今天搬来的，听你黄阿姨说是个女人和她儿子，之前住在城东半山别墅，为了她儿子读书方便搬过来，高考后就会搬走。”妈妈站住说。
　　“半山别墅？！原来是个贵族公子哥儿啊，怪不得那么，那么…… 那原来的住户周阿姨呢？”
　　“你周阿姨家的儿媳生了，她去看孙子了，就把房子租出去了。”
　　“哦。”
　　“你看到新搬来的住户了？”
　　“我刚在楼下看到个男孩上楼，之前没见过。”
　　“那应该是他儿子吧。”妈妈说。
　　夏榕的脸依旧有些热，看着妈妈没有说话。心想，暑假去姥姥家住了半个多月，回来居然换邻居了。
　　“快吃吧，别打听了，面要坨住了，吃完记得把碗洗了，早点休息吧，不要熬夜。”
　　夏榕看着面前快要坨成一团的面，荷包蛋很完整，有细碎的葱花，可是她却不饿了，一口都不想吃了。
　　她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男孩子，有不与年龄相符的成熟气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叽叽喳喳话特别多，比如夏允，比如夕颜，比如夏莞。
　　而整个过程，他只对夏榕说了两个字而已。
　　当夏榕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没有主动问需要帮忙吗；
　　当夏榕跟他说谢谢的时候，他没有回答不客气；
　　当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跟夏榕说再见！
　　整个过程，颠覆了夏榕17年以来的待人接物认知。
　　可以说他不懂礼貌吗？可是他明明举手投足都带着涵养，没有给人不懂礼貌的感觉；
　　可以说他沉默寡言吗？也许他只是当时不想说话而已；
　　可以说他冷漠吗？可是他眼里明明有光芒闪烁，虽然转瞬即逝，不过夏榕在昏暗的路灯下还是看到了；
　　夏榕再一次把面倒进垃圾桶，准备提着下楼，这次她把钥匙和垃圾分开拿，拿着刚刚洗干净的钥匙，每天都拿的钥匙，此刻却有不同的感觉，难道是被他拿过的原因吗？
　　邵阳距离上次见到妈妈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妈妈自从和爸爸离婚后每周来看自己一次，自从三年前年嫁去海城跟黎先生一起生活后，变成了一个月来一次，邵阳步伐沉重，慢慢上到5楼，看了看楼梯口两个房门，掏出手机点开短信。
　　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妈妈：阳阳，房号502，妈妈都收拾好了，你晚上直接过来吧，妈妈煲了你爱喝的茶树菇排骨汤，早点回来喝。
　　邵阳举起手准备敲门，忽然听到屋里妈妈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阳阳怎么还没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打个电话问问。”黎叔叔的声音。
　　邵阳顿时从眼底窜出一团火，举起准备敲门的手重重落下，准备转身离开，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妈妈听到门口的电话铃声，打开门。
　　“阳阳回来啦，快进来。”妈妈一脸欣喜。
　　“阳阳回来了！”黎叔叔站在妈妈身后。
　　邵阳看到他，转身就走，“咚咚咚”几步跑下楼梯，把妈妈的声音甩在身后。
　　“阳阳，阳阳……”妈妈着急的跟上，还穿着拖鞋。
　　“唉哟……”妈妈走的太急，扭了脚，跌坐在楼梯上。
　　“叶荷----”。黎叔叔冲下来扶住妈妈。
　　邵阳飞快的下楼梯，跑到三楼与四楼的拐角处，听到这声音忽地停下脚步，片刻，他又跨出脚步准备继续走；
　　301的夏榕开门出来，换了一套睡衣，她刚换衣服的时候又把内衣穿上了，这次胸部鼓起来了，手上提着一袋垃圾，准备下楼。
　　夏榕听到楼上动静，把垃圾放在门口，走上去在邵阳身旁探着身子往上看了看，看到邵阳妈妈正蹲在四楼的楼梯口，一个男人扶着她，在帮她揉着脚踝，邵阳堵着楼梯，站着没有动，脸上没有表情。
　　“阿姨，是扭到脚了吗？”夏榕问。
　　“哦，不要紧，这么晚了吵到你了吧，不好意思。”邵阳妈妈忍着疼说。
　　“小姑娘，你住楼下吗？请问你家里有跌打损伤药吗？”那个男人礼貌的问。
　　“哦，有的，稍等一下，我去拿药箱。”夏榕说着下楼。
　　片刻，夏榕提了药箱上来，走到邵阳身边，邵阳侧了一下身子，夏榕错身过去。
　　“谢谢你啊，我们今天搬过来，还没准备药箱。”邵阳妈妈说。
　　“不客气，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黎先生要抱叶荷进屋，叶荷看了一眼邵阳，摇摇头拒绝，伸出胳膊示意黎先生扶着自己站起来就好，
　　然后看着邵阳叹了口气说：“阳阳，你先进来，你黎叔叔等下马上就回去了，他今天帮我们收拾房子，采购东西，刚忙完，太久没见你，想看看你再走而已。”
　　邵阳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后背动了动，挪动脚步上楼。
　　夏榕帮忙扶起叶荷，进屋坐到沙发上。
　　“阳阳，厨房砂锅里有汤，还保着温，你去盛一碗喝吧。”叶荷的声音很温柔，忍着疼痛依然在关心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年。
　　邵阳没有说话，他好像不想跟黎先生待在一个空间里，直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就走去阳台，片刻都没有在客厅停留。
　　屋里墙壁重新粉刷过了，家具和灯也都换了新的，装修风格很有现代感，与之前周阿姨住的屋子相比，像是换了一个家。

　　黎先生帮叶荷擦药，夏榕在这种气氛里不方便久留，把药箱留下说给她先用，不用急着还，便匆匆离开。
　　夏榕下楼丢了垃圾，抬起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一共8层。从这一侧看，只有3楼自己的卧室和5楼的客厅还亮着灯。
　　整栋楼除了这两处光源，都陷入一片黑暗，不对，5楼的阳台上还站着个人，应该是在抽烟，红光忽明忽灭，仿佛也朝自己看下来了，是他！
　　他抽烟？
　　他抽烟！
　　那个男孩子抽烟！
　　夏榕看不清楚，也不愿相信，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学生是不可以抽烟的。
　　仿佛心底刚刚泛起的一丝微光突然被一盆水浇灭了。
　　夏榕有些失落，上楼，洗了碗，闷闷的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