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等你！》归燕

17、第16章

　　卓然接到苏哲的电话，拔腿就往外跑，邵阳和白萧追上他，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边跑一边说，“周静怡出事了！”
　　邵阳说，“在哪？我们跟你一起去。”
　　三个人拦了辆的士赶到医院。
　　周静怡已经被送进急救室抢救中，卓然抓起苏哲的衣领质问他，”你把她怎么了？”
　　苏哲任他抓着，低头沉默不语。
　　苏哲的双手都是血迹，胳膊上，白衬衣上，很多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卓然暴怒，呵斥道，“说啊，你到底把静怡怎么了？”
　　苏哲抬起头看着卓然，说，“别在这里喊，出来吧，我跟你说。”
　　走到外面，苏哲靠着墙无力地站着，从口袋里摸索着拿出烟和打火机，手抖着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眼圈，方才开口，“静怡怀孕了！”
　　卓然又要抬手揍他，他说，“你先听我说完，说完你再打。”
　　苏哲继续说，“我本想带她来医院堕胎的，但是医院要的资料太多，静怡怕她妈妈知道，我们就去了一家诊所，手术中大出血，诊所止不住血，我…….”
　　“你，你这才送来医院，我真是操了……”卓然咬牙切齿地踢了一脚墙壁，指着苏哲说，“静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苏哲依旧靠着墙壁，一口一口抽着烟，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你给静怡家里打电话了吗？”卓然又问道；
　　苏哲停下了抽烟的动作，拿烟的手耷拉下来，说，“还没，我不敢打！”
　　卓然已经快要气炸，“那你为什么敢给我打电话？”
　　苏哲看着卓然，绝望的眼神透着一丝希望，“你对静怡的心意，我一直知道，我知道，你会帮我。”
　　卓然顿了顿说，“给静怡家里打个电话吧，她妈妈总要知道的。”
　　当周静怡的妈妈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静怡正趟在手术床上，从头到脚蒙着白布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出来，她扑上去掀开白布一看，周静怡惨白着一张脸，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抓着静怡的肩膀摇晃着喊，“静怡，静怡，我是妈妈，妈妈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妈妈……”
　　然而并没有回应。
　　这个中年女人一下子崩溃了，抓着医生的手臂问，“医生，医生，你救救我女儿，救救她，她才只有17岁……”
　　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身边的几个男孩看了一眼静怡便不敢再看，转开脸，低头难过。
　　医生摇摇头，“对不起，她是宫外孕大出血，送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医生拨开她的手，转身走了。
　　她扑在静怡身上痛哭大喊，“静怡，静怡……”
　　卓然在身边扶着她劝慰，“阿姨，阿姨，……”
　　她突然转过身，眼神悲伤，指着卓然问，“是不是你，你是苏哲？”
　　卓然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一阵难过。
　　苏哲站过来，说，“阿姨，是我！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抓住苏哲的肩膀摇晃，自己的头发乱了都不知道，“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害了她，她才17岁啊！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她？你们这些小年轻只知道放纵快乐，懂得什么是爱吗？知道什么是责任吗？现在静怡死了，你来负责啊！你来啊！”
　　苏哲被她推到墙根站不稳蹲下，她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头埋在腿上痛哭。
　　她已经难过到不能呼吸，静怡的爸爸出了趟远差，要两天后才能回来。
　　卓然把苏哲拉到医院外面，举起拳头，用尽全身的朝他砸去，一拳又一拳，卓然发泄着满心的愤怒和悲伤，苏哲被打到站不起来。
　　再回来的时候，只有卓然一个人，他也已经精疲力竭。
　　静怡妈妈在邵阳和白萧的帮助下，办了周静怡的后事！
　　白萧问邵阳，“要告诉夏榕吗？”
　　邵阳摇头说，“先不让她知道吧，怕她受不了。”

　　“姐，姐，快把你的准考证号给我，可以查分数了，快给我把你查查！”夏匀在他房间喊；
　　夏榕拉开抽屉找到准考证拿过去给他又出来。
　　“哎，姐，你怎么走啦？不着急知道分数吗？”
　　“……”
　　“我的天，英语145，数学148，语文142，理综289.姐，你太厉害啦！”夏匀兴奋的跳脚；
　　夏榕躺在沙发上拿起本书在看。
　　“这么高的分数你为啥不高兴勒，香港中文大学耶，肯定没问题的啦！”夏匀过来趴在沙发靠背上说。
　　“姐，你到底怎么了？”
　　“再好有什么用，离北京那么远！”夏榕说；
　　“对啊，你一开始不是报的北大嘛，为啥又改港大啦？现在又想去去北京啦……”
　　“唉，你别提了行不行。”夏榕烦躁地拿书盖在脸上。
　　......
　　姥姥家。
　　姨妈，姨夫，舅舅，舅母，表弟，表妹等亲戚围了一大桌，都对夏榕的高考成绩赞不绝口，为他们家这个优秀的孩子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夏榕却心情复杂，兴趣缺缺！
　　凌洋打来电话，夏榕接起。
　　“榕榕，榕榕，出事了？”凌洋的声音透着恐慌和急促；
　　“什么事啊，是不是你成绩不好，上不了心仪的大学啦！”夏榕心不在焉，轻描淡写地说。
　　“静怡死了！”凌洋的这句话，声音很小，却如一声惊雷，震的夏榕一下子说不出话。
　　夏榕瞬间反应过来，说“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上周我们还打过电话，当时她说苏哲要跟她分手，她很难过，她还她最近老是犯困，还有点恶心，我还让她去医院看看。”夏榕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已经害怕急了。当时她也在澳口夏莞的客栈跟邵阳赌气，想着苏哲和静怡肯定也只是闹别扭而已，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已经天人两隔！
　　“榕榕，是真的，人，已经没了，上周！”凌洋的声音从未如此悲伤过。
　　夏榕握紧手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唰地流下来。
　　“到底为什么？”夏榕哭着问；
　　“宫外孕，大出血，没抢救过来。”凌洋说。
　　“上周就……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夏榕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我是给她打电话通知下周的班级聚会，她妈妈接的电话，告诉我的!”凌洋抽噎不停。
　　......
　　“榕榕，菜凉了，赶快过来吃！”妈妈喊；
　　“哦，来了！”夏榕挂了电话擦擦眼泪走过来；
　　“榕榕，眼睛怎么红了，你哭了！”妈妈说；
　　“嗯，没事！”
　　“看这孩子高兴的泪都出来了！”
　　“哈哈！~~”
　　高考成绩一出，几家欢乐几家愁 ！
　　周静怡的死让夏榕本就枯槁的心情雪上加霜！
　　一想起曾经四人在一起的时光，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想起那个女孩的温婉娴静，初见时的岁月静好！夏榕伤心欲绝！
　　夏榕恨苏哲，她找到苏哲。
　　“苏哲，是你害死了静怡！”
　　“我也没想到……”苏哲面容憔悴，看起来更瘦了。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你让她怀孕！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你为什么不珍惜她！”夏榕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冲他大吼！
　　“这些话，静怡妈妈已经骂过我了，卓然也打过我了，如果骂我能让你心里好受点的话，你就骂吧！”苏哲颓然地站着，眼神木然地看着夏榕，看起来像是冬天里一棵掉光了叶子只剩干枯树杈光秃秃的枯树。
　　“你这个渣男！我恨你一辈子！”夏榕恨恨的松开他；
　　“夏榕，静怡死了，我也很难受，我从没想过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夏榕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夏榕转过身，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
　　走到一半，她突然蹲下来放声大哭！
　　心里太难受了！
　　身体被人抱住，声音闷闷地在头顶响起，“榕榕！”
　　此刻的夏榕仿佛是一只溺水的小羊抓住了一块浮木，抱着他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连静怡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邵阳等她哭完情绪平复才扶起她，揽在怀里，说，“当时，怕你难过！”
　　夏榕去了周静怡的家里，见到了她妈妈！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容憔悴不堪，比去年开学那天见到时，苍老的了很多；静怡爸爸也在，说静怡妈妈伤心过度，已经几天没有吃饭，整日流泪。
　　夏榕来到周静怡的房间，清新整洁，她爸爸拿出一个笔记本给夏榕：这是静怡的笔记本，我也看不懂她写的什么，听静怡说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还是交给你来保管吧！

　　夏榕翻开，整页整页都记录着对苏哲的爱，直到最后一页，也是最后一篇：

　　17岁，黑白画映
　　转身看见他，傍晚。
　　我站在画室的窗外，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我想我是回不去了，那些从前.
　　我的画笔，丢掉了，再也拾不起…琐碎的青春，消散，零落一地粉末，再也找不见。
　　那时的梦想，如花般怒放的热情，以及最后的冷却，恍若隔世的一部黑白影片，黑白两色晕染，我的十七岁。
　　手指依旧修长如昨，只是，再也捏不起画笔；
　　所有的色彩散去，我的世界，只剩黑白。
　　我说，我们的感情，我从不曾遗忘
　　你说不知我们的未来在何方！
　　你可知？除你，再没人说我手指漂亮
　　我说，那些沙漏记得的时光，谁已遗忘？
　　还记得么？你给我的画相。
　　眼神清彻。
　　......

　　夏榕泪流不止！

　　原来，隔着电话，自己竟没有感觉到，当时的静怡竟是这么难过，大概当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又不知如何面对，所以才如此难过吧！
　　静怡妈妈又拿过录取通知书给夏榕看，夏榕翻开，“中央美院！”
　　静怡爸爸悲伤地点点头。
　　原来静怡真的考上了中央美院！
　　静怡爸爸送夏榕出门的时候，她妈妈还坐在沙发里，抱着静怡的录取通知书，转身之前，看到一滴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滴在通知书上。
　　当邵阳接到夏榕的时候，夏榕终于累的晕了过去。
　　从知道周静怡的死开始，她也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邵阳带她去了城东别墅。
　　当夏榕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邵阳坐在身边靠在床头看书，邵阳看她醒来，问，“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医生说你是没吃饭低血糖才晕倒的，需要吃东西补充体力。”
　　夏榕想要直起身，没力气，一下子没起来。
　　邵阳扶她起来。
　　薛姨熬了粥还是热的，又做了两个小菜，夏榕吃了两碗粥，把菜也吃完了。
　　终于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她掏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电话，邵阳说，“是给家里打电话么？我已经打过了，跟他们说今晚你住这里。”
　　“他们同意了么？”
　　邵阳点头。
　　夏榕垫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又不说话了。
　　看着邵阳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浏览网页，神色凝重，额头微皱；
　　她偏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问，“你在看什么？”
　　邵阳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给她看，是校内网，苏哲发的一篇帖子下面，好多回复的消息，夏榕一条条看下去，
　　“你们都听说了吗？苏哲自杀了！”
　　“天哪，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到底为什么啊，他那么帅，画画又好，真是太可惜了！唉！”
　　“听说是因为周静怡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太痴情了！”
　　“好像不是吧，听说之前他们都要分手了，是因为没考上中央美院吧！”
　　“我怎么没听说啊？你们别在这里瞎造谣哦！”
　　“好像是昨天晚上吧，今天一早晨练的人在城河发现的，捞上来的时候，都泡的发白了，啧啧。”
　　“这都什么事儿啊，前段时间周静怡死了，现在苏哲又……唉！”
　　……
　　校内网一片沸腾，夏榕感到头皮发麻，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如一块大石头，重重的沉在水底，夏榕感到不能呼吸。
　　她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跌坐下去。
　　她想哭，却发现自己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了。
　　她抬起头绝望地看着邵阳，“到底为什么？”
　　邵阳站起来抱住她，她的头靠在邵阳的胸前，闭上眼睛。
　　苏哲的那篇帖子每一句话都如刀子划在心上，生生地疼；

　　致吾爱静怡：
　　静怡，你走后，我反复做同一个梦；
　　她穿着白裙子，向我走来。
　　她穿着白裙子，柔弱，痛楚，敏感。
　　像一只雨后的蝶，颤微微的跌落在浮动着水珠的花瓣上，
　　轻轻的，吮吸着花的香，柔柔的，亲吻着花的蕊。

　　那花，是蓝色的鸢尾，花语是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切易逝。
　　看到她，就会想起世上一切美好而短暂的东西，诸如河塘月色，檐铃上落在银碗里的雨滴，镶绣的旗袍，还有雪下的梅花。
　　吻她，抚摸她清凉的肌肤，有种吹弹可破的忧伤，觉得好景不长。
　　她是如此美丽的女子，白的皮肤，无暇，如玉般光洁透明，一头乌发，长至胸前，眉眼温柔。
　　只是眉宇间有淡淡哀愁。
　　初见她，便觉得喜欢，心想，这女子，我想用一辈子来珍惜！
　　她来了，袅袅娜娜，款款移步，就如“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就像一朵水莲花不盛凉风的娇羞”。
　　静怡，静怡，你醒醒，醒醒…静怡，静怡…
　　我从沉沉的梦里惊醒，静怡，梦中人，就是你啊！
　　一抹枕巾，凉凉的，湿了一片！
　　静怡，静怡，对不起，我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我们彼此承诺过的，要牵手走进中央美院；
　　我们说过，要相爱一生！
　　而今，你让我独自一人，如何来走完后半生？
　　你知道的，雪小禅说：每一个寂寞的灵魂都一样，在没有爱的世界游走，总有一天，会再也支撑不下去。
　　我们那时都那么爱她，爱她如血的文字，爱她文字里同我们一样在创作绘画的世界里游走的寂寞。
　　你的温婉静好，如诗，如梦，如画，你的样子已经刻在我的心上！
　　静怡，如果你的灵魂也可以脱壳来与我相会，我会张开怀抱迎接你，我一定不会害怕，我们会在一起，好好相爱。
　　静怡，你竟就这样走了。
　　静怡，回来吧！
　　曾经的我们，细致，饱满的活着。
　　想念，那些日子，我们牵手无言，走在街边榕树下的夕阳中，走在月冷风清的月光下；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我们一起画画，
　　你说，我是一匹灿烂无瑕的云锦，你是锦上细碎的落花。
　　我说，你是一件精美的青花瓷，我是你瓶口那一线深蓝的釉彩。
　　真想醉一场，只是没有你陪我，就让我自己的眼泪滔滔地流下来吧！
　　再也无需掩饰。
　　静怡，我再也等不到你；
　　静怡，你不回来，那我便来找你吧！
　　……
　　校内网依旧一片热闹，夏榕将头埋在邵阳的胸前，细碎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