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陈芊芊》芥末浓

59、灵堂之上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望着裴恒落寞而去的身影，我觉得自己的确就像是一个祸害，不仅害得裴恒差一点殉情，只怕母亲会更难过了吧。我执意诈死，韩烁为了不露破绽，匆匆赶回月璃府发丧，始终还未见得母亲的反应。

　　韩烁端来药。

　　我一口气喝下整碗的苦药，不免还是有些胸闷气短。

　　韩烁又往棺木里加了一块软垫，让我靠着更舒适。

　　韩烁漫不经心地问：“刚才你俩聊什么呢？”

　　我一眼就瞧出韩烁是在假装，明明就是紧张得要死：“没什么。”

　　韩烁是真的紧张：“我怕裴恒对你余情未了。”

　　我好笑地望住韩烁，他以为裴恒是他呢！当初我将韩烁流放，还说了不少绝情的话，韩烁可是杀回来都不肯死心的人。这一点裴恒真的比不了韩烁，倒不是裴恒不够深情，只是这世上能有几个韩烁？

　　我戏谑地叹了一口气：“哎，要是裴恒能有你一半的不要脸，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韩烁当场跳了脚：“陈芊芊！”

　　韩烁吼得大声，我赶紧安抚道：“开、开玩笑，我开玩笑的。”

　　韩烁恨不得也钻到棺材里来，整个人朝我压了过来：“一点都不好笑，难道你也觉得是裴恒将你让给我的？”

　　“当然不是。”我认真地望住韩烁，“是我抢了你！”

　　在我决定抢韩烁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和裴恒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韩烁竟然翻起了旧账：“可你曾经想过要喜欢裴恒的。”

　　我打比方道：“那你还想过要杀我呢？”

　　韩烁的神情一暗，无法反驳。

　　我忍不住打了自己的快嘴，立马笑着拉住韩烁的手：“我这不没死嘛，我的意思是我也没有真的喜欢上裴恒，不存在什么让不让的。再说了，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给别人，你真当裴恒傻啊？”

　　谁知，韩烁一点头：“他就是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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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烁反拉住了我的手：“若换做是我，我们的孩子定能打酱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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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烁的大言不惭叫我失声一笑：“呵呵，我们成亲这么久，也不过就是那一晚……”

　　我忽然不笑了。

　　我这一急就口无遮拦的毛病，真是要了命了！

　　只觉韩烁手上的力道变得十分诡异，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我别过脑袋，试着将自己的手收回棺材里，打量起了肃穆而庄重的灵堂。

　　我改了口道：“……这灵堂布置得不错。”

　　韩烁没有放手，梓锐从灵堂的大门溜了进来。

　　“大部队来了。”梓锐一溜小跑到棺材前，“城主，大郡主，二郡主都过来吊唁了。”

　　我正好催了韩烁道：“放、放手。”

　　韩烁却将我握得更紧了一些。

　　“你放手！”我示意梓锐一道扶住我，就要往下躺去，“快，快把棺材盖起来，千万别让母亲发现了。”

　　母亲精明得很，我必须装得逼真才行。

　　韩烁依旧拉住我，我只当他是开不起玩笑，一眼瞪了过去。

　　却见韩烁担忧地问道：“你撑得住吗？”

　　我愣了一愣，郑重地对韩烁点了一点头。

　　在韩烁和梓锐的搀扶下，我又躺进了棺材里。梓锐藏起了药碗，韩烁缓缓地将棺木合上，细心地留出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透进棺材，我半天才闭上了眼睛。韩烁心思缜密，处事一向谨慎，却在母亲的眼皮底下给我留下了最后的退路。

　　我骗了母亲，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二姐的剑锋虽然没有伤及我的心脉，剑伤却深。韩烁是怕我伤痛未愈，经不起憋闷。或者，韩烁就是怕我想反悔，却不好推开盖上的棺木。

　　当母亲站在棺木前，喊出我名字的那一刻，韩烁的担忧果然不无道理。

　　母亲的哭泣声，远比剑锋更利：“芊芊，我的女儿……”

　　楚楚说：“母亲，我们再看芊芊最后一眼吧。”

　　韩烁劝道：“城主，还是别看了，免得伤心。”

　　楚楚语出诘问：“韩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芊芊走了，你一声不响地就将她从城主府带回月璃府，现在你连最后一眼也不让我们看一看她吗？你安的什么心！”

　　韩烁冷冷地反问道：“斯人已逝，开棺乃是大不敬，二郡主又安的是什么心？”

　　楚楚顿时一怒：“你！”

　　这时，沅沅悲声喊道：“母亲。”

　　我只能躺在棺材里，将指甲掐进掌心，也不知母亲在外难过成了什么样子！

　　就连沅沅也不禁劝道：“芊芊已经去了，你身体为重。”

　　楚楚犹豫再三：“母亲……”

　　“罢了。”母亲哽咽出声，“别看了，还是让她歇息吧。”

　　我一时松了口气，心里却越发堵得慌。

　　母亲强忍悲痛交代道：“韩烁，我知道芊芊对你有多重要，她也是为了你才会走到这一步。此去玄虎城，山高路远，你千万……千万不要让她……”

　　韩烁还未应声，楚楚就开口问道：“母亲，你真的同意让三妹葬去玄虎城？”

　　母亲痛定思痛：“芊芊一心只想做韩烁的妻子，若强留她在花垣城，只怕芊芊魂魄不安，我身为她的母亲，也于心不忍。”

　　楚楚沉默了片刻，顺从母亲的话道：“既然如此，我府中有一块上好的棺木，密不透风，可驱虫防潮，也显逝者尊贵。不如这就给芊芊换上，也好护她一路周全。”

　　韩烁根本不领情：“不必了。”

　　棺木密不透风，别说是去玄虎了，还没等离开花垣，估计我就被闷死了。

　　韩烁不客气地道：“韩某的妻子，韩某自会护她的周全，不必二郡主费心。那棺木还是二郡主自己留着用吧！”

　　对于楚楚的那一剑，韩烁一直憋着一口气。母亲可以原谅二姐，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韩烁一副死心眼，当真不肯与二姐留有半分的情面。

　　“韩烁，你……”

　　母亲阻止了二姐：“算了，还是让芊芊安息吧。”

　　楚楚一番好意落空：“母亲！”

　　母亲又痛哭道：“芊芊……我的女儿……”

　　母亲哭得万分凄然：“芊芊，母亲与你就此诀别，你若泉下有灵就常常到母亲的梦里来。每逢初一十五，我会为你祭祀，你的两位姐姐也不会忘了你！”

　　灵堂之上，响起一阵哀嚎：“城主节哀。”

　　我不由鼻尖酸了又酸，满心愧疚地躺在棺材当中，甚至希望母亲真的推开棺木再看我一眼。

　　母亲唤了我的两位姐姐：“沅沅，楚楚，芊芊的后事就由我来处理，你们都退下吧。”

　　我听见众人散去，只有桑奇还陪着母亲。

　　韩烁不得已，硬着头皮道：“城主，生死有命，您……身体为重。”

　　母亲再次出声时，不复一丝的悲伤，口吻极其严厉：“韩烁，无论芊芊在哪里，她都是我的女儿。既然她选择的是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

　　我用力闭紧双眼。

　　韩烁半天没有动静。

　　母亲长叹一声，离开了灵堂。

　　韩烁几乎是将棺盖掀开的，我恍恍惚惚地坐起身，眼中一片水气。

　　我望向门外：“母亲，就、就这么走了？”

　　韩烁轻柔地抹过我的眼角，我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她都不对着我的棺材多说两句，她肯定是生我的气了！”

　　韩烁捧住我的脸：“傻瓜，母亲估计都知道了。”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知道了？”

　　韩烁揽住我：“父母最舍不得的就是子女，何况你是母亲最宠爱的女儿，她这是在成全我们。”

　　是啊，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母亲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成全我。

　　离开花垣城的那一天，不少百姓纷纷走上街头。

　　“少城主一路走好！”

　　“少城主，慢走！”

　　“想来要不是有少城主，我家里兄弟几人早就死在矿底下了，还有我那口子……咱们虽说人微言轻，也是知恩图报的，就盼着有朝一日少城主能继任城主。谁知道……谁知道少城主这么年纪轻轻的便去了……”

　　“听说都是少城主知情重义，这才不动干戈地化解了两城纷争，可惜天妒英才，以后咱们只能指望二郡主了……”

　　城门前，母亲和大姐、二姐目送棺椁远去。

　　韩烁一直守在棺边，低声道：“芊芊，你再忍一会儿，很快就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