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9、云集丹阳

　　第二天一早，初一出门顺着楼梯到了大堂，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是一家客栈。祸斗坐在桌前喝茶，小鱼缩在一边偷看，看到初一走来，小鱼刷得蹿到她后面，警惕着那尊不动佛。
　　初一把人拎到一边自己坐下，倒了碗茶，喝干后才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了，看你。”
　　“昨天毕方走的时候没交代什么吗。”
　　祸斗继续喝茶：“没有。”
　　小鱼在一旁哼唧：“毕方大人给你留了东西来着。”
　　初一眼神亮了亮，朝着那尊“不动佛”伸出手：“拿来。”
　　“不动佛”扭脸，装没看见。
　　小鱼继续在一旁哼哼唧唧：“毕方大人还给了咱们银两和干粮。”
　　初一听到“干粮”眼睛更亮了几分，又伸了伸手。
　　“毕方大人还准备了衣服，看，我这一身就是他给的。也给你留了一件。”
　　听到这，初一搬着凳子挨着祸斗坐，双手恨不得捧到祸斗鼻子底下，眼睛扑闪扑闪的，充满期待。
　　祸斗又别了别脸，喝着那盏好似喝不尽的茶，最后说道：“扔了。”
　　小鱼立马接话：“一开始的确扔了，后来跟毕方大人两人一扔一塞几个回合，那些东西还是留下了。”
　　这时祸斗放下茶杯，起身越过初一，拎着小鱼衣领像昨天扔那些个东西般把人扔了出去。最后坐了回去。

　　【当时的情况】
　　毕方周身绕着火光塞过去包裹：“拿去。”
　　祸斗爪间凝着黑火，把东西扔走：“不要。”
　　“拿去！这是给初一的！”
　　“不要！那些个寒酸东西哪件我给不了她！”
　　“这个赤焰令牌上有朱雀大人的印记，她不用曝露自己身份，方便行事！”
　　“朱雀而已，她有我，还要朱雀的令牌作甚！”
　　毕方绕过祸斗，把包裹给了小鱼：“虽然你很弱，我有些担心你能不能完成这个委托，但还是请代为交你给她。”
　　祸斗拿起直接扔远：“带着你的破烂玩意滚开！”
　　然后两人一塞一扔来回数十个回合，终于因为远方重明传来音讯喊毕方“回家吃饭”结束。

　　后来小鱼捡回来了包裹被祸斗拿去，本以为他又要扔掉，谁想他揣进了怀里藏进了天罡珠造的虚空里。眼下初一双眼冒光得看着祸斗，两手捧得高高的，像等待赏赐的小动物。
　　祸斗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一边极其不情愿得掏出包裹，一边暗想，那个道士忒讨厌，迟早找个机会弄死。包裹刚放到初一手上，嗖得一下就被拿走，后者像拆礼物一样看着里面的东西。
　　一件绯色的衣服，一个鼓鼓的荷包，一些干粮，还有一块赤色令牌，印记上的朱雀好似要振翅飞出。
　　虽然不情愿，祸斗依旧说道：“那件衣服是看门鸟用神火织的，令牌可以应付其他门派弟子和除妖师……”没等他说完，初一已经抱着衣服上了楼，独留祸斗喝凉茶。
　　小鱼爬回来，偷偷摸了块干粮，又小心翼翼抱着剑缩在一旁，举着木剑：“我可不怕你。”
　　祸斗懒得理他，不一会儿，初一一身绯色，飞扬着马尾，从楼梯把手上滑了下来，最后亮相在一人一妖前。小鱼看着她绯红劲装，赤焰丝带束高了头发，露出光洁的脖颈，原先没精神的眼神此刻神采飞扬。祸斗则不悦得皱眉，掌间凝火，黑火呼啸而过后，绯色主调的劲装上多了些黑色暗花，原先红色头绳也成了黑色。绯色成了辅调，黑色成了主角。
　　“多点防护也是好的。”祸斗强行解释一波。
　　初一不想就这个多说什么，只是扎紧袖口的护腕，一边问道：“就昨晚的对话，我问你，这个时代的，你找过没。”
　　祸斗抬眼，有些莫测得一笑：“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陪护她。”
　　“那你为什么认定了是我，不是她？”
　　祸斗不再理她，起身掸了掸衣袖，独自上楼去了。
　　两人对话十分模糊，小鱼完全听不懂。初一想问祸斗，为什么认定自己才是他要找的转世，而不是这个时代的。但是祸斗并没有回答她。
　　初一一阵烦躁，挠乱了本来齐整的头发，走到一直装聋作瞎的店老板前，没好气得说道：“我要洗澡！”然后甩出了银锭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老板眼尖得瞄了眼银锭子，而后摸了摸下巴搓搓手，一副为难的模样。“这位客官你也知道现在什么时期，洗澡水可能……”
　　敢要自然是清楚这里有，丹阳城不远处的一处有一条河叫沧澜河。是北地最长最广阔的主河——渭水的分支。河水虽然因为干旱水位下降很多但是还未干涸，所以城中生活其实并没有受多大影响。
　　最最主要的是有一点，她先前特地绕过前门查看了这里有没有马厩，以及有没有马，马有没有水喝，精神怎么样，毛色怎么样。如果不是旁边来了个打杂的小厮把她赶走了，她还想偷摸进到厨房仓库，看看这里的存粮和水源。
　　总之，马有水喝精神饱满，毛皮油光滑亮，而且这个店家也是满面油光，即使这里受灾不严重，你这种时候还油光满面就有些不妥了，明显先前看准了这几个人衣着不凡，又来自外地，想要敲一笔。
　　本就很烦躁的初一更是没好气得拽过老板的衣襟：“你当我瞎吗？马厩里的马都有水喝，前面我还看到店小二给它刷毛，人就没有了？”
　　“住手！”
　　就在小鱼也忍不住想拉初一说算了的时，一声清脆的带着稚嫩音调从身后传来。初一回头，一个浅绿色服装少女瞪着圆眼鼓着嘴走来。
　　“你这人好不讲理，如今北方大旱，百姓本就不易，你还想着洗澡吃肉。店家拿不出来你就如此，这种行径和强盗有何分别！”少女声音清脆，字字都如珠玉撞击。
　　小鱼听着觉得十分悦耳，初一则觉得吵得她头疼。松开了在一旁受害者模样连声附和的老板，没甚表情地挺直背，站在这绿衣小姑娘面前。
　　初一身高不算高，在现世需要仰视很多人。但是自从来了这里，见了些人，发现除了祸斗和毕方，自己很多时候不用再仰视别人时，很多时候都会下意识挺直背，然后根据心情选择角度看对方。
　　此时她的背比先前扯小鱼耳朵时挺得还直，上前一步眼珠朝下看，形成非常自然的蔑视神情。绿衣小姑娘自然察觉到初一的不善，也努力挺直了背可是十四岁的身板真的不如十七岁的有气势，只能仰视着努力瞪回去。
　　初一在气势上全方面赢了对手后，才悠悠开口，一字一蹦：“关你屁事。”
　　小姑娘听着这话不由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自私！”
　　初一冷哼了声笑了出来，头扬得更高，神色更加嘲讽：“因为自私才是人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你不自私，你大可以不吃一口粮，不喝一口水。然后连同粮食和水，将把身上衣物分给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初一一边说一边一边踱步接近，小姑娘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墙角边上，初一在她跟前居高下望：“你穿着锦衣，吃着玉食，喝着新鲜的水，却跑来跟我这个好几天没吃好饭没喝好水没洗过澡的人说自私，呵~”初一一声冷笑，甩脸走人。
　　小鱼觉得这生得水灵的小姑娘不该被这么说，仔细一看那小姑娘衣服上还绣有纹路觉得眼熟，辨认了一番正是某正派标识，不由上前为她说话：“这你就不对了，人家是灵隐洞逍遥派的弟子，一定是来探查灾情帮忙救灾，本就是大功德之举，说你一句自私已经极有资格了！”
　　初一并不理他直接又走向了老板，后者脸色又是一阵发白。
　　小鱼又接连说道：“人家可是仁人义士，与你我不同。”
　　初一觉得脑袋里又被吵得嗡嗡作响，根本不想再多费口舌，没好气地对店家说：“我就是洗澡热水，要快！”然后蹬蹬蹬上了楼。
　　小鱼对初一的极度自私基本开始处于习惯阶段，不由对着那被怼了一通的无辜小姑娘赔礼作了一揖，笑脸相迎得好言说道：“那人脾气不太好不用理她，在下向姑娘赔个不是。”
　　绿衣小姑娘因为刚刚被呛得一句都说不出来面子有点挂不住，此刻小鱼特地来道歉，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轻咳了声说道：“本姑娘不与凡人一般见识。”而后绕过小鱼走向店家，“若那人再蛮不讲理，你大可直接来我逍遥派驻守地方，我们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掷地有声地说完，小姑娘便昂首走出店门，背杆挺得笔直，头昂得极高。小鱼看着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虽说是正规修行弟子总归有点小孩子脾气。想着小鱼拔出木剑，开始挥舞着不成形的把式。

　　初一回到房中，那股烦躁感依旧没有停歇。知道这来源于祸斗，但是似乎并不是单单烦躁于祸斗跟着她，昨晚自己推测他找上门来的原因来自于自己的前世，现下又告诉自己，之前一直跟着这个世界的初一。
　　那她到底算什么？只是背着这个名字就要被人当做另一个人？这个时代有“初一”，以前也有“初一”，自己也是初一。
　　那么多个“初一”，怎么就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代表是自己的？跟那么多个人共同背负一个名号，一个命运，一个结局，怎么就没人真正问下，我，到底是谁？！要不要这样的人生？！
　　我生来就是初一，被迫成为那么多初一中的一个。鬼知道自己前世是不是那只狗要找的那个！
　　她趴在桌子上，双手紧紧插进头发里，死死抓着头皮，抓挠的疼痛都无法释怀内心的烦躁，最后抄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老子谁都不是！老子就是老子！”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一个小二小心翼翼探进了头：“这位客观，洗澡水好了，给您送来？”
　　有些疲惫得撑头，捋了捋头发，初一点头，示意他们进来。等到一番收拾只剩自己一人后，她在温热的水中，舒缓了情绪。
　　心中则不断重复——
　　我是独一无二的，我只是我。想着的同时，拳头一声声砸到木桶上。
　　其实她不知道，祸斗藏在虚空中，一直默默看着她发脾气。垂眼下看，她光洁的身体被一片升腾的水汽覆盖看不清晰，那无限的春色惹人遐想。他闭眼，转身借着虚空离去。
　　他也想说出来，你就是你，从来都是你，不管几世轮回，百年千年，都是独一无二的你。
　　一头银虎长须飘动，来到祸斗缩在的虚空，一对虎目闪着银光。
　　“我知道。一切都要靠她自己想起来。”
　　白虎看着他，高昂起头颅：“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这一世结束后，世间再也没有‘上虞初一’。”
　　听闻此言，祸斗不可控制得睁大双眼，有些震惊得望去。
　　白虎眼神有些无奈：“她一直都在用灵魂封印穷奇，这对灵魂的损耗太大，即使修养百年再度轮回，损伤也一直在累加。这一世她若依旧用灵魂封印，即使成功，也会飞灰湮灭，不再轮回。”
　　祸斗攥紧了拳头，爪子刺进肉里也浑然不知疼痛：“你为什么不早点告知我！我也不会……”
　　白虎起身依旧高昂着头颅说着：“即使早点知道，你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告诉你，才是最好时机。”

　　丹阳城外，一个少女气鼓鼓的对一众人说着什么。这时天边有人御剑飞来，少女跳上前喊道：“祝曦师兄，你回来啦！”
　　名为祝曦的人身穿深蓝色道服，广袖漂移，长摆飞扬，眉宇似剑。
　　“师兄除妖可成功？”灵动的少女自然是灵犀，眨巴着眼睛看着祝曦。
　　“嗯，不想师弟早已被那妖邪害了，只剩骸骨，我已就近安葬，等到北境安好时，我们再带其一同回归师门。”
　　“那妖什么来头？”
　　“一个即将枯死的树妖罢了，树龄上千，不知期间害了多少人，才得今日模样。虽然北方大旱让百姓遭受无妄之灾，但也削弱了潜伏于此的妖邪，这树精若不是因为干旱而干枯，今日恐怕无法轻易了结他。”说道这，祝曦锁紧了眉宇。
　　这时祝曦身后跟过来一男子，紫色武道服，很是骚气的模样，灵犀见到他更是兴奋得叫道：“十五哥~你也来啦！”
　　被叫做十五的男子懒散得打了个冗长的哈气，摆摆手：“你祝师兄跑遍北境找我，我能不给他面子吗？”
　　“想来那树妖在十五哥和祝师兄联手下，更是没什么还手之力了。”灵犀雀跃着说道。
　　十五又摆了摆手：“那是你祝师兄来找我之前的事，”然后掏出个手掌大黑色种子，“我只捡了个东西作纪念。”
　　“十五兄，妖邪之物，少碰为妙。”
　　“放在那谁知道会不会又长出个什么来，还是带回去比较安全。”
　　“这……我倒是没有你想得周全。”
　　灵犀上前看着十五袖口的纹章，有些崇拜得说道：“十五哥，这次上虞家由你领头？”
　　十五挠挠头：“本该是长姐，可惜她在闭关。没办法就我带队了。其他弟子都散在北境各处，我被你祝师兄找来一起探查极北幽境。不过……”
　　“怎么了？”
　　“没什么。”
　　十五看向先前树精所在的方向，几天前有他好像在那附近感觉到了白虎之力，毕竟他从小在那种煞气“熏陶”下长大，也算十分熟悉。可是长姐正在闭关……错觉吗？
　　丹阳城外风沙悠悠，大漠孤鹰远扬高飞，不同的人背负着不同的故事，这一刻，他们汇聚丹阳。
　　他们都还在做着自己的事。只是下一刻，他们共同开始演绎，同一个故事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