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61、梦过无痕

　　冰凤凝聚着数九寒冬之气，越千秋已然神弓在手，眼见着二人的争斗就要一触即发时，一道星辉突然洒下，从中出现一个木愣愣的小鱼，抱着他那把破木剑，一脸不知所措，在这个严肃的场面中，显得尴尬而滑稽。
　　十五显然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抓狂：“为什么你突然冒出来了？！蠢鱼！”
　　因为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喊他，加上这声音熟悉，小鱼一回头，看到人群为首的十五，顿时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觉得日子回到了当初被初一强行带着在北方四处跑荡的时候，立刻含泪扑了过去：“十五哥~！”
　　冰凤蹙眉，也认出了这个人类：“那是……跟在上虞初一后面的那个……”同时眼神一瞥，看到越千秋的目光也被带了过去，眸光一寒，周身瞬间冰气缭绕，只消片刻，冰冷长矛凝结而出，直指越千秋狠狠刺去。
　　因为分心片刻，越千秋反应慢了一拍，等到察觉长矛已然到了跟前，刚要抬手防御只见一道凌厉风声扫过，打碎冰棱，冰凤有些意外，自己这击不光彩的偷袭虽然不指望能一击必中，但越千秋只要防御自己就能抓住一瞬间她慌乱的瞬间，不想这个瞬间被这一风声打断。
　　十五更是惊讶，因为风声来源于眼前那个刚刚还在状态之外的懵逼少年，不光十五，此刻同样认识小鱼的灵犀也在惊讶，一别不过数月，而那一还击之势其中包含的风意与数月前早已是天壤之别。
　　小鱼剑指长空，摆好了架势，灵力运转，清风环绕，飘扬的衣袂间，他寻常模样的眉宇带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坚毅，看向天空中那抹红色，想起最初见到她时，也是这般耀眼明亮，他双目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憧憬，而后看向了冰凤：“那个时候，朱雀之主大人曾问我会如何选择，当时的我没有答案。”
　　“曾有个极其无耻的人这样对我说，无论在哪都是地狱，无论是谁活着都不容易，但是——要先活着！水会有的，盐也会有的，日子会好的，只有活着才能等到那天。她非常自私，教我不管是谁的地狱，只要不是自己的地狱就行。我曾经一度以此想法为耻，可是人世间不都如此——只要不是自己的磨难，谁来承受都无所谓，你们都想要对方承受磨难，为什么不一起承受？这里是所有人的家乡，一起共存不是更好！”
　　冰凤有些轻蔑地看了小鱼一眼，对越千秋说道：“跟你很像，都是理想家。真希望在这里的是那小道士口中的‘极其无耻之人’，想必她就不会多费口舌，直接跟我打起来。”她说完，身后一众鸟族扬起高昂鸣叫，魔音灌耳，这边除妖师与修士们立刻运功抵抗。
　　小鱼走出修士们做出的防御屏障，不顾十五阻拦迎着阵阵音波昂头继续道：“我就是一只蠢鱼，永远开不了窍。我原以为我能像她口中说的那样，为了活着无耻一点，我也很大程度得向她学习怎样无耻地活着。我可以为了活着不顾一些繁文缛节与人文纲常，但是——唯有出卖本心，我无法做到！你们这架打得太可笑了！明明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非得打上一架，像两个小孩争糖果一样争得你死我活，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不等冰凤说话，小鱼身后的上虞磊再次轻提剑柄，而后运气刺下，一阵轩波震开，打断持续的高昂鸟鸣，等天地一寂后道：“这位小兄弟，你资历尚浅，很多事不能思虑周全。老夫来回答你为什么人妖不能共存，很简单，”上虞磊迈出了一步，如鹰隼的眼睛看着冰凤，“在他们眼中，我们是猎物。共存的结局就是他们会猎杀无辜人类。”
　　小鱼的脸白了白，冰凤抱起手，扬起脸露出更加鄙夷的目光：“人之于牲畜也是刽子手，虽然妖不尽然都是吃人的，但我不否认，你们于我，的确与牲畜无异。”而后看向越千秋，“似朱雀之主这般的半妖，自然与我们不一样。更何况，”冰凤不想再多费口舌，身后羽翼大大张开，天地寒气像其聚集而去，“你们，抢占了我们的家乡！”
　　树族也纷纷高吼着古老妖族语言，宛若打响战争号角一般，无数藤蔓突破大地表层，纵横交错地向人族的防御盾袭去，冰凤冰蓝羽翼一震，无数冰棱便同样袭向那防御之盾，身后鸟族更是万羽齐发，辅助以高昂鸟鸣扰乱对面试听。妖族一众一齐的攻势难以抵挡，瞬间来到小鱼的面前。
　　而一道神火之箭也自天而降，倏然射穿数十根藤蔓，越千秋蹁跹火翼于空中飞下，倏然挡在了小鱼身前，也挡在了一众除妖师与修士之前，神弓在手腕中一转便再度凝出三支火羽箭，羽箭齐发，顿时有火凤啼鸣，声下百鸟之音顿时消弭，众人感觉耳前突然一阵轻松不再魔音灌耳，下一瞬间火海翻腾，将妖族攻击系数挡在火海对面，只是火光刚好消弭攻势，未曾伤害到妖兽。
　　越千秋对小鱼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没有回头，道：“上次姐姐便说过，再见便是你死我活。小鱼，我知你心中与我一样，但是，”她美好的容颜带着同样坚毅的神情，一字一顿说道，“我深爱人间，如果妖族执意进犯，唯有一战，无需多言！”
　　说完神弓再度凝出不灭神火，越千秋一跃再度来到天空，化身太阳，身上光芒万丈，高声说道：“吾乃朱雀之主越千秋，犯我人间者——杀无赦！”
　　冰凤露出笑容，战意满满：“这才是我的好妹妹。”说完，她化作冰凤凰，振翅向那轮太阳飞去，双翅下带着仿佛整个冬天的寒意，呼啸着风吹了过去。越千秋神弓数剑连射，在地上射出几点连成阵法，开辟出一方暖阳照射之地，不让其受寒意侵袭。
　　冰凤与越千秋在空中缠斗起来，而其余树族与鸟族也终于开始和人族交战起来。上虞磊一提剑柄，引着剑气张开宗族大阵，众多上虞弟子立刻就位御敌，其他宗族弟子也开始各自运起功法，冲向前去。
　　十五一拎小鱼领子就把他提到了自己身后，匕首双刃将他护在身后：“你跟着我，跟以前一样掩护我！”
　　灵犀站在了十五旁边，周身有碧波荡漾，手上聚着灵气道：“十五哥，我会守着你，不叫你受伤。”
　　看着灵犀大眼中带着些许紧张，十五轻柔一笑，露出皓齿：“谢了，那就拜托你了。灵犀。”
　　得到意中人的肯定与许可，灵犀脸颊一红，心中仿佛涌现无限力量，周身荡漾出更多水纹模样：“是！”
　　十五看着一个树妖操纵根茎藤蔓袭来，雷光于双手集结，同时符文一动，风鼬再度出现：“我知你不服我，今日一战后，我就放你走。”
　　风鼬低吼一声似是不屑，站在了十五前面，引颈长啸一声，烈风似刃切断无数袭来藤蔓，而后才缓缓回头，挑衅地看了十五一眼，轻甩了下头，似是嘲讽。
　　十五无奈笑了下，而后雷光更甚：“小鱼，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三人的阵法吗？”
　　小鱼愣了下，想起当时在雪岭中，初一十五攻防一体，自己从旁协助，赶忙应道：“记得！”
　　“灵犀，三品阵法可知晓？”
　　“知道！”
　　“我们用三品阵法，此刻不用想太多。我们只是这尘世里微不足道的三枚棋子，走好自己的步数就行。”十五似是说给小鱼听，又是说给自己听，说完，敛去了大男孩的笑容，转而刚强隐忍的神情，“我们上！”
　　仿佛吃下了定心丸一般，灵犀与小鱼齐声道：“是！”
　　————————————分界线————————————
　　枫晚林。
　　当再度醒来，看到天空干净澄澈，祸斗只愣神了一瞬而后立刻警醒，起身看向四周，惊讶于自己何时着了梦魔的道陷入沉睡。他心头有些焦急地起身寻找初一的身影，刚欲抬脚，感觉有什么抓住了自己的腿，顺势看去，见到了重九黎笑眯眯的神情——
　　“哟~弟弟，一醒来就急着找弟妹啊？”
　　祸斗皱了皱眉，一脚踢飞了他，脚步匆匆地走向她味道传来的方向。
　　重九黎打了个哈欠起身，丝毫不在意刚刚的事情与自己一身泥，感叹道：“睡了个好觉真不错，尽是噩梦真刺激。”
　　狐言也妩媚着身子起来：“那我不同，我都是好梦。”
　　“喔？做了些什么？”
　　她悠悠看向祸斗的方向，看他找寻初一的背影，不在乎似的语气道：“梦到初一她很幸福地和小狗在一起了，我很开心。”
　　虎王还在打呼噜，狐言一脚踹过去：“死猪，怎么还睡不醒？”
　　虎王梦呓喃喃：“臭皮狼，快死回来给老子当沙包。”
　　祸斗穿过丛丛枫树，脚步越来越快，风中还有些人类道士的味道，他很不安。直到穿过似血枫叶后，终于看到了倒在枫晚湖边的她，外加一只狸猫伏在她身上睡觉打酒嗝。他心中略微松了口气，步伐从匆忙转为了徐步，似乎像是怕惊扰她梦中般，轻轻走了过去，小心俯身，而后——
　　重重一拳抡飞狸猫，慢慢扶起了初一。
　　狸猫“咣叽”一声被扔倒在地上，脑袋着地，紧接着他的酒篓子带着酒瓶被系数扔过来，他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手忙脚乱了一阵好不容易才都接住，这才松口气，然后有些发毛地冲祸斗吼道：“我可是救了你女人两次的狸猫大爷！放尊重点！”
　　祸斗没理他，轻轻唤道：“初一……初一？”可是无论怎么叫她，似乎都没有清醒的迹象，原本他放下的心，又渐渐悬了起来。
　　周围没有其他可以的气息，他前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梦魔的道，此刻他甚至都有些怀疑有没有脱离梦魔的梦境。他记得在梦中的时光，记得初一对他说的话。
　　他做了很多的梦，梦到过从未与她相遇的世界……梦到过她与臭鸟在一起的世界……还梦到她再也不会死的世界……
　　但是，真正的世界里，她会死，而且……如果这次再不把握好，她将再也不会回来。那就是永远、彻底的死亡。
　　看着她沉寂的睡颜，祸斗的手略微收紧，神情甚至有些许慌张，对着她似是自言自语说道：“我们回竹间小筑不再出来了可好……穷奇不要管了，人间也不要管了。背弃所有人吧，我陪着你一起做天下的叛徒。如果白虎找上门来硬要你去封印穷奇，我会打败他……我一直陪着你，生也好，死也好，你年老死去，我就等你下一世轮回，你只要出生，我就带你走，不叫你去背负天下命运。我们做生生世世的天下叛徒，若世间成地狱，我就与你在地狱安度一生。初一，这样……你可愿意……”
　　就在祸斗有些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时，突然一阵细不可闻的窃笑。起初他以为是狐言之流在偷听偷看，或是那只狸猫，刚想发作，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低头看去。
　　某人嘴角在忍不住地抽动，祸斗有些黑了脸，手上刚要一松，某人说话了：“你松手我就不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了。”
　　祸斗说一停，有些认命地继续抱着她。
　　初一双手摸索着摸到了祸斗的脸庞，把他往下拉了拉，自己起身附耳说道：“我们私奔吧~”
　　说完，她起身推开了祸斗，伸了个懒腰，才缓缓开眼，看向了远方枫晚湖波光粼粼。风吹过，神清气爽，初一单手亮出一枚铜镜，铜镜闪过露出梦魔的样子：“我留你还有用，洛阳城的人应该也都醒了。”
　　梦魔被封在无间镜里道：“你已经脱身，洛阳城的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现在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还要我干什么？”
　　初一露出笑容，有些冷酷：“有个人的梦，我想请你去看看。他说至强者的梦很有意思，你就不好奇，他的梦什么样吗。”
　　“……”
　　“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祸斗看她兀自说着什么，上前一步说道：“方才你对我说的，可当真。”
　　初一收起镜子，叹了口气，眉眼无奈：“对不起小狗，梦话等梦醒了，就忘记了。”
　　她拿出银枪往虚空狠狠一刺，枪尖顿时没入一个空间中，其中传来一声叫唤，不等那声叫唤叫出什么名堂，初一手上一发狠，直接把人从异空间中挑出来直接扔进了湖水中，她接着话说道：“我还有未尽的事，梦做完了，现在该做事了。”
　　祸斗神情有些落寞：“……好。我陪你。”
　　初一略微回头，嘴角上扬：“如果能一直梦下去，你我是不是会幸福很多？”说完她看向湖中挣扎着的人，狸猫背着酒壶急忙迈着小短腿跑到湖边，抓着小树枝想要把人弄上来，被初一笑着踢到一边，同时眯眼笑着说道：“可惜，我不喜欢做梦。”
　　“我喜欢把梦境，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