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48、空山新雨

　　同样身处东方，只是不在同一座城镇的越千秋一行人，此刻藏匿在一片树林深处。
　　“祸斗那只臭狗成功让阿一姐灵魂归位了，这是真的吗？！”越千秋兴奋说道。
　　重明玩着自己的头发，眼角泪痣显得有些妖娆：“我给他们的羽毛封了一个传送阵，我能感到那个阵法发动了，所以应该是成功了。”
　　毕方见重明心不在焉的状态，皱眉问道：“但是你并没有主动发动阵法，说来当时你好像也没跟他们说怎么运用，阵法怎么会启动？”
　　重明吹散一边头发，满不在乎得说道：“我又没说我要带他们回来。那些天狗族的家伙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吗，就算我不说应该也知道怎么用传送阵吧。况且，”重明抚着眼角泪痣，“上虞初一不是自诩天下第一？那这种小阵法应该难不倒她吧。”最后他笑眯眯道，“事实也是他们平安归来了，那些道士也没昭告天下说白虎之主彻底死透，看来他们还活蹦乱跳的呢。”
　　毕方无奈扶额：“你到底多想让阿一死啊。如果他们有个万一还可以靠你的阵法逃离，但是他们连用法都不知道的话，有任何意外的话不就万事休矣。”
　　重明见毕方开始较真起来，不太开心得拉长了脸：“我都说了他们已经没事了，阵法也启动过了。你还在这边说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况且，上虞初一不是一天到晚都是自己很强吗，那她就不会因为这点事挂掉。”
　　毕方还想说什么，被越千秋拦下：“总之，现在能知道他们平安无事而且已经回到了东方，不是很好吗。”
　　听了这话，毕方才稍作罢休，对重明认真说道：“她的这一世，我怎么都想要保全。既然知道她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我更不可以坐视不管了。”
　　重明背过身子：“你会死的，毕方。就算这样也要继续吗。”
　　“我欠她一条命。上一次如果我没有弃他而去的话，他不会死的！”毕方握紧了拳头。
　　“那也不关你的事！”重明吼了出来，“你怎么就不懂呢？那是上虞初一她自己的宿命，我们去干涉也没有任何用途。”
　　“那，我会因此丧命也是我的宿命，你也别来干涉。”毕方棕色的眸子映照出重明有些惊讶和受伤的表情，不再看他，毕方对越千秋说道，“千秋大人，我们继续赶路吧。”
　　小鱼没有办法插足他们的对话，只能在最后小心翼翼吞口水问道：“我们不用去和初一他们汇合吗？”
　　乞丐叼了根草：“我猜那丫头应该是先逃回妖界再传送到东方的。毕竟上虞家藏了个通道，逃到妖界再堵了通路是不暴露我们行踪又能遁逃的不错方案之一。现在已然兵分两路，且不说这样能分散人间注意力，不至于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还能减少行动人数，提高效率。目标一致的话迟早能汇合，不急于一时。”
　　越千秋点头赞同，说道：“眼下的问题是我们双方无法交换情报。我们已经找到青龙之主的线索，如果能告诉他们自然是好，只是如果一味想着汇合，说不定会错失先机。”
　　小鱼看着越千秋的眼神更多了一些敬仰，不愧是朱雀之主，而自己……小鱼想着有些急躁，对眼下自己的弱小急躁。
　　乞丐看了看天色渐晚，对小鱼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接着上路吧。晚上浊气最盛，我也能更好使用玄武之力。”
　　小鱼听着点了点头，抽出了背上的木剑：“那就拜托你了。”
　　乞丐接过木剑，似乎感慨万千抚摸着那有些粗糙的边缘，以及笨拙的雕刻痕迹，木剑上只有上面的朱砂印记是用凌厉的笔画一气呵成的画出。
　　“师父只说这道朱砂能保我平安，然后也只教会我一个缚咒。其余并没有对我多说。”
　　乞丐露出贼兮兮的笑容：“臭老头才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或许他早就为今天的局面做好了打算。”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下，月亮挂在树梢，木剑被一道蓝光覆盖，缓缓浮在了空中，原本木剑粗糙的质感缓缓被琉璃色覆盖，上面的朱砂也发出红色光华，乞丐双指尖凝聚着蓝光，与木剑呼应。
　　一些蓝色的光芒从木剑中如抽丝般浮现在空中，有如有人在引笔书写，在空气中留下潇洒笔触。
　　“玄武匿深渊，寻龙问西东。游龙无有意，尘世藐苍穹。”
　　看着这一幕，毕方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青龙之主的线索？”
　　乞丐看着这熟悉的笔迹，没有理会毕方的问题，而是十分郑重得跪下，对着空中浮动的四言认真磕了三个响头。
　　小鱼仍然不解为什么乞丐对着自己师父留下的木剑如此珍视，等到乞丐跪拜完毕，忍不住问道：“我师父是你什么人？”
　　乞丐又恢复了以往没个正形的样子，掏着耳朵，随意说道：“他也是我的师父。”
　　“你师父不是玄武吗？！”
　　“你师父是上一任玄武之主，我是承蒙他的教诲，继承了这个位子。”
　　重明在一旁又问道：“上一任玄武之主应该在当时就因为掩护我家大人，被龙帝设计重创，怎么可能又活那么久。”
　　乞丐叉腰看着月亮：“毕竟是过了一千多年的老头，无论龙帝游敖有多聪明狡诈，当人的经验哪有臭老头多，他都活成精了，不然也不会事先找好我这个‘下家’，又留下了这把木剑。”乞丐说到最后就像喃喃自语，“毕竟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雕木头了，他说他雕了几万把木剑都雕不出想要的。”
　　小鱼从未听过更多关于自己师父的事情，情不自禁又多问了几句：“师父他……为什么要雕木剑？他那个时候就料到龙帝叛乱吗？”
　　“臭老头一直自称‘朽木’，他也只用朽木雕木头。他一直在雕琢的是自己，他最想雕琢出来的是自己这把剑。我猜他没有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应该留下点什么，以防万一。”乞丐说完，双指间再度凝聚蓝色光芒，四言中的笔画开始发生变化，“你是臭老头继我之后又挑中的人，也许，他从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吧。结果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雕刻出让他满意的剑。”
　　蓝色的字笔画开始变化，最后凝成八个字——
　　空山新雨，寻龙问道。
　　而后木剑剑身琉璃色开始消弥，重新变成普通不起眼又破破烂烂的木剑样子，蓝字也慢慢消失，化作点点荧光。
　　越千秋喃喃念了一遍：“空山新雨，寻龙问道……什么意思？”
　　重明忍不住抱怨：“历来玄武之主都是这个尿性吗，不直接把话说清楚，就留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人乱猜。”
　　乞丐则挑唇露出莫测笑容：“所以，这才是留给我的话。”
　　重明先是一愣，而后摸着发尾说道：“玄武之主留下的信息，玄武之主自然能发现和懂得，其中深意。”
　　毕方看着乞丐：“你现在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小鱼会带着老先生的遗物与阿一相遇……这一切，或许都不是偶然。”
　　小鱼抱着木剑听着这话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会遇上初一完完全全就是偶然，他想去北方完成师父生前遗志，而初一出现在那里的理由……
　　现在，一切都是未可知。冥冥之中的定数，不知是谁在书写。
　　是天，还是人。
　　越千秋有些迫不及待得问道：“那……那句话有说明青龙之主现在何处吗？”
　　“空山新雨……”乞丐喃喃念了遍，“从前跟着老头子周游天下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世间少有干净地，只有空山新雨与佛门清净，以及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之心。”乞丐看向了小鱼，“木剑代表空山新雨后的朽木，小鱼是出身尘世却不染纤尘的至纯之人，那我们想寻的青龙之主……”
　　“身在佛门？”
　　“身在佛门的人那么多，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又是哪一个寺庙？”毕方问道。
　　“寻龙问道，问道佛门……看来只能一个个找了。”乞丐耸耸肩。
　　重明忍不住再次抱怨：“感觉范围也没有缩小多少。”
　　“好歹目标锁定在了寺庙，不是在整个东方像只没头苍蝇乱转了。”乞丐说着打了个打哈气，“走吧～”
　　重明对着突然充满干劲的乞丐有些莫名：“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难得比白虎丫头抢先一步，如果能比她快一步找到人甚至寻到办法改变现在局面，以后即使不拿这事奚落她，也能在她面前没事说几句让她抬不起来头。”
　　重明一听眼睛亮了亮，也跟了上去：“你有多大把握能抢先她？”
　　乞丐咧出一口黄牙，笑得鸡贼，张开五指：“五成以上。毕竟能容得下青龙之主的寺庙，肯定不是寻常替香客排忧解难的寺庙。”
　　小鱼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万一是个道行高深的苦行僧，或者闭关不出的老僧呢？这样我们不就没法打听到或者根本找不到吗？”
　　乞丐却好像心中早有答案一般大步往前走：“我看到‘空山新雨’除了知道青龙之主身在佛门在，还想到了一个地方。但是那里我不知道有寺庙，几百年没去了没准现在有了，所以打算走去看看。”
　　重明挑眉：“走去？太慢了点吧。”说着手上一个手环浮空而出凝成法阵，“那个地方在哪？”
　　乞丐也挥手凝实了结界，将几人气息彻底掩藏：“怎么可能真走去。”
　　二人就能够压初一一筹这件事上，莫名达成了共识。
　　毕方扶额，算了，反正结果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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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气缭绕的山上有几个登山的人，此刻天边有些鱼肚白，那几个登山人自然是越千秋一行。小鱼面色都有些疲倦，他看着越千秋神色如常，有些忍着喘气问道：“千秋，你不累吗？”
　　越千秋似乎很享受山上清新的空气，深吸了一口后说道：“还好啊，毕竟我也算是以武力见长的，这点程度还是不在话下的。”
　　乞丐日常懒散，重明也日常悠哉，毕方很平静看不出神色变化。小鱼重重叹了口气，又是自己在拖后腿吗。
　　越千秋似乎看出了小鱼的疲惫，凑近问道：“你很累吗，不如我背你吧。”
　　小鱼被她突然凑近吓了一跳，顿时面红耳赤，有些结巴着说：“没没有，我还能顶得住！”
　　乞丐则顺势往地上一倒：“千秋妹妹我累了～你要不背背我吧～”
　　越千秋依旧凑在小鱼身旁，根本没理会地上的乞丐，一脚踩在他身上走过，眼睛一直粘在小鱼身上：“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阿一姐以前说过的，女强男弱很正常的，听说她无论男女都能把那只臭狗按在地上打。”
　　小鱼看着凑近的越千秋更加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有些求救得看着重明，故意岔开话题说：“重、重明大哥，为什么不能直接传送到山上？”
　　重明悠然玩着自己的发梢：“毕竟又没人知道青龙之主是不是在半山腰等着我们。当然老老实实爬上去看看。”
　　乞丐捂着被踩了一脚的肚子，跟了上说道：“这座山就名为空山，老头他经常来这里收集些朽木去雕琢，不过毕竟是朽木，不可雕，一直都雕不出东西就是了。”
　　越千秋见小鱼喘气越来越重，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人背在了身上，隐约比越千秋要高出一线的小鱼此刻被突然背起来，立刻窘迫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害臊的声音。
　　而越千秋则因为小鱼不断挣扎有些背不稳，于是说道：“你别乱动，不然我背不稳你。”
　　小鱼立刻噤声不敢动。
　　乞丐走在一边羡慕得说道：“真好啊，可以不用费力爬山。”
　　小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孩若有若无的体香一直在他的鼻尖萦绕，有种森林的清新味道。她的体温较常人高点，小鱼被她背着感觉有点出汗。他的角度能看到女孩的侧颜，又长又翘的睫毛和绯红色眼瞳，如婴儿般细嫩的皮肤有如碧玉凝脂。想起她涅槃时一身火红的出现在雪山中，飞扬着眉眼，说——
　　吾乃朱雀之主，越千秋。
　　那一刻，所有的景色仿佛斗不复存在，天地间最耀眼的，就是这个女孩。
　　小鱼出神得看着她，这副场景落在重明眼里，他有些妩媚得把玩一边的头发，露出玩味的眼神，刚想把这事当成话头跟毕方说，想看毕方露出老父亲般的神情，结果刚看过去，就看到毕方陷入沉思的脸庞，嘴里似乎不自觉得默念着什么。
　　重明读懂了他的唇语，毕方念叨着初一，于是不再玩弄自己的头发，而是抱着手，神色平淡得看向一边的悬崖峭壁，天边云海。
　　阳光穿透云层，晨露厚重在几人睫毛，发梢上留下晶莹露珠，宛若新雨洒过。几人各怀心思攀登山脉，在朝阳彻底跃出云端时到达了山顶，只是四下空旷无人，只有远处云海翻腾。
　　重明四处看了看：“看来不是这里。”
　　乞丐挠挠头：“那也没办法，只能重新找过了。”
　　小鱼面红耳赤得从越千秋背上下来，后者还凑近说道：“下山的时候我再背你啊～”吓得小鱼连连摆手，连说不要。
　　这时朝阳悄然一跃，跳出了云层，日出东方，洒下一片金煌。同时只听一声渺远钟响，众人寻声看去——
　　钟声阵阵，驱散层层云气。朝阳洒下万道金光，光芒尽头，云气渐散，一座庙宇出现在云雾尽头。
　　悠扬钟声与晕开的金光应和着，一层层，荡漾出一副光景。
　　乞丐看着这副景象，再次咧出黄牙：“看来不用重新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