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37、至强之物

　　游敖还没有成为龙帝时，准确说，在成为准备成为“龙帝”而召集其他三主时，他曾和白虎之主说了一句计划之外的话——
　　【那个人偶是？】
　　【很有趣的东西，我顺手拿来了不过应该用不到吧。你想要我给你啊。】
　　【不用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寥寥数句话，以怎样的形式推动了未来。

　　人间正道突然向天下宣布，四兽之主均怀异心，与妖界勾结，企图对人间不利。
　　北方突然大旱，源头来自越千秋。
　　玄武之主百年前放走了一众妖兽，后来成为龙帝手下。
　　青龙之主叛乱在前，叛乱人间。
　　白虎之主历来只有一人，封印穷奇只是白虎谎言。
　　于是人间正派人士集结各大名门正派，准备缉拿四主，封印四兽，同时准备打开妖界通道，进攻妖界，一绝后患。
　　人间各道哗然，只是那些门派言之凿凿，同时行动迅速。越千秋与毕方原本在北境四处赈灾，治愈因为旱灾而贫乏的大地时，突然被四周的道门弟子包围住，兵刃相向，不等他们反应，剑阵已然发动，做成牢笼瞬间困住了两人。
　　再看祸斗这边。祝曦等人收到线人消息，去了南海，准备围堵玄武之主与白虎之主。
　　重明双手轻搭抱着，蹙眉看着眼前一众道门弟子，除了逍遥派还有灵隐派，瑶光派等，天上地下，眼光所见之处到处都是御剑弟子。重明桃花妖轻瞥了眼重伤昏迷的初一说道：“呵～不愧是白虎之主，威名赫赫，派了这么多人前来堵截。”
　　为首的祝曦见有情况外的人出现，不由心生警惕，对一旁苏牧南道：“南师兄先行回师门吧，你还有将龙帝首级带回去的任务。龙帝身怀游魂之力，早就不是肉体凡胎，只有请老祖消灭。”
　　苏牧南冷冷瞥了眼下面重伤的初一，说道：“那后面辛苦你了。”而后就御剑而去。
　　祝曦认得那一脸轻浮的男子就是越千秋时常带在身边的两个近侍之一，重明。而还有一个，容貌与一旁的黑衣华服的妖兽有几分相似，二人衣服上都有天狗图腾，推测下来者身份……“敢问阁下，可是天狗族少族长，重九黎。”
　　重九黎面如冠玉，白衣内衬金丝镶边，玉冠束发，与祸斗衣着款式一样，只是与时常冷漠拒人千里的祸斗不同，他给人一种愿意亲近的感觉，看向祝曦，他说道：“在下天狗重九黎。近期家母念叨幼弟，我来幼弟和弟妹回去。”
　　“天狗族一向亲近于人类，也很照顾不慎误入妖界的人族，今日，我可以放过天狗祸斗，但是敢问一句，你弟妹，可是白虎之主，上虞初一。”
　　“正是。”
　　祝曦闻言氤氲了杀气，灵力流转，飞剑出鞘：“那，今日就多有得罪了。”说罢，祝曦挥手打出信号，四下瞬时金煌剑影，漫天刀光，有如飞雨穿花，只是杀气腾腾直冲一方众人袭来。
　　祸斗刚欲出手，重九黎先一步拦下她：“你守好弟妹”说完银发间有霹雳雷动，天雷引动，地火呼应，天雷勾地火组成一道结界，电火雷鸣间仿佛有一只天狗跃动在奔雷间，十五抽了抽唇角：“…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修炼到今天的修为白练了。”
　　重明抹着泪痣看着气定神闲的重九黎：“不愧是天狗族的大妖怪，引动天雷地火构筑结界。”没有理他，重九黎看着无数飞剑被雷光牵引住，但长久不是办法，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带着这帮人突围。
　　初一的脉息越来越弱，乞丐蹲在一边喃喃自语：“不应该啊，就算是一进去就正好扎上了鱼肠剑，她也不该嗝屁的那么快啊。”
　　祸斗眉毛一抬狠狠瞪过去，乞丐才知趣住口，重九黎递过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九节菖蒲，给我弟妹先吊着一口气。”
　　“…不用，她的伤用药材救不好。”说完祸斗抱起她，用一层黑色软毛皮包住了她的伤口，“时间紧迫，我必须去趟上虞家。”
　　“你去那干什么？按照此刻情况，上虞家肯定也都是道门弟子。”十五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说道。
　　“我要找另一个‘初一’。”
　　重九黎看向重明：“你先前是说可以带他们先行遁逃？”
　　重明拉了拉紫色的宽袍：“办法是有，但是，往哪跑才是问题。”说着瞳孔双子有些妖异闪动，“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撕破脸，我家大人肯定也遇到了袭击，不过有毕方在我不担心。只是你们带着奄奄一息的白虎之主，没有确实能藏身的地方，他们总能找到的。”
　　乞丐也点头应和：“逍遥派有面镜子，能看人间各地，所以不找个好点的地方一下子就会被找到，跑也没用。”
　　“你咋知道？”小鱼问道。
　　“哦我做得啊。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存在？”
　　众人看着乞丐良久，片刻后，他身上多了几个脚印和雷劈过，火烧过的痕迹。
　　乞丐呛了口土，满不在乎说道：“不过因为是我做的，所以也很清楚它的弱点。你们谁帮我把龙帝的封印解了，我才能重新用结界。”
　　说着他扒开胸前衣裳，一只金龙霸占着他的胸膛，四爪处封住了他的主要穴位和筋脉。
　　“龙帝不是死了？他的封印怎么还在？！”小鱼满腹疑问，却没什么机会问。
　　“别废话了！等安全了再慢慢研究吧！”虎王横空一击飞踢踢飞漏空飞来的一击道剑。狼王仰头看着火雷交织而成的结界被无数符咒已经打出裂缝，道剑钻到空子就是飞来一击，被虎狼悉数拦下。
　　祸斗轻轻放下初一，黑火环绕着与重九黎并排而站：“二眼鸟，你去给他解封印，你很擅长这种东西吧。”
　　重明咂了咂嘴，与祸斗交接：“黑毛狗，你最好记住，我会来这里完全是因为毕方一直心心念念白虎之主，在乎她死活的不是我，所以最好别惹我。”
　　“虽然很不爽借用龙帝的话，但是他的确聪明，”祸斗狭长凤眼轻蔑看过去，“只要那只杂毛鸟依旧对初一心怀愧疚，我就有把握能多一个维护初一的棋子；而能掌握杂毛鸟，就等于抓住了你的咽喉。”
　　重明背对着祸斗，听着这话，拳头攥紧牙关咬死，末了有些不爽得笑了下：“可恶的臭黑狗。”

　　【我死了吗……】
　　【疼痛，害怕，恐慌，这些临死前应该能感受到的感觉，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也没有感受到一直渴求的解脱。】
　　【话说回来，自己被穷奇吞下的时候，就已经面临过一次死亡了。那次没有死掉，那这次呢？】
　　朦胧着想着，初一再次睁开了眼，再次看到了蓝天白云，苍茫大地。有些眼熟的景色，乌鸦仓皇得飞过，黄沙呼啸着似乎在悲鸣。
　　四下无人，只有自己。
　　初一觉得大脑有些混乱，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眼前突然浮现一片血色，这才猛然想起——
　　自己好像，被刺中了？
　　然后更多的记忆涌进大脑，初一连忙站起，有些不可思议得看着自己双手：“我应该进入天罡之境时就被刺中了才对……”
　　“是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霎时周围景色崩塌，风沙吹尽只剩一片混乱空间，而在这片空间的尽头，一只飘扬着长须的银色巨虎缓缓走来，端坐在了前方。
　　白虎的长须浮动着，眼神平静得看着初一：“你被打败了，初一。”
　　“好像是这样的啊，完全被阴了一把，龙帝游敖……过去的我应该是可以跟他打个平手的，但是现在的我弱得不像话，这种结局应该是必然的吧。”初一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本来以为我会更懊悔一点，但是现在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样下去我大概会死了吧，白虎老爷子，都到我的最后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你问吧。”
　　“为什么是我？”初一眯着眼睛，“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吧。”
　　“因为我和你相遇了，在你是‘上虞初一’之前。就这么简单。”白虎长须浮动着，有些飘逸，“就像你教给那个小道士怎么运用我的力量一样，只是相遇了而已。”白虎说完，周身陷入一片银光中，身影开始飘散，“你，从来都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奇迹，强大的不是你的□□，应该是别的才对。或许，当你重新想起一切的时候做出的选择，并非我所期待的，但是和你相遇，真的是当年的我得到的唯一救赎。”
　　“你在说什么，怪恶心的。”初一嫌弃得说道。
　　白虎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是呢，这个的确不符合老子风格，那么，”白虎一睁眼，对着初一咆哮吼道，“给老子把打输的架赢回来，小兔崽子！你可是老子的徒弟，老子没让你输，谁许你输得这么难看了——小兔崽子！”
　　话音说完，白虎就没了身影。
　　初一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口水，喃喃自语：“这货过来的意义是什么，难不成是我死前幻觉吗。”
　　过去的记忆，到底藏了些什么。
　　初一摸了摸自己心脏位置，纵使现在这种情况，自己的心都是如此平静吗……？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动脑子，但是……且不说白虎老爷发话了，他的话可听可不听。主要，自己答应了祸斗，会努力、尽力得活久一点。
　　那么，利用祸斗来杀自己的家伙，又不知道耍了什么阴招把自己弄得没法完成和祸斗约定的家伙——
　　“这个世界上，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从来没有人对我做了这些后还好端端活着的，我来自未来，也看到了很多人未曾看到的未来，龙帝游敖，不管你做什么，老子阻止定了！”
　　喃喃自语完，初一静心凝聚起灵力，银色的灵力好似没有了束缚般比往常更流畅得流通各地。
　　过去的记忆，从一棵参天大树开始，那里站着自己和祸斗，对他许下了一个再见的约定。
　　但是再见时，自己已经记不得他了。每次都是这样，祸斗一次一次得让自己重新认识他，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忘记他。这些的开端又是哪里呢，他为什么要一直追寻着自己呢。
　　想到这，心脏突然悸动了下。
　　不对，自己也是在期待与他的相遇的。即使不记得，也一直期待着相遇。那种令人怀恋的感觉。
　　古树的回忆来源于非常久远的过去，而非前世。龙帝是自己上一次就遇到的对手，那么上一世的回忆里一定藏了赢他的方法，也有着为什么自己现在如此弱小的原因。
　　小狗曾经因为什么原因烧了大半个妖界和人间，而后……小狗能用自己给的天罡珠躲避追击，那么他体内一定是有了自己的气息，所以才能被神器认可接纳，允许他使用。
　　想到这，眼前突然浮现一些画面——
　　被锁链锁住的小狗，以及男儿身的自己。
　　【为什么逼我吃了你。】
　　【因为我想你活着啊。】
　　血色晕染着回忆画面，有如一滴墨汁滴入清潭，更多记忆被牵扯过来——
　　被自己封印成小黑狗带在身边的祸斗，闹脾气躲回妖界不肯见自己的小狗，以及，高坐在台上带着青铜面具的，游敖。
　　【那个人偶是……？】
　　【很有趣的东西哦，不过应该用不到吧，你喜欢我可以给你。】
　　人偶？
　　一直无法顺利流动的灵力，此刻十分顺畅的奔流，一直仿若随时会被爆棚的灵力撑破的□□，拼尽全力后酸痛不已的□□。
　　过去记忆中，十分自如畅快的运用，自己有如风一般自由。
　　束缚着自己的，一直都是□□。
　　我是白虎之主，最强的除妖师，强大的不该只有□□。而是能够撑起强大灵力后，行动自如的，有如风一般的自己。
　　那才是真的自己。
　　人偶。
　　先前的□□就和人偶没什么区别。僵硬、不自由，空有富裕的灵力却难以驾驭。
　　人偶，灵偶。
　　上一世，自己把部分血肉给了小狗，那么自己的状态怎么封印了穷奇？游敖好像也说过，因为祸斗的关系削弱了上一世的自己,但是封印依旧完成了。白虎最强的是□□，自己最强的也是□□。那么当时，自己一定是将灵魂与□□分离，由最强的部分充当媒介封印了穷奇。
　　那么，自己本该就是这个时代的上虞初一，因为这个原因，为了保证灵魂的完整情急中自主进入了随身携带的灵偶中，又不知什么原因托生到了未来时代。
　　最好的证明，就是龙帝曾说过，毕方用自己一缕魂识同自己一起转世，却没在这个时代出现。而在自己所知道的时代，出现了廿。
　　此刻，我缺失的，应该是能让我行动自如的□□。自己有一次体会到了过去一样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自己无意识。
　　那个时候这个时代的初一来了，自己的灵力与之产生了共鸣，退散穷奇妖气时，自己仿若化作风。
　　灵偶……
　　现在的身体，是灵偶……
　　这种可能性吗。埋藏在过去的记忆，是一次除妖经验，因为那次除妖，去迟了四兽之主的集结。
　　除妖的最后，发现是一个能够吸收他人灵魂的灵偶，吸收了一个强大道人的灵魂，成了妖道，四处作乱。解决掉后，因为觉得那个灵偶十分有趣，于是灭了灵偶原本的神志，带在了身边。
　　那么现在受伤濒死的，不是真正的自己的身体，很有可能只是一个灵偶而已！不该再被一个□□束缚着，自由的风不该被□□束缚——
　　我是风，是白虎之主，天下无双。

　　祸斗与重九黎。十五与虎狼双王，各自为战的同时联手防御，漫天剑雨倾泻而下，重明研究着乞丐身上不知何时被龙帝封下的封印，小鱼紧挨着初一一步没有离开。
　　就在众人各自为战时，小鱼身后突然涌现出一阵强烈银光，回过头，发现银发飞舞的初一环绕着银光闭着眼，站在自己身后，而地上却还躺着个重伤的她。
　　“哇——你你你，这是死了成幽灵了吗！”小鱼有些被吓到得喊道。
　　初一睁眼看了眼他，看着漫天刀光剑影，祸斗也注意到了她，神情有些惊讶。“你们，准备结阵转移。”
　　重明在一旁虽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往哪去？不管逃到哪，都会被发现，胡乱转移不是办法，而且你……”
　　初一不多言语，走到乞丐前一抓把金龙连着乞丐的部分灵力一起扯出，而后手刀狠狠一斩便切断了两者联系：“重明，用你的转移带他们去东方，乞丐，现在你该能隐匿我们行踪了吧。”
　　因为被强行扯开封印，乞丐捂着独自边咳边说道：“咳咳……你也太莽了，能温柔点不？”
　　不等他说完，初一已经来到祸斗边：“小狗，剩下的交给我。”
　　“……你”
　　“我不是说了，我会努力活下去。”初一对他一笑，便一跃冲出了结界，“我去去就回！”
　　祝曦只见雷火交织的结界内一道银光猛然冲出，而后银光以迅雷之势在空中接连闪烁，打落一众飞剑，最后一阵狂风自银光中心狂暴席卷而出，银光中心，披头散发的初一带着前所未有的威武煞气，现身在一众道士中心——
　　“吾乃白虎之主，上虞初一，从来天下无敌。至于真假，你们可以来试试。”
　　说完，只见银芒大盛，一阵虎啸冲天而起，一只银虎跃动天地，狂风卷席着乌云，地面上的乞丐结出玄武阵法散发幽蓝光芒，叠加着一层重明结成的橙黄色转移阵法，一众人已经站在了上面，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银光中的初一张开双手，尽情释放着能量。
　　她是风，此刻只有灵魂在移动，没有了任何束缚，她的风可以纵情飞舞！银色光芒闪耀天空，将黑夜渲染成白夜，已经御剑走远的苏牧南看到南方天空的异象，喃喃自语：“游敖，你的算盘，可能有些打空了。”
　　祝曦施展出天星七剑，与其他一众弟子们竭力结成阵法要打破下方转移的进行，只见一道滔天剑气避开所有银光和风力直接轰向阵法，而就在剑气刚喷薄而出，其前面就出现一个漠然身影。
　　初一嘲讽了神情，单手挡下浩然剑气：“就这种程度，就学人来打架？滚回去再练十年吧！”说完反手一挥，剑气被直直打了回去。
　　祝曦和一众弟子立刻四散逃开，看着魏然站在下面的初一，喃喃自语：“这就是，上虞初一？”
　　初一的身影开始随着银色光芒慢慢消散而虚幻，灵魂的力量开始因为离开能锁住它的□□而消弭，她看着祝曦，似是听到了他的喃喃低语，冷哼一声扬眉笑语道：“就这种程度就想退缩了？隔日，我让你知道——”
　　“何为最强！”
　　说完两个阵法双双发动，在隐约来自深海低吟的声音中，一群人消失在了南海土地上。
　　祝曦看着被逃掉的众人，捏紧了剑柄，最后决然说道：“传令下去，搜查妖兽，白虎、朱雀、青龙、玄武，以及逃跑掉的四兽传人，和帮他们跑掉的人！”
　　“是！”

　　深海之中，玄武悠悠划过海水，在幽暗深邃的深海里深沉吟鸣。沉寂与安逸了三千五百多年的世间，终于迎来了动乱之始。战争中没有谁对谁错，谁都是正义的一方。
　　为了各自想要守护的东西，每个人都会拼尽全力。
　　这个天下是胜者的天堂，这个地狱是败者的归宿。
　　天弃山脉的秘密终有一天大白天下，在此之前，结界还能守多久，没人知道。
　　胜者，才有诉说和传唱故事的资格。
　　但是，争斗中，谁又能成为真正的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