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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狐言不言 ...

  •   一切都在迷雾之中,遥远的过去承载着无以计量的回忆。他曾经被尘封与遗忘,但都真实地存在那里。只要有苏醒的那天,就会被重新记起。
      一棵参天大树仙气环绕,不多时一颗果子掉下被一个人接住。那人白色武服上带着黑色虎斑,银色护腕反射阳光。
      “你什么时候跟我战上一场!”一个黑色身影走近,语气不耐烦得说道。
      “赢你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百年才结一次的果实,我要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说着,一口咬下,满口果香,初一回头看向祸斗,明丽的阳光洒下,她的笑容平和又晃眼。
      “哼,区区人类这么嚣张。“祸斗不悦皱眉,一挥爪子一道黑色火焰化作天狗扑向初一。
      初一看了眼咬着果子,黑色天狗吠叫着露出獠牙飞速扑了过来,下一秒只见初一一抬脚,啃着果子随意一踩,黑色天狗像是委屈嚎叫一声后重新变成火焰四散殆尽。
      “下次变个小猫出来怎么样,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狗和猫之间我还是更喜欢猫多点。”终于啃完果子,初一把核随手一扔,擦擦手说道,“话说前几天有人跑来偷果子吃,被你打跑了。那人是谁?”
      祸斗冷哼一声,抱着手看向一边:“不重要的小人物。比起这个,你认真跟我打上一场才是最重要的。”
      初一听着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要真这么想和我打,你直接攻过来不就行了,特地跟我说做什么。”
      祸斗脸色不自然得变了下,继续佯装看向远方:“我天狗祸斗还不需要靠偷袭赢一个区区人类。”
      初一无奈笑笑,摸了摸一旁大树:“人和妖,真的有区别吗。只不过后者能活得更长一些。上古有树名曰椿,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跟它比起来,万事万物都显得渺小。而椿树与天地日月星辰比起来,又不足为道。”风起,烟雾渐浓,她的声音有些渺远——
      “我生来不过二十载,于你而言不过一瞬。我短暂即逝的光阴,你浪费漫长的时光来找我,不免有些不值当。但是祸斗,最后的时光里能遇到你,我很高兴,因为有你这次我也算没白活。战斗的话就留到下次吧,纵使可能我依旧想不起你全部,一切都交给命运,下次再见吧。“
      说完她就消失在烟雾朦胧中。空气中那股淡淡果香也逐渐消散。祸斗看着这棵参天大树,知道她又要为了人间封印穷奇。看来这一次没法与她一战了。又太迟了吗。只能再等几百年了吗。那下一次换你来找我吧,我成人间灾祸,等你来把我消除。
      这样,你不会再逃避和我一战了吧。
      祸斗坐在树下,明明夙愿一直没有达成却不遗憾。想到她要死去,内心不知为何有股难以形容的情感涌动。每次看她离开都是这样,可是自己一直无法言喻,这是何种情感。
      也许,下一次与你兵戎相见的时候,就能知道了吧。
      那一年穷奇现世再度被身着银甲的白虎之主以身降服。祸斗靠着巨树,风声中传来人间欢愉的声音,这也是她死去信息。
      接下来又要等几百年呢?
      还要看着你去送死几次呢?
      没有你的人间,不需要我的妖界,真是无趣啊。
      全都烧了就好了吧。
      等你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就把一切都烧了吧。

      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等到梦醒,浑身酸痛。初一从床榻上醒来,帷幔朱纱,竹影月光,走到窗边,看到外面一片竹林,隐约中有溪水潺潺声传来。初一敲了敲自己脑袋,回想起来自己到了妖界。
      从那个缝隙通过时,自己在强烈的妖气漩涡冲撞下再次失去意识。自己的记忆只停在与冰凤战斗。而后发生什么好似在做梦,无数梦境流转,分不清虚幻现实,但是的确“看”到了小鱼被抓穷奇的妖气抓进了妖界,所以自己才会来。
      又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初一一点点想起梦里的内容。来自过去的回忆逐渐清晰,虽然只有一个片段,但站在那里的的确是自己。好多次在朦胧间看到的场景,这次终于可以被称之为“回忆”。
      就像回忆儿时午后阳光般让人怀念,那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初一笑了笑扶额,自己真的是忘记了,正如那只黑色天狗说的,自己只是没想起来。虽然只是一个片段画面,但通过那个回忆同样复苏的情感,再次充盈在胸腔。
      门口传来木板被踩踏的嘎吱声,初一放下手看过去,月光不如那时朝阳耀眼,她笑得却一如朝夕明媚温柔:“好久不见,妖族的獒犬,天狗祸斗。”
      祸斗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了果子,温柔笑着说道:“要吃果子吗?很甜。”

      虽然想起了些过去的事,却有些不协调的地方。那种不和谐感初一想了会儿便放弃了,一切因果都有源头,不到时候想破脑袋也没用。如愿得啃了口果子,一如记忆中香甜。
      记忆里的那棵巨树她估摸着是前面遇到的老树精的同族,至于是手足辈还是父亲辈爷爷辈就不知道了。初一坐在屋外长廊边,看着一地月光,祸斗不见踪影,前面他给了个果子,露出个奇怪的表情就匆匆离去,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身上还有着因为过度透支产生的疲惫,现在自己的躯体和记忆中的感觉一点都不能比。记忆中自己有种无论什么对手都能抡飞的自信,现在她有种无论哪个小卒子都能把自己抡飞的悲哀……
      念此初一悲愤得擦了擦不存在泪水的眼角,有些心痛得想到,不能和以前一样调戏小狗了好悲伤。记忆里自己能随便化解小狗攻击,现在却不行了。
      正当她啃果子泄愤时,又有人走来,衣裙晃动带动腰间环佩发出清脆响声。不等初一回头,那人就已经兀自坐在旁边,拿起腰间酒壶喝了一口,而后在月光下露出自己似玉容颜。
      倾国倾城。
      这是初一唯一想到的词。
      媚眼如丝,柳眉舒展,狐颜媚相,一对尖尖的狐耳不时俏皮抖动,耳坠轻响,穿着带绒胡服,白色长发披散未梳,懒懒笑着喝酒,看着初一有些木然的表情,缓缓开口说道:“奴家有美酒,你有没有佳肴。”
      柔媚的声音如三月春风,又似沉浸了千年的美酒传出的酒香,让人沉醉其中又想深入挖掘。初一第一次看到如此女子,愣了下神,而后也是一笑:“看着你就已经醉了,还要佳肴作甚。”
      女子听着这话笑得开怀,一对狐耳更是抖动得愉悦,又坐得近了些,挨着初一,凑过脸一口咬上了初一手里的果子,嘴角流出一滴盈溢出来的汁水,舔了舔红唇,她栖上初一道:“你手上的果子奴家可是稀罕很久了,小狗看着那棵树根本不让旁人接近。要不是你,奴家还不知道古树果实的酒香,和寻常佳酿有什么不同。”
      初一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同?“
      媚颜女子又凑近了一点,身上酒香萦绕,她凑在初一耳边说道:“这果子里,有你的味道。“
      初一只觉得身子骨一阵酥麻,而后不自觉身子一软完全不能招架。反应过来后她看着那女子笑得更加开怀,不由一脸懵逼——我这是被一个女的调戏了?我被调戏了?
      看着她这幅模样那名女子笑到眼角泛泪,最后才摆摆手说道:“奴家可是活满千年的狐妖,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失身于奴家的哦。”最后女子慢慢靠在另一边柱子上,又喝了一口酒,“奴家名为狐言,小狗名义上的未婚妻。想必你就是初一。”
      初一消化了下她的话,说道:“我确认下,小狗说祸斗对吧。”
      狐言轻闭一眼,偏头说道:“不然还有谁。”
      “第一次听到除了我以外的人这么喊他,有些不习惯。”初一摊摊手接着说道,“你是想让我离他远点?”
      狐言翻了个白眼:“为何?我巴不得他能离我远点。“
      初一挂了滴汗,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接着说道:“额……你不是他未婚妻吗?难道我们对‘未婚去’定义有什么不同吗?“
      狐言似是认真托腮思考了会儿:“应该没什么不同。“
      “那…………“初一有点混乱。
      “名义上的而已,他不想娶我不想嫁。每次看到他那张臭脸我就想扇一巴掌过去。可惜打不过他,你看看我这一身漂亮狐狸毛,被他不知道削去多少根。“狐言说着甩出了自己毛茸茸尾巴,一根一根理好,得意得展示给初一看。
      初一不知该做何表情,只能木然迎合。
      “我跟你说,白狐狸可是很稀少的。你别看那些个说书写戏本子的人,动不动就九尾白狐,狐族人的确不少,但是白毛狐狸又不是大白菜一抓一把。哪来那么多跟那些个凡人恋来恋去。”狐言再次凑近初一,神秘一笑,“对了你听说过一个叫‘狐言’对故事吗?”
      不等初一回答,狐言喝着酒看着月光,神情淡漠得笑着道:“人间有很多荒唐不羁的故事,这个跟一些人啊妖啊的比起来也不算太过荒唐。”
      “从前呢,有个无赖。吃喝嫖赌逛窑子,坑蒙拐骗不付钱。一日无赖遇到个老者乞丐,老人求他给一枚铜钱,无赖不仅没给还出言讽刺讥笑了老人。老人说道‘胡言非人言,狐言也。’说完便走开了。不多久,那名无赖变成了只糟毛狐狸。口不能言语,足不能当立。这才慌了,衔了枚铜钱找到了那名老乞丐,前爪伏地,俯首作揖。老乞丐又说道‘狐言非胡言,人言也。’那人才恢复原样。“
      初一没怎么明白为什么狐言说这个故事,只是狐言说着的时候表情有些寂寥,末了看着初一,颔首低眉说道:“虽然人间本子大多无稽之谈,却也有些意思。多少有些东西是真的,初一我跟你说,从前,我也爱过一个人类。“
      狐言酒意微醺,晃着酒壶,眼神迷离。
      初一听着迎合着嗯了声,心想,这类故事在现世已经看过不知多少篇,大抵还是那套人妖相隔的套路。不然狐言也不会如此。但是又不能打断说书人的兴致,只能听着。
      狐言不管初一有没有听,只是自顾说着——
      那些年小狗还很年轻气盛,出去跟人打架输了回来,我还是只初生的狐崽,还不能化形全身上下胆最大,扯着尾巴上的狐狸毛奚落了他。然后被小狗丢到了洞外,不许回去。
      我也没甚在意,只是好奇谁打赢了小狗。
      机缘巧合,我见到了他。
      他正打坐修炼调息,我也在这时发现,他是个人类。心里才知道小狗的傲气被挫败到什么程度,而后又暗自狠狠嘲笑了他。
      可能动静太大,那人发现了我,便不再修行打坐,而是随意席地而坐,靠着树,看着天,在旁边留了空位,我也不知怎的,就走了过去,和他一起晒起了阳光。
      良久他说,想起了个故事,便说给我听,说罢又道,“胡言非狐言,人言也。”这句很有意思。
      于是,我便名,狐言。
      同时,也忘了妖不能让人类命名。
      等我再次见到他,已能化形。心中期许他能听到名字想起我便是那只小狐狸。可他微微一笑,道,“姑娘名字甚是有趣,在下想起了一个故事,讲了一个无赖。里面有句很有意思的话,姑娘名字与其不谋而合。不过为了不混淆,以后我叫你阿言吧”
      我又求他讲一遍那个故事,佯装没听过的模样。记得与否又有何干,现在总之相识了。
      我知我生得极美,狐颜媚骨。心知人都是看皮相的,便有几分得意。他也总说,阿言,你生得极美。
      小狗还是会找他打架,互有胜负。每次他赢,我便更加发狠奚落小狗,小狗早不是那年轻气盛的模样,没有把我扔出洞而是直接一爪子险些毁了我的相。
      我对着月光下的水潭看了好久,才确定只是伤了几根狐狸毛不打紧。可还是拿捏了个销魂黯然的狐媚样,去他那养伤。
      再后来,他走了,临走前抚着我的脸,说道,阿言你生得极美。而后一去不回。
      我知道他不会喜欢上我,也知道他早就不是我最初遇到的人。人的寿命太短了。我爱的那个人,早就轮回好几遭,不可能再和我相遇。

      “后来,我跟小狗订了亲。”
      狐言又喝了口酒,看着初一,同样极美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一如那年那人那副模样。而后继续笑得眼角泛出泪花:“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巴不得小狗离得远远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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