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潜苍穹》一二斤雪

44、正文 第一章 年少轻狂（上）

　　隔世山峰巅陡峭如云，层雾缭绕，迷霭重重。

　　一白衣女子，容貌脱尘，媚于言语，她伸出素手牵起眼前一同着白衣的少年，“晚儿，你今日下山须得牢记，尘世不比深山，外面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你……”

　　“呵呵！”他一笑，打断她，“既然外面都是坏人，那师傅怎么舍得赶我去遭坏人毒手？”

　　杨清琬缓缓沉声道：“你在这里整日胡闹，打扰为师清净，不如把你赶出去耳根子清净！”看着余畅晚还嫌稚嫩的笑脸，本有千言万语要叮嘱，又怕他记不得，只好道：“下山后，莫妒人，莫害人，莫怨人，少信人。”

　　但她怕太简单了他领会不到，又要叮嘱，余畅晚反手挽住她，涎皮赖脸道：“师傅何苦为难自己，明明就是舍不得嘛，生怕我在外面吃亏上当，干脆别放我出去了。”

　　杨清琬确实不放心他一人下山，但又顾及到他中毒日深，需要赶紧医治，否则只恐有个万一，“晚儿，你中的毒每逢春暖花开之日必定发作，为师用了近十年时间苦心钻研始终束手无策，看你年年受苦，于心何忍！只盼你学成下山，能访到神医高人早日把毒给解了。”

　　她说得语重心长，余畅晚却笑道：“毒不解更好，每年我以内力抗毒，每年发作之后我的功力又精进一层，假以时日，必定会跟师傅一样成为绝世高手！”

　　知他是崇拜自己，可成了绝世高手又能怎样？像她还不是孤独终老！

　　“晚儿，为师希望你能日日开心，不为俗世所苦，别学师傅这么……”

　　话到此刻，余畅晚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心火，“师傅，让我下山了也好，遇到那个仇家，正好……”他做出一个剥皮拆骨的手势。

　　“晚儿，为师不许你去报仇。”别为仇恨毁了你的人生。

　　他一撅嘴耍赖道：“不许报仇我就不下山了！”

　　杨清琬板起脸，秀竖起，佯怒道：“为师好话说尽，你就是不走，你再啰嗦信不信为师将你丢下山去！”

　　“嘿！”他见好就收，“师傅不是狠心人，就不要勉强自己做绝情事！我走就是了，就当作出去走一逛圈，反正想您了我就回来！”
　　杨清琬目送他下山，放下了隔世山的护山机关。

　　再也别回来了，晚儿！

　　下山约有八九个月，余畅晚先到榕城，而后回到了余家堡，堡内的老爹和老哥们见了他先是惊，后是喜，都待他挺好，他很快就“入乡随俗”，跟着出去抢过人、劫过镖、还占了好些山头，大伙儿一块儿出去，打打闹闹好不热闹，起初还他还有些兴奋，久而久之也麻木了。

　　就在他叨念什么时候也回山上看看的时候……

　　有一天，一个少年扛着刀立于狄家堡大门前，“你们狄家堡是谁会使‘风刃’绝技的！”

　　余家堡戒备森严，一听有人上门叫嚣，余家老四率一队人马窜出，“喂！谁家来的小子，站那儿别动！这里是余家堡的地盘，休想来讨便宜。”

　　随慕杨一愣：“什么？”他怎么知道我是“随”家的？！

　　余四月看他呆头呆脑的，吼道：“胆敢动一下我让你好看！”他暗中指挥手下四个壮汉将随慕杨围住。

　　随慕杨冷哼一声：“你这样做很危险！”

　　不知在哪里传来一个调侃的笑声：“四个人围攻你一个，你的确是很危险！”

　　那人站在背光处，嬉笑走来，随慕杨只感绚灿阳光刺眼，再也分不清方向，“谁呀！”

　　余畅晚上下打量他，长得人模狗样，一身世家大少爷打扮，口气却……

　　“真是粗鲁呀，你这个耍刀的！”他啧啧摇头。

　　随慕杨终于看清来人，狠狠道：“你是谁，怎么笑得贼兮兮的！”这小子穿得简单，口气大胆，肤色白皙，长着一张妖里妖气的脸，还有一对坏笑的桃花眼。

　　余畅晚理所当然道；“我是土匪嘛！”

　　“叫你们堡上会‘风刃’的人出来，我是来找他有大事的，没时间和你磨叽！”

　　余畅晚跨前一步，“耍刀的，你找人家有和贵干呀？”

　　随慕杨瞧他年纪不大，想那风刃是需要高深内力才可以使出的绝技……

　　余畅晚感受到随慕杨身上杀气骤现，看他一抬掌立刻闪开。随慕杨轻视道：“你若真会风刃，又何须要躲？”

　　“您老眼尖，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冒牌货！”余畅晚一耸肩，皮道：“这里虽然叫狄家堡，终归还是个山寨。你来山寨找什么会风刃的高手？”

　　随慕杨心无城府，坦诚来意道：“我就是听人传说余家堡来了个会以气使风的高手，这人帮着余家堡占了好些地盘，就想来问问那个高手和杨清琬有什么关系。”

　　余畅晚听他叨念本来兴趣不大，但一听到“杨清琬”，双眼立刻放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杨清琬？”

　　随慕杨第一次单独出随杨城，涉世未深，还是个愣头青，有问必答道：“我叫随慕杨，找杨清琬是为了……”他对上那对让人晃神的桃花眼，心中一颤，无法继续……

　　余畅晚诱他道：“为了什么嘛？”

　　“算了！”随慕杨也觉得自己话太多浪费了时间，懊恼地一吼，“既然是我认错了，这就告辞了。”

　　“唉！”余畅晚上前拖住他，“耍刀的，你等等，万事好商量嘛！来者是客，你不进去坐坐？”

　　随慕杨鲜于和人亲近，突然一个软玉温香的身体贴上来，脸皮不觉一红，赶紧大力甩开。

　　“哎呀！”余畅晚装作娇弱状，险些倒地，随慕杨眼疾手快又将他接住，从此余畅晚便赖上了他。

　　“喂！耍刀的，你是第一个这样抱着我的人，你又救了我的命，得对我的下半辈子负责！”硬塞人家顶大帽子带上。

　　“什么？”以为自己耳背。

　　余畅晚如同施恩于人般，点头道：“我让你年纪轻轻就身负‘重任’，你该谢我！”这个“重任”自然是指的他自己。

　　下山半年多，或多或少也听人说过，想必这就是师公弟弟的儿子了，他要找师傅多半是为了他那个老不羞的爹！

　　有我在，绝不能如你们的愿！

　　“谢你？”凭什么？

　　“不用谢了，都是自己人，用做的好了！”贴近随慕杨套近乎，“知道吗？其实你的眼睫很长，你的眼睛也很漂亮！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得更近……

　　被他如八爪鱼般缠住，随慕杨疲于应付，“你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余畅晚忽地放开他，“我知道怎么去找杨清琬，可以陪你去！”

　　随慕杨怕他又来，后退一步，“不用了，你告诉我怎么去就可以了。”

　　“不让我陪你？”小脸一抽，模样悬泪欲泣，“那我就回去了！”

　　“唉，等等！”见他转身回堡中，随慕杨拉住不放他走，“你说完杨清琬在什么地方再走！”

　　余畅晚顺势扭转随慕杨双手，伏在他耳畔道：“那个地方好生神秘，不可说与旁人听，你跟我来这边，我只说给你听！”

　　随慕杨只觉他目光流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精光璀璨四溢，不由自主地愣愣点头……

　　“四哥。”余畅晚笑笑，回头对一头雾水的余四月道：“告诉老爹，我和这个耍刀的一见如故，结伴出去玩几天就回来！”

　　“十三……”还未及拦，余四月就已经不见他影了。

　　随慕杨被带到僻静处，余畅晚半哄半拐问清人家的底细、找杨清琬意欲何为云云，唠唠叨叨了许久就是不进入主题，弄得随慕杨歇疲惫交加，最终斯底里道：“杨清琬到底在哪？”

　　余畅晚慢条斯理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是个孝子，想要帮老爹找到杨仙子，完成你爹心愿，从此之后父慈子孝，全家其乐融融！”

　　“当然！”他的心思都被这小子掏去了，这小子到底是谁他却一无所知。

　　“可是缺少一样东西！”

　　“什么？”

　　余畅晚指了指自己：“我呀！我陪你去找杨仙子，我们顺道一起闯荡江湖。不瞒你说，我就是杨清琬的徒弟，既然你要找我的师傅，自然不能丢了徒弟。”他开开心心自说自话，“从此以后，我们有福我享有难你当，好兄弟！”

　　随慕杨一惊，“什么？”赶紧摇头，“不！不！不！……不！跟你待一块儿，绝对不行。我看你还是老实回山寨吧！”

　　余畅晚耷拉着小脸，丧气道：“好吧！我就老实回去不遭人嫌了，毕竟你不喜欢我！”

　　随慕杨有些于心不忍：“等等！”

　　原本走出几步的余畅晚立刻跑过来欢喜道：“你同意了！我就知道！”

　　随慕杨手一挥，立马和他撇清干系，“说什么呢？你还没带我去找你师父呢！”

　　余畅晚怒道：“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哪有你这种不顾道义抢师父丢徒弟的？”

　　随慕杨也义正言辞道：“要我和土匪闯江湖，没门！”

　　余畅晚并没过多挣扎，就妥协道：“那好！随你的便，反正我是无所谓！”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走开了。

　　随慕杨想到自己被他占去不少便宜，多少也要捞回些本，妥协道：“好吧！走，你带路！”

　　没走几步随慕杨就后悔了，一路上只听余畅晚道：

　　“我的名字叫余畅晚，你可以叫我晚晚！”

　　“你叫随慕杨，我叫你随大哥好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叫我晚晚？”

　　“随大哥，你总是不说话！是觉得叫我晚晚不好听？”

　　“其实我觉得叫晚晚挺好的，你不喜欢那叫我晚弟也行！”

　　“随大哥，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加在一起绝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随慕杨被他念得头昏脑胀，忍无可忍道：“不是什么我们，我就是我，谁说要和你一起打遍天下了？”

　　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余畅晚回头道：“耍少爷脾气啦！”

　　“什么？”

　　见他抓狂在即，余畅晚灵机一动，“随大哥，饿了是吧！”

　　“我……”不说还好，一说还真饿了。

　　余畅晚兰花手在他眼前一指，笑得好不娇俏，“我没猜错吧！”

　　随慕杨看他接着在衣兜里掏了半天，好奇道：“有什么吃的吗？”

　　余畅晚递过去一个馒头，“给，吃吧！”从小到大养成的好习惯，随身携带干粮救急。

　　“打发叫花子呢？”他是决计不会伸手去接的。从小跟着他爹随寂寒，父爱是没体会多少，不过天下美食可是尝尽了的！这小子一个馒头就想打发他了？没门！

　　“哟，还挑食！那大少爷要吃什么？”从今早遇到开始，余畅晚带路尽走偏僻山路，时值半晚，随慕杨什么都没吃过，“这么荒山野岭的你想吃什么？”

　　随慕杨四处张望，看到条小溪，突发奇想道：“我想吃鱼！”

　　余畅晚看他兴奋模样，也不打击他，反而鼓励道：“想吃就去捞吧！这些鱼生于山野中，吃起来也颇为美味。”

　　“嗯！”随慕杨兴冲冲奔过去，他不脱鞋袜、不撩裤脚，一脚就踏进溪里，惊得鱼儿远远躲开，任他左捞右抱，忙得满头是汗，却连鱼尾都碰不到；后来情急之下，他上岸举起大刀就往水中劈，乱舞一气……最终垂头丧气地回来和余畅晚比肩而坐，余畅晚看他垂头丧气，想必已经是饿极了，递个馒头给他，他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

　　余畅晚笑问：“唉，吃什么呢？”

　　“馒头。”他呐呐道。

　　余畅晚存心逗他：“你这时候该问问我吃什么？”

　　随慕杨瞪他一眼，“你吃什么呢？”

　　“馒头！要不交换！”递过馒头去与他交换。

　　随慕杨暴跳而起，“你这个土匪，我吃过的你也要抢。”

　　“你吼什么！吃得太饱了是不是，你不吃了就交出来！”余畅晚伸手和他抢，随慕杨用死命拽着就是不放。

　　僵持许久，余畅晚突然松手道：“一个破馒头都舍不得，看来你平时的日子也很苦嘛，让给你了！”随慕杨用力过猛，直接栽进了小溪中……

　　“哈哈哈……哈！”他肆无忌惮朗声大笑……